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以為的小事,在不久之後一發不可收,最終毀了兩家僅剩的一點兒交情。打那以後,武陵侯便與鎮國公府絕交,發誓老死不相往來。

當然,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公主府

偷偷溜出門的蘇卿月過來散心,說起謝世子的那位心上人,語氣中竟帶著幾分欣賞。“我偷偷找人打聽過,這位薑姑娘在國公府的日子其實並不好過,也算是個可憐人。”

“她哪裏可憐了?吃穿不愁,還有世子給她撐腰。”沈嫣有些無法理解。

“那隻是表麵。”蘇卿月說道。“她不過是府裏一個姨娘的遠房親戚,在其他人眼裏,就是個來打秋風的。莫說是國公府的那些夫人姑娘,就連府裏的下人都不拿正眼瞧她。這樣的日子,不是一天兩天,而是整整五年。我倒是挺佩服她的!換作是我,早就收拾東西走人了!”

沈嫣聽完她的評價,倒是挺意外的。

蘇姐姐竟然會同情一個搶了她未婚夫的女子,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在她看來,那薑菀固然可憐,卻也心機深沉。否則,她又怎麽會跟世子勾搭成奸,做出未婚先孕這種醜事來?!

這種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我其實挺感激她的。”蘇卿月笑得一臉坦然。“要不是她,我想要退掉這門親事,還得費一番功夫呢!”

自打跟沈巍相認,蘇卿月臉上的笑容漸漸多了起來。

沈嫣亦是發自內心的替他們感到高興,還有心疼。因為蘇卿月一旦被鎮國公府退婚,她的名聲就徹底的完了。即便有錯的是謝世子,可世人卻不會站在女子這一邊。他們隻會覺得,是蘇卿月的魅力不夠,沒能讓謝世子滿意,還會認為是她不夠大度,容不下謝世子的妾室。

這世道就是這麽的不公平!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蘇卿月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別人說什麽,我一點兒都不在乎,真的!這些年來,我聽到的閑言碎語還少麽?不照樣活得自在!”

沈嫣見她笑容裏沒有一絲勉強,稍稍安心。“但願一切順利。”

“放心,就算國公府打算將此事掩蓋過去,我還有別的招兒。”蘇卿月得意的挑了挑眉。

“你打算怎麽做?”沈嫣好奇地問了一句。

“最簡單的法子,幫著他們私奔啊!”蘇卿月似笑非笑。“謝世子可是愛慘了那位薑姑娘,若是知道國公府打算將她沉塘,你覺得他會袖手旁觀?”

“國公府沒準兒真能幹出這種事來。”沈嫣暗暗地替薑菀捏了把汗。她是不喜歡薑菀的心機,但也不會想著讓她死。

“還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薑菀有個弟弟,叫薑執。他們姐弟從小相依為命,感情很好。前些時候,薑執在學堂被人給打了。”

“薑菀原本打算離開國公府的,卻在這個當口突然改了主意。我想,這裏頭肯定是有原因的,八成跟薑執脫不了幹係。”

這一點,沈嫣倒是挺讚同。“如此說來,她心腸也不算太壞。”

至少,很疼她的弟弟。

“為了在國公府有一席之地,為了她的弟弟不被人欺負,她勢必要找一個靠山。”蘇卿月接著她的話往下說道。

“所以,孩子就是在那時候懷上的?”沈嫣這麽一琢磨,一切都說得通了。唯一的疑點,就是她為何這麽輕易的就暴露了?等孩子生下來再告知孩子的身世不是更好?

“這就是她的聰明之處了。”蘇卿月說道。“她看似謹慎,讓丫鬟分幾次去不同的藥鋪買藥,可隻要有心人想查,肯定知道那是打胎用的。她好不容易有這個孩子做籌碼,又豈會真的想要打掉?!”

“她是故意將消息透露了出去,她這麽做對她有什麽好處?”沈嫣越聽越糊塗。

“怎麽就沒好處了?我這不是鬧著要退婚麽?”蘇卿月咯咯地笑了起來。

沈嫣哭笑不得。

蘇卿月怕是史上第一個因為退婚而高興的女子了!

“可即便世子退了這門親事,也不會娶她啊?!”沈嫣尋回了一絲理智。

“總得搏一搏嘛。你忘了,那戚氏了?這麽多年來,她雖隻是個妾室,卻比正室的派頭還大,不就是仗著國公爺的寵愛跟內疚麽?!”

“這男人啊,總是同情弱小。尤其是真心喜愛又給不了名分的,可不得加倍得心疼。”

“有了戚氏的例子在前,她未必就不能成為第二個戚氏。”

沈嫣陷入了沉默,又不斷的暗自慶幸。幸好,這事發生在大婚之前。否則,等嫁進門才捅出來,蘇姐姐該如何自處?!

“這世間,女子活著本就不易,所以我不怪她。”蘇卿月感慨道。“有錯的是這不公的世道!若女子能自力更生,又何必去受這些罪!”

沈嫣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這些年,姐姐受苦了。”

“咱們兩個,半斤八兩,誰也別可憐誰。”蘇卿月噗嗤一聲笑了。

沈嫣想想也是。

以前在太後的手底下討生活,的確是度日如年啊!也就是嫁人之後,才過了幾天舒坦的日子。

好在,苦盡甘來,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兩人回首過去,相視一笑。

*

章華宮

禦醫們守在崔太後的榻前,一刻都不敢鬆懈。

太後清醒的時日越來越少,嘴裏還總說著胡話。一會兒說有鬼,一會兒又罵先帝,嚇得伺候的宮人們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出。

小皇帝忙於政務,卻每天都會抽空過來探望。

崔太後偶爾清醒的時候,總拉著他的手,一再的叮囑要讓他多照拂崔家,說崔家這些年有多麽的不容易,為他付出了多少,又讓他照顧好鳳華公主,要他將武陵侯府滿門抄斬,卻沒有一句是關心他這個兒子的。

小皇帝又是失望又是難過。

不知從何時起,那個將他視為珍寶,抱在膝上哄的神情溫柔的母親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再對他嚴厲,對他提出無數無理要求的太後。

他的回憶裏,已經找不到昔日的溫情,隻剩下母子對峙的畫麵。

“皇帝,母後時日不多了,你答應母後不要虧待崔家.....”崔太後都病成這樣了,還一直惦記著娘家。

小皇帝薄唇緊抿,隻說了讓她放心。

至於其他的,他委實不想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