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貴人肚子高高隆起時候，朝堂上呼籲選秀女入宮的聲音越來越高。以前還有顧晏幫忙說上一兩句，現如今他徹底做了甩手掌櫃，沈驄自然是應付不來，隻得點了頭。

礙於帝王年紀小，這一次隻是相看，先把名分定下來。等到陛下及冠，再舉行大婚。

於是，整個京都變得忙碌了起來。

為了在秀女中突顯出來，各家閨秀不時地舉辦個茶會，賞花會什麽的，借機在眾人麵前一展自己的才華；有的則是通過送禮的方式，想要賄賂幾位太妃的娘家；那些沒有適齡閨女的，甚至不惜將旁枝末節的族親接到府裏調/教，試圖瞞天過海。

顧晏看著這些騷操作，一言不發，隻在一旁觀望，當個樂子看。

他更在意的是沈嫣有沒有孕吐，有沒有好好兒吃飯，腿有沒有抽筋，娃兒有沒有折騰他娘。兩人自打從野狼穀回來，就過起了與世無爭神仙眷侶般的生活。

這日，顧晏拿了本書，打算給沈嫣肚子裏的孩子講解經史子集。

“他這麽小，能聽得懂麽？”沈嫣被他的舉動逗樂了。

“禦醫說，重要的不是聽不聽得懂，是要隔三差五跟他說說話，別讓他太孤單。”顧晏拉著他在懷裏坐下，一隻手輕輕地覆上了她高高隆起的肚子。

此時的沈嫣身材略顯臃腫，整個人胖了一大圈，早已沒了原先瘦骨嶙峋的模樣。

她怕太沉，顧晏抱不動，掙紮著要去旁邊榻上坐著。

顧晏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心思。“你這才多大點兒重量，再來幾個我照樣抱得穩穩當當。”

沈嫣捏了捏臉，緩緩地坐了回去。“真的不重？”

“要不要為夫抱著你去院子裏走幾圈？”顧晏笑著揶揄。

“那還是算了......”沈嫣才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簡直太傷風化了。

顧晏抱著她親昵了片刻，開始用他那清越的嗓音跟肚子裏的孩子說話。他的語速不疾不徐，聽著很有韻味，仿佛一下子就將枯燥無味的知識變得靈活生動起來。

小家夥似乎很給麵子，揚起小腳踹了踹長公主的肚子。

顧晏感受到他的動作，正準備念下一段的聲音戛然而止。“喲，這力道可不輕！將來是塊練武的好料子！”

“還沒生出來呢，就給他安排好去處了？”沈嫣嬌嗔得瞪了他一眼。“萬一是個姑娘呢，你舍得讓她習武？”

“我問過太醫了，說極有可能是男胎。”顧晏雖然不是個重男輕女的性子，但想著家裏男丁多一些，長大了可以多幾個人孝順他們娘，也是不錯的。

至於姑娘，他連沈嫣都疼不過來，可不想再來一個。

“瞧著活潑勁兒，一看就是帶把兒的。”顧晏篤定地說道。

他現在說的有多篤定，日後就有多打臉。

其實，安安靜靜地未必就是小姑娘，鬧騰的也不一定是兒子。幾個月後，待沈嫣千辛萬苦地把孩子生下來，穩婆將孩子抱到他麵前，說“恭喜王爺，賀喜王爺，長公主誕下千金，母女平安”時，顧晏的臉色有多精彩，可想而知。

而且，這小丫頭自打出生，就是個混世魔王。仗著有個王爺爹和公主娘，簡直無法無天，還喜歡著男裝出入煙花之地，言行舉止跟男子別無二致，一度讓顧晏十分頭疼。

他要的是教教軟軟的小姑娘，不是這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小惡魔啊。

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轟轟烈烈的選秀女之後，位份也隨之定了下來。

皇後徐氏，出身於書香門第，祖父曾任前朝太子太傅，在朝中威望極高。前朝覆滅，這位太子太傅以身殉國，可是受到了全天下讀書人的敬仰。

沈驄之所以挑這麽一位為後，也是想昭告天下，他絕非那等心胸狹隘之人，容不下前朝舊臣。

四妃之位暫時沒有定下來。

另有才人美人若幹。

一兩千人浩浩****入宮，結果最後留下的不過百分之一。

百姓皆道當今天子英明神武，不是那等貪圖享樂之人，且有容人的雅量，如今四海升平，風調雨順，皆是順應天命。大禹在這位帝王的帶領之下，一定會繼續繁榮昌盛下去。

一時間，沈驄這個皇帝在民間的威望暴漲。

“僅僅有一次選秀女就能造出這樣的勢來，確實不簡單。”沈嫣雙耳不聞雙外事，但架不住驚鴻這堪比說書人的快嘴，她想不知道都難。

“他已經不再是原先那個處處受人限製的年幼帝王，如今他羽翼豐滿，是時候建立自己的勢力了。”顧晏搖著扇子，替她扇風。

沈嫣苦笑了笑。

確實，她都已經是孩子的娘了，那個少年或許曾經膽小怯懦，卻天資聰穎，他終有一日也會長大的呀。

“等天氣涼快一些，咱們去南疆走走吧。”沈嫣不喜歡京都的氛圍。一舉一動都在皇帝的監視之下，她非常不高興。

“那還得多等兩年。”顧晏扶著她碩大的肚子，小心翼翼的照料著。“這孩子落了地，少說也得調養一兩年。況且，孩子太小，舟車勞頓的也不太合適。”

沈嫣歎了口氣，她果然是在奢望。

“等過個兩年，我以舊傷複發，需要靜養為宜，提出去封地休養，你看可好？”

他知道沈驄害怕的是什麽，無非是功高震主。

他可以將兵權歸還，也可以遠離朝堂是非，唯一不能退讓的是他的妻兒。

新培植出來的銀羽衛已能夠獨當一麵，也該是他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他會答應麽？”

“沒了兵權就像是被拔了爪牙的猛虎，看著嚇人罷了。他有什麽好猶豫的？”

沈嫣卻覺得事情不會那麽順利。

沈驄對她的那點子執念，看來隻能她親自去化解。等生下孩子，她會進宮跟他暢談一番，如果他還想做個合格的皇帝，就該知道適可而止。

沈嫣這樣琢磨著。

永寧宮

自打秀女入宮那日起，慧貴人的情緒就一直很低落。

皇帝毫不猶豫地封了徐氏為後，在她的預料之中，她以為自己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但這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她還是有些心氣難平。

聽聞那徐氏長相中規中矩，家世也沒落了，她怎麽都想不明白白，陛下為何要立她為後。

“小聲些，別吵醒了娘娘。”宮女們這幾日戰戰兢兢，生怕說錯了話做錯了事，惹得主子心煩。

慧貴人裝作沒事人一樣，和往常一樣，用完膳就去禦花園走幾圈，或者是去幾位太妃那裏坐坐打發時間。如此的處變不驚，倒是讓不少人高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