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後下葬後的百日，各項禁令解除，整個京都又漸漸變得熱鬧起來。
楚家表哥成親的帖子在這個時候送到了公主府。
楚家是沈嫣的舅家，這個麵子還是要給的。
按照風俗，女方的嫁妝要在成親的前一天送到了夫家。成親是大喜事，一路上吹吹打打，引得路人紛紛圍觀。薛家門戶不低，給薛大姑娘的嫁妝倒也不少，足足六十八台。隻是裏頭裝了些什麽，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沈嫣就是在這天去的楚家。
這一天，親戚們齊聚一堂，都想看看這官家千金的嫁妝有多豐厚。
當時念嫁妝單子的時候，沈嫣也在場。前麵一些陪嫁倒還正常，可越是往後就越不對勁。堂堂大理寺少卿府上姑娘出嫁，竟沒有一樣拿得出手的陪嫁，盡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
“說是有六十八台，可怎麽數著不像啊？”
“看來薛家不過表麵上光鮮！瞧瞧這都是些什麽，連咱們下人用的都比這強了不知多少。”
“一個孤女罷了，能有多重視。可惜了大嫂那麽厚重的聘禮，居然扣下了大半，嘖嘖嘖......薛家是有多缺銀子啊！”
楚家向來人心不齊，看熱鬧的賓客紛紛說起了風涼話。
楚大夫人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顯得極為難堪。
楚家舅父倒是挺鎮定的，並沒有因為兒媳的嫁妝少就有所怨言。畢竟，是楚家高攀了薛家。“把東西送到鬆雅軒，挑個屋子鎖起來。”
沈嫣亦開口替他們解圍道：“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隻要表哥表嫂琴瑟和鳴，將來多為楚家添丁，比什麽都重要。”
她起了頭，其他人隻得跟著附和。
“公主說的是，這最要緊的還是姑娘的人品。”
“薛家清貴，養出的姑娘能差到哪裏去。”
楚大夫人的臉色這才好了些。
這個風波，總算是過去了。
不過，沈嫣私下也覺得薛家做的有些過分了。“即便薛大姑娘不得寵，但至少麵子要做足吧。楚家送去那麽多價值連城的聘禮，他們挑一兩樣留下倒也沒什麽。沒想到竟如此貪婪，扣下大半，實在是不像話！”
楚家乃商賈之家，最不缺的就是銀子。因為覺得高攀了薛家，所以給的聘禮十分豐厚，各種古玩奇珍，古籍孤本名家字畫，應有盡有。光是銀子，就足足給了上萬兩。
這樣的大手筆，在世家門閥當中都不常見。
由此可見，楚家的財力是何等雄厚。
“薛家確實不厚道。”文鴛答道。“聽說，薛家老太太一直偏心小兒子。大兒子和兒媳出了事之後，就迫不及待地將院子騰出來給了小兒子一家。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大是抱養的呢。”
“竟有此事？”沈嫣沒想到，這裏頭還有此般內情。“難怪薛大姑娘會有這麽的反應.....想來早就對老夫人心生不滿了.....”
“別的倒沒什麽，就怕薛大姑娘因此將楚公子和楚家也一並恨上。”文鴛擔憂的是這個。
沈嫣想了想，覺得她說的挺有道理。
薛大姑娘一看就是個有主意的，若她真起了什麽歪心思，楚家就危險了。
這天夜裏，沈嫣歇在了楚家，省去了來回跑的麻煩。
翌日一大早，她就被院子裏叮叮哐哐的聲響給吵醒了。
“出什麽事了？”沈嫣睡眼惺忪地坐起身來問道。
驚鴻端著熱水從外頭進來。“昨天夜裏起了大風，將好些燈籠和綢帶吹落了，楚家的下人正搬著梯子補救呢。”
沈嫣微微蹙起眉頭。
暮春時節，哪兒來那麽大的風？
“公主要不再歇會兒，天兒還早呢。”文鴛示意驚鴻小聲些。
沈嫣搖了搖頭。
她素來淺眠，醒了就很難再入睡。
在文鴛和驚鴻的伺候下，沈嫣終於換好了衣裳。為了彰顯皇家風範，她的裝扮不能太過寒酸，故而裏三層外三層的，耗費了不少時間。
不同於往日素雅的妝容，今日沈嫣的妝容顯得格外隆重。頭戴整套的寶石頭麵，搭配沉沉的步搖，脖子上掛的，手臂上戴的，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即便如此，驚鴻還覺得不夠，恨不得將所有的首飾都堆在她的身上。
沈嫣揉了揉算賬的肩膀，隻盼著天快些黑，好結束這慘無人道的壓迫。
伴隨著一陣腳步聲，戴著麵具的顧晏從外頭走了進來。
“你怎麽來了？”沈嫣對於他的出現還挺意外的。他不是陪同徐大人出城查案去了麽，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這不是怕你被人欺負麽。”顧晏幫她扶了扶頭上的發簪，自然地牽起了她的手。
驚鴻和文鴛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默默地退了出去。
“文鴛姐姐，你有沒有覺得有些奇怪？”驚鴻將她拉到一邊，壓低聲音問道。
“你想說什麽？”文鴛神色如常。
“就是......公主對駙馬和顧大人的態度......怎麽說呢，似乎不相上下......”古人講究禮法，尤其是出了嫁的女子，都要懂得避嫌。夫君以外的男子，莫說是親近，就連見麵都不是不允許的。尤其近來公主與駙馬感情日漸深厚，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可公主卻能一邊跟駙馬卿卿我我，一邊跟太傅打情罵俏，著實有些令人摸不著頭腦。
“公主腳踩兩隻船......不怕有朝一日，露餡兒嗎？”驚鴻糾結了很久，終於將心裏話說了出來。
其實，文鴛也有著同樣的疑惑。
不過，相比起驚鴻，她更願意相信公主。再說了，誰規定公主就隻能喜歡一個男人了？男人三妻四妾，就是名正言順。憑什麽要求女子恪守婦道，從一而終？還得大度的為夫君張羅小妾！況且，曆朝曆代的公主總有那麽幾個風流成性的，不會隻守著駙馬過日子，大都蓄養一堆的麵首。
公主乃天之驕女，何必循規蹈矩，委屈了自己！
所以，在她看來，公主腳踩兩隻船，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主子的事，你少操心。”文鴛神態自若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驚鴻：......
她也不想啊，可這兩個男人，哪一個都不好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