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風吹動樹葉“嘩嘩”作響,靠近窗子的床榻上聽的分外清楚。

睡不著,想起了白天的事總覺得有太多的疑點,在聯想到以前的事更是疑雲重重。

陳雙兄妹到黃梁守來必是為了麒麟雙尊,他們投靠了梁守業,說是陳雙娶了梁守業的女兒,怕也隻是掩人耳目。

雖說這裏的人不能拿姐妹、女兒開玩笑,但有些人為了錢可以不要自己的命,女兒的名節又算得了什麽!

沈方鶴躺在**看著房頂幽幽地歎了口氣,他知道這不是黃梁陳最荒唐的事,因為他還遇到過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睡到了別人**,而且還不是一次。

洛月。

沈方鶴在黑暗中苦笑了一番,也隻有洛家的這個大小姐能幹出這樣的事兒!

想著想著,沈方鶴猛地心念一動,爬了起來,坐在**默想了好一會兒,下床點起了燈。

抖開床榻上的被褥,掀開草席,就著燈光仔細看著木板鑄成的床榻。

一塊、兩塊……七塊、八……

沈方鶴正數著拚成床板的木塊,猛地窗外有人“噗嗤”一聲笑了。

“沈大郎中,你這是數啥呢?”

聽到這聲音沈方鶴的腦袋一下子大了,大如笆鬥。

洛月,來人是洛月。也隻有洛月才能讓他頭疼,怕誰誰就會來,看來她是在窗外等很久了。

“先生在找什麽?”窗戶被推開了,洛月抱著肩膀笑嘻嘻的問道。

“麒麟雙尊。”

“嘻嘻……”洛月輕飄飄地跳進了屋,連衣衫都沒沾到窗子半點,“先生找到了嗎?”

“沒有。”

“唉!”洛月幽幽地歎了口氣,“先生總是太心急,明日這事就有結果了,何必急在今夜!”

沈方鶴也歎了口氣:“沒辦法,假如今晚找不到隻怕我就睡不著覺了,所以……”

“所以先生一定要找到它?”

“對!”

洛月又歎了口氣:“隻怕先生今日不能如願了。”

沈方鶴眉頭一皺,問道:“怎麽說?”

“因為麒麟雙尊已不在這裏了,此刻隻怕也不在黃梁陳了。”

沈方鶴一驚:“去了哪裏?”

洛月轉過頭望著窗外黑黝黝的夜色,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不知道,隻怕隻有一個人知道了……”

“誰?”

“我哥的女人。”

她哥的女人豈不是就是她嫂子,她嫂子也就是假冬梅,假冬梅知道什麽?

“她當然知道,因為麒麟雙尊就是被她偷走的。”

麒麟雙尊不是藏在醫館裏了嗎?怎麽被假冬梅偷去了?

“因為麒麟雙尊一直就在我家中,說是藏在這裏隻是跟他們耍了個花招,讓他們都以為麒麟雙尊藏在了醫館裏……”

洛月說到這裏幽幽的歎了口氣:“……可惜呀,雖騙過了那些男人,卻沒騙到那個女人……”

女人?洛月口中的女人肯定是那假冬梅。

“那女人整天裝作若無其事的,除了那晚去過一次一本當鋪外,就再也沒出過洛家的門,沒想到今日午頭卻發現她已經偷偷的離開了,麒麟雙尊也沒有了。”

洛月說完無力地靠在了桌子上,似乎感覺到累了,恨不得躺下來睡上一覺。

沈方鶴明白了,所有人都以為麒麟雙尊藏在了醫館裏,唯獨那假冬梅沒有信,一直明守著洛安,暗地裏在尋找機會,終於……

“沒人去追?”

東西丟了,洛月還在這裏,怎麽不去追呢?

“有人去了。”

“誰?”

“高衛。”

“高衛?”沈方鶴吃了一驚,洛孤雁本來就懷疑高衛,假冬梅又是高衛弄來的,為什麽又要高衛去追?大老鼠追小耗子,這又有什麽用!

洛孤雁與洛月為什麽要高衛去追假冬梅,怕是這中間有蹊蹺!

想到這裏沈方鶴又問道:“既然麒麟雙尊不在醫館,洛姑娘為何今晚還要到這裏來?”

洛月走到窗前背對著沈方鶴,輕聲道:“我爹要我來告訴先生,若是今晚有人想要打醫館的主意,請先生莫要出手攔截,由他們吧!”

洛月說完縱身出了窗子,黑夜中幾個起落消失不見,連陣風都沒留下。

沈方鶴走過去關上了窗戶,站在窗旁靜聽了一會兒,隻聽牆外野貓叫、樹枝搖,好一會兒才慢慢沉寂,四野又恢複了安靜。

天亮了,街上人歡馬叫,沈方鶴起床時已是日上三竿。

庭堂的桌子上擺著包子米粥,微微還有點餘溫,可人已不在了,李東平去了哪裏?這包子米粥看來是他弄來的。

吃完了這些,坐在門口看著來來往往的趕集人,眼看日頭已經慢慢偏南,昨日的債主卻沒有露麵,不但梁守業、陳雙沒來,許諾給他們說法的洛孤雁也沒有露麵。

就連昨日那些看熱鬧的人一個也沒出現,是什麽原因?難道他們也跟昨夜圍在臥室外的那些人一樣,聽到了洛月的話?

