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最近總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你說，我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找阿若給我看看？”顧旻大半夜的跑進兄長的房裏，跟他說起了最近的煩心事。
顧翊正在練字，被弟弟這麽一驚一乍的一打擾，徹底沒了繼續寫下去的心思。“是不是你話本子看多了？”
雖然才十歲出頭，顧翊就已經十分老練穩重了。
顧旻支著腦袋說道：“起初我也以為是我看花了眼。可是，不可能次次都看錯吧。”
“就前些天，村裏那個懸梁自盡的張大嫂。我居然在院子裏瞧見她了，她好像並沒看見我，隻是嘴裏一個勁兒的念著不甘心，說她是被掐死的。”
“我當時就很納悶兒，以為自己做夢呢。後來，新來的縣太爺重新開棺驗屍，張大嫂當真不是自縊，是被她男人給掐死的！”
“你說，奇不奇怪！”
“縣太爺怎麽會重新開棺的？”顧翊不解地問道。
“哦，就那張大嫂的娘家人一直鬧唄，說張大嫂懷著身孕呢，不可能自盡。”顧旻將打聽到的消息如實說來。
“這事，你先不要聲張，免得娘擔心。”顧翊想了想，說道。
“我這不是隻跟你說了嘛。”顧旻撓了撓頭。
後來，顧旻又見了幾次鬼，膽子漸漸地大了起來。偶爾，還能跟鬼魂交談幾句。這些鬼魂大都是冤死或者心願未了的，不肯去投胎。
顧旻於是就幫著他們伸冤，完成他們的心願。
一來二去的，周圍幾個州縣的鬼都知道了他的存在，時不時地就會跑來跟他求助。
於是，下人們經常看到二公子蹲在院子的角落一個人自言自語。
這可把他們給嚇壞了，立馬稟報給了長公主。
沈嫣不動聲色地將消息壓了下去，而後將顧旻叫到身邊詢問了一番。得知小兒子竟跟自己一樣，擁有通靈的能力，沈嫣不禁愕然。
難道說，這玩意兒還能遺傳？
“他們有傷害過你嗎？”沈嫣問道。
顧旻搖了搖頭。“他們一般都是來求助的，所以很客氣。”
沈嫣聽後，微微鬆了口氣。“人鬼殊途，接觸久了對身子不好。改日，娘親去寺廟裏給你求一個平安符戴著，能不靠近就別靠近。”
“娘，您也能看見那些東西啊？”顧旻好奇地問道。
沈嫣沒有否認。“這件事，你得爛在肚子裏，知道嗎？否則，別人會拿你當妖怪看的！還有，以後注意些，別在下人麵前顯露出來。”
顧旻連連點頭。“我知道了，娘。”
“你兄長能看見嗎？”沈嫣想了想，問道。
按理說，他們是雙生子，很多東西都是相通的。
顧旻搖了搖頭。“大哥他從未有過異常的表現，應該是看不見吧。”
其實，顧翊也能看見。
隻是，他偽裝得很好，沒被人發現。
而且，他不像顧旻這麽熱心腸，不喜歡跟那些鬼魂打交道罷了。
這件事，沈嫣很快就遺忘了。
直到某一天，顧旻說他看到了皇帝舅舅。
皇帝遠在京都，怎麽會來到江南的這個小鎮呢？
起初，沈嫣還以為他在說謊。
“我沒有，皇帝舅舅真的來了！”顧旻信誓旦旦地說道。
沈嫣取下脖子上的玉佩，果真看到了院子裏的一抹明黃色的身影。正是穿著龍袍的沈驄。
“阿姐，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那道身影在院子裏晃來晃去，嘴裏念叨個不停。他看起來很虛弱，卻又比那些鬼魂的影子要清晰很多。
沈嫣知道，這是生魂，表明沈驄已經魂魄離體，快要死了。
她歎了口氣，緩緩走向他，喚了一聲皇弟。
沈驄轉過身來，滿臉的驚喜。“阿姐，你終於肯見我了！”
沈嫣麵色平靜地看著他。“你又何必執著。”
“阿姐，我知道我命不久矣。可在死之前，我隻想見你一麵，當麵跟你懺悔。我這一生，做了很多錯事，我不該疑神疑鬼，不該害得你沒了夫君......”
“你恨我是應該的！”
“我把堯兒立為太子了，阿姐你高不高興？我記得，你最喜歡大皇子這個侄子，對嗎？”
沈嫣聽他說起這個，不由得扶額。“立誰為太子，是看誰適合做太子，而不是看我跟誰比較親厚......”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大皇子比九皇子更適合做太子，打理江山......我隻是，想要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
“阿姐，我快要不行了，你回京都送我最後一程，好不好？”
“你正值壯年，為何會突然病倒？”沈嫣有些不敢置信。
“是有人給我下了毒。”沈驄突然笑了起來。“我一向覺得她賢惠，待她比對皇後還要好，卻沒想到，最後想要我命的，居然是她......”
“她？杜文慧？”沈嫣微微蹙起眉頭。
“是啊......”沈驄歎了一聲，卻並不生氣。“我總算知道皇姐為何不喜歡待在宮裏了。那裏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啊！再單純善良的女子，一旦進去了，都會變得麵目全非。”
“她以前對我多好啊，事事體貼周全，讓我在那個冰冷的皇宮裏終於有了一絲溫暖。可是後來啊，她就變了。為了權勢，為了她兒子能夠登上皇位，她變得不折手段。甚至，把我也算計了進去......”
“她，儼然成了第二個母後......”
“你恨她嗎？”沈嫣問道。
沈驄搖了搖頭。“不怪她！這都是命！隻是，我不想堯兒像我一樣，被人當成傀儡。所以，皇姐，你必須回京一趟。大禹的江山，不能毀在她的手裏！”
沈嫣沉默良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她跟沈驄之間的恩怨，不該牽扯到其他。
大禹好不容易迎來了太平盛世，不能就這麽毀了。
一個月後
許久未露麵的長公主現身京都。
回京後，她直奔皇宮，見到了奄奄一息的皇帝。
此時的沈驄，瘦骨嶙峋，完全沒了之前意氣風發的模樣。
沈嫣睨了一旁的杜皇後一眼，直接下令將她關押了起來。
“本宮是大禹的皇後，你敢這麽對我？！”杜皇後在見到沈嫣的那一刻，整個人像是著魔了一般，完全沒了平日裏的端莊賢淑。
“毒害皇上，沒殺了你，那是看在堯兒的麵子上！”昔日的表姐妹，這一刻反目成仇。
聽到毒害二字，杜皇後的臉刷的一下子就白了。
她是怎麽知道的！
太醫都查不出來，她是如何得知的？！
沈嫣懶得聽她狡辯，直接叫人把她拖了出去。
太子匆匆趕到，得知這一真相，慌忙跪倒在地。“兒臣當真不知母後的所作所為......”
皇帝沒有怪他。“此事與你無關。朕百年之後，讓你母後隨我一同去吧。大禹的江山交到你手上，朕很放心。”
沈堯跪伏在地，泣不成聲。
三日後，皇帝駕崩，皇後殉情。
沈堯繼位，自號承德。他在位期間，大禹海河清宴，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是人人稱頌的明君。他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娶到心儀的女子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