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武城

顧晏並未急著帶人進山,而是將人都散去城中各處打探消息。

他從來都不打無把握的仗。

官兵一直未能將山匪清繳幹淨,要麽是他們太過無能,山匪又占著地利,故而久攻不下;要麽,就是官匪勾結在一起,各取所需。

不管是哪一種,顧晏都會先查清楚。

夜幕降臨之時,派出去的人前後腳回到了落腳點。

“武城各城門增派了不少的官兵,尤其是外頭進來的人,盤查得格外嚴。”秦雲灌了一壺茶,總算是緩解了嗓子的幹澀。

“山匪橫行,百姓人心惶惶,增加兵力不足為奇。”顧晏正執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神情悠哉,似乎一點兒都不意外。

“並非是為了防範山匪。”秦雲說道。“聽官衙附近的百姓說,前些日子,知府大人的後宅鬧了賊。或許,是跟此事有關。”

“這是丟了什麽寶貝,竟要動用這麽多的人手?!”青龍好奇地湊上前來。

“知府不過四品,一年俸祿也不過百兩,能置辦得起什麽值錢的物件兒?!除非,是搜刮的民脂民膏!”秦雲最瞧不起的就是這種貪官汙吏,簡直痛恨至極。

“據我所知,這位洪知府為官還算清廉,在百姓中有口皆碑。”青龍經常跟丐幫的人打交道,想要知道一些確切的消息不是什麽難事。

“哦?既然沒丟什麽值錢的東西,為何要如此興師動眾?”另一名鬼衛也湊了過來。

“不是隻有值錢的物件兒才會如此看重。”秦雲暫時沒有太多的愁緒,但他知道,主子肯定會有法子。

眾人齊齊看向坐在上首的顧晏。

顧晏剛寫好一封家書。待墨跡完全幹透,他用那修長的手指將信折疊好,放進油紙做的封子裏,仔細地用蠟封口,再拓上獨有的印記。

等處理完這一切,他才緩緩抬起頭來。“洪知府平時都跟什麽人來往?”

這個問題,青龍比較擅長。

“洪知府乃前朝舊臣,當年清算的時候,他還隻是個從五品的知州。因著有幾分功績,倒是沒有受牽連。這幾年,官聲越發好,仕途也順遂了起來,兩年之內,便升到了知府。”

“什麽政績,居然升得如此快?!”秦雲問道。

“舉報前任知府,買官賣官,魚肉百姓。”青龍向來喜歡打聽這些,就問得深了些。“你們知道,前任知府是誰麽?”

“別賣關子了!趕緊的!”秦雲見他說話說一半,一腳踹了過去。

青龍一個側身,躲開他的攻擊。“君子動口不動手!”

“我又不是君子!”秦雲懟了回去。

青龍:......

好吧,他太低估了對方的厚顏無恥。

“前任知府姓塗,跟鎮國公是拐著彎兒的親戚。”青龍見眾人隱隱露出不耐煩,隻好老老實實地回答。

這些年,因為利益爭奪,鎮國公跟崔家可是勢同水火。

“洪知府舉報鎮國公的人,崔氏自然樂得推波助瀾,斷掉鎮國公派係的重要成員。這知府的缺空出來後,崔太後便將洪知府視為了自己人,於是提拔他做了知府。”

“這麽說來,洪知府是太後黨?”秦雲狐疑地蹙眉。

“不全是。”青龍補充道。“他受太後賞識,但因為沒什麽背景,一直受著排擠,跟崔黨格格不入。況且他並不讚同崔氏的行事作派,不願與之為伍,故而並沒有太多的交集。”

“這倒是稀奇。”顧晏嗤了一聲。

“是啊!若按照崔太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子,怕是早就讓崔家的人取而代之了,哪兒能允許他穩穩地坐在知府的位子上!”

“既不用討好崔氏,又能升官,這也太神奇了!”

“你們不覺得此事前後十分矛盾麽?”顧晏敲了敲桌子。

“確實有些說不通。”秦雲點頭。

“這說明,此人行事圓滑,不是個簡單的角色。”顧晏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卻仍舊沒能從過往的文書當中回憶起跟他相關的信息。

按理說,他在朝為官不下十年,多少都會留下一些痕跡。

可除了在任上的這幾年的功績和人際交往,其他的一切都是空白。

“屬下還聽說,這位知府大人不近女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都未曾娶妻。”青龍嘟囔了一句。

“莫非,他有什麽特殊的癖好?”

“說不定是有隱疾。”

“有沒有可能是女扮男裝,怕被人拆穿身份?!”

“你話本子看多了吧!”

幾人討論著正事,畫風卻漸漸跑偏。

最終,還是顧晏輕咳了一聲,製止了他們無厘頭的揣測。“青龍,你派人盯著洪知府。看看他究竟遺失了什麽貴重的東西。”

“屬下遵令。”青龍拱手應道。

“秦雲,你去山匪出沒的地方探探路,或許會有什麽意外的收獲。”

“是。”秦雲亦恭敬地應答。

“主上,那我們呢?”其餘幾人見青龍和秦雲都領了差事,都羨慕不已。

冥殿的晉升靠的是任務量和任務難度,越是難度大的,獎勵就越豐厚。累積到一定的獎勵,就可以提升在冥殿的地位,相對的報酬也就會越多。

舉個簡單的例子,同樣的任務,等級不同的人去執行,獎勵卻是天差地別。等級高的,拿到的報酬就高;相反的,小嘍囉就算執行重要任務,完成得再出色也就隻有百八十兩銀子。

這世上,誰會嫌銀子少呢?尤其是過過苦日子的冥殿眾人。

他們現在擁有的一切,可都是拚了命換來的。

所以,總結下來就是:有活兒幹才有錢拿!

“你們另有任務。”顧晏說道。

“什麽任務?”幾人看向顧晏的眼睛裏發著光。

顧晏揚了揚手裏的書信。“將這封信完好無損地送到長公主手裏。”

眾人:......

這算哪門子的任務!

還有,這都什麽時候了,主上怎麽盡惦記著兒女情長?!

“怎麽,不願意?”顧晏見他們遲遲不開口,眉心便不由自主地擠成了一個川字。

他寫給長公主的家書,何等重要!

他們竟敢如此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