冥殿鬼主對於沈嫣來說，完全就是個陌生人。
該怎麽談判，還真有些無處下手。
最終，還是梅景予率先打破沉默開的口。“公主尋本座，有何貴幹？”
幹脆果斷，十足利落。
沈嫣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沈嫣想問問公子，想要求娶本公主，是出自旁人的授意還是自願。”
這話她在心底醞釀了無數遍，可真正說出來卻需要很大的勇氣。但凡出了什麽岔子，就是滿盤皆輸。
不過這一次，她好像是賭對了。
“本座行事，向來隻遵從自己的心意，從不受人脅迫。”他側過身去，懶懶地開口。不同於顧太傅的溫文爾雅，此時的他完全是一副江湖人的口吻，帶著一絲痞氣。“公主何出此言？可是不想嫁給本座？”
沈嫣輕撫胸口，矢口否認。“沒有。”
“既然公主如此坦**，那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梅景予直來直去慣了，不喜歡兜圈子。
沈嫣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莫名的心虛。“不知公子婚後有何打算？是繼續混跡江湖，還是留在京都......”
這話，她問得極為委婉。
她不相信他是趨炎附勢之輩！
“留在京都倒也不是不行。不過，官場那一套，本座可瞧不上，本座隻想做個富貴閑人。”梅景予直言不諱道。“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我.....倒是想四處走走，看看這大禹的大好河山。”沈嫣垂眸，不知是有心試探還是陳述內心真實的想法。
“不無不可。”梅景予抬起胳膊，修長的手指從一縷長發中穿過。
沈嫣竟被他這個動作撩得有些失神。
“不過，出門在外，長途跋涉，舟車勞頓，還可能要麵對一次又一次的刺殺，公主確定能吃得消？”藏在麵具下的臉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他突然變得很矛盾。
從瓊華公主的話裏不難看出，她似乎另有打算？之前她不是還鬧著要逃婚，怎麽一轉眼就改了主意？瞧著架勢，是真的打算要跟冥殿鬼主做夫妻了？
顧晏有些生氣。
盡管這兩個身份都是他自己，可他卻有一種公主更偏心梅景予的錯覺。
明明他以太傅的身份與她多有來往，她還主動找上他尋求幫忙，結果這才過了多久，她就把主意打到了姓梅的身上！
正糾結著，就聽沈嫣說道：“我不怕吃苦。而且，我也不覺得有人可以傷到公子。”
“哦，公主就這麽信任本座？”麵具下的表情略顯猙獰。
沈嫣沒有察覺他的異樣，兀自表態道：“若非如此，公子又如何能夠有資格跟太後娘娘結盟。”
“你錯了。”顧晏糾正她道。“本座從不與人結盟。”
沈嫣愕然地挑眉。
難道，是她想岔了？
“本座對公主早有耳聞，是真心想要求娶。為了讓太後娘娘點頭，這才不得不答應她提出的條件。”到了這個時候，他也就不隱瞞了。
沈嫣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一見傾心這種事情，她從不相信。
光是看容貌就喜歡上，豈不太過膚淺？這樣的感情，能維持多久？等到年老色衰，是不是就會看上其他年輕的姑娘，將她這個原配冷落一旁？
沈嫣理智得有些可怕。“這裏沒有外人，公子不必遮遮掩掩。”
她竟然不相信！
顧晏，不，應該說是梅景予不高興了。
他一不高興，周身便散發出冷冽的寒意，令沈嫣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她的五感向來敏銳，很快就察覺到了他情緒的波動。
難道，她說錯話，惹得他不快了？
可她好像也沒說什麽啊。
兩個人就這麽相對而立，四顧無言。
氣氛頓時變得很僵。
到底還是舍不得怪罪她，調整一番情緒之後，梅景予再次開口道：“公主隻要記住一點。無論如何，本座求娶公主的心，永遠都不會改變。”
沈嫣感到很詫異。
兩個人素未謀麵，他哪兒來這麽堅定的信念。
就在她開口，準備說點兒什麽的時候，梅景予接下來的一番話，又將她給驚地啞口無言。
“其實，那日在宮裏，並非本座第一次見公主。”
“嗯？”
“昔日，公主還是將軍府的大姑娘。有一回，府裏的下人犯了錯，要被趕出將軍府，是公主替那人求請，才沒讓她流落在外。公主可還記得？”
經他這麽一提，沈嫣依稀想起一些什麽來。
可就算這事實實在在的發生過，他又是怎麽見到她的呢？那個時候，她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連崔氏出門做客都很少帶著她。
他似乎是瞧出了她的疑問。“不巧，那天剛好從將軍府經過，就多瞧了兩眼。”
“是我自不量力，叫公子笑話了。”沈嫣苦笑了笑。“其實，不求情還好，求情之後，反而害得她挨了三十板子，最終不治.....”
那件事，對沈嫣的打擊很大。
她原以為，她是一番好心，結果卻連累那個婢女被打死。如果她不插手此事，頂多是被趕出去。大不了，她私下接濟些銀子，想來也能過日子。
可就是她的一念之差，害了一條性命。
見她神情落寞，他不禁有些心疼。他提什麽不好，非得提起她的傷心事。可話已經說了出來，想要改口已經是來不及。
“公主也是出於好心。”
“可有的時候，好心往往會辦壞事。”
“那，不提也罷。”梅景予額頭冒冷汗，趕緊轉移話題。“公主府已經布置妥當，公主可有去瞧過？”
沈嫣搖了搖頭。
“得了空的話，不妨去坐坐，也好提前安排。”梅景予建議道。
沈嫣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努力振作起來。
她今日約他來是談正事的，怎麽越扯越遠了。“有一事，還望公子知曉。”
“公主請說。”
“我希望公子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
“我，我想見見你的真麵目。”沈嫣咬了咬唇，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梅景予的臉藏在麵具之下，看不出任何表情。
“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算了。”沈嫣感覺得到他的排斥，而後補充了這麽一句。
“倒是沒什麽不方便的。就是......怕嚇著公主。”梅景予說道。
沈嫣搖頭，表示不會。
“公主當真要看？”
沈嫣堅定地點頭。
梅景予遲疑了片刻，而後緩緩地將手伸向了腦袋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