他們聽沒聽到不知道,但陳雙與滕一本那幫人肯定聽到了,要不然他們早就來討要房屋了。

看來此時猴八賴這祖屋是沒人要了,沒有了麒麟雙尊在那些人眼中就是一個窮宅破院,一文不值!

日頭劃過池塘邊的老柳樹,在柔軟的嫩綠柳枝葉間閃著光,天已近午,還不見李東平回來,這是去了哪裏?

不光李東平沒回來,街上的人也漸漸少了,慢慢的變成了空無一人。

靜寂。

整條街靜得如荒郊墳場,連店鋪都關上了門。

這是怎麽了?人都去了哪裏?是不是這條街上的人都走光了?

答案是:沒有。

因為從古玩店那邊走過來一人,筆直地衝著醫館走了過來。

“祁掌櫃,你來了?”

“我來了。”

“你不該來的。”

“我為什麽不該來?”

沈方鶴眯著眼看著空****的長街,幽幽地道:“你該去跟著他們去看熱鬧的。”

“有什麽熱鬧可看,不過是死了個把人而已!”

“有人死了?”沈方鶴眼皮一跳,忽然有種不祥的預兆,死的這人自己一定認識。

“是的,鎮外十八裏處山神廟裏麵,聽說是個女的。”

“女的?”沈方鶴突然站起來走回了屋子,祁鳳鳴也跟著走了進來。

這節骨眼上有人死在了黃梁守鎮外,還是個女的!沈方鶴不禁為某個人擔起心來。金如意?陳芙蓉?還是那假冒冬梅的女人?

死的人是誰?

金如意應該跟龔太平走了,她心裏在乎的是龔太平,不是麒麟雙尊。

一個心中有愛且無貪念的人怎會橫死呢,一定不是她。

陳芙蓉?

可陳芙蓉自到黃梁陳後就沒出過那家雜貨店,是她的可能性不大。

剩下的就隻有一個人了,假冬梅!一個冒充別人的女人,還偷了價值連城的麒麟雙尊,單憑這件東西就會要了她的命。

沈方鶴突然為這位假冒冬梅的女子感到悲哀,狡兔死走狗烹,也許她已為她的主人完成了使命,所以被人卸磨殺驢了。

雖然這頭驢是個母的,還是個長得很不錯的母驢,但它的主人還是毫不留情地殺了它!

“你怎麽不去看熱鬧?”沈方鶴問祁鳳鳴。

“我不用去,”祁鳳鳴瘦削的臉上帶著神秘的笑,“會有人來給我報信的,最遲在今夜就會來。”

“誰?”

祁鳳鳴的笑沒有消失,笑意在深邃的眼睛中更濃了:“先生若有興趣就請晚上移駕到在下的古玩店,在下請先生看場好戲。”

有熱鬧不看當然不是沈方鶴的性格,於是他一口答應:“幾時?”

“三更!”

三更。

江湖中人見麵好像總會選在三更時分,因為這時無關的人都睡了,沒有人會來攪亂。

沈方鶴不知道自己與這件事有沒有關係,但他老早就來了,因為他想看熱鬧,他也喜歡看熱鬧。

可惜看熱鬧的人總要偷偷摸摸的,被人知道了可就沒什麽熱鬧可看了。

沈方鶴躲在古玩店的裏屋已等了許久了,一壺酒都見了底。三聲更鼓響,接著街道上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腳步聲在店門口戛然而止,接著門被敲響了。

“誰?”

“京城故人。”

沈方鶴在裏屋聽得皺起了眉頭,聲音很熟,說話雖壓的很低,卻瞞不過他的耳朵。

是滕一本。

京城故人?他果然也來自京城。

聽到門開了,但沒有關,是還有人來還是想讓別人聽到他們說話?

“那丫頭死了。”

“我知道了。”

“你該知道她是慶安小王爺最愛的女人,你不該害了她的!”

沈方鶴聽得迷糊了,那女子竟然是慶安小王爺的女人,她冒充冬梅潛進了洛家,得手後為何會死在黃梁陳外的山神廟裏?

這事兒必有隱情!

再聽,祁鳳鳴回答道:“既然她是小王爺最愛的女人,為何得手後不把東西交給王爺,而是自己攜物私逃了。”

“也許她是怕洛家追殺她。”

“但她還是死了。”

“對,所以說是你害了她!”

沈方鶴弄不懂滕一本為什麽認定是祁鳳鳴害死了假冬梅,隻有靜靜的聽。

“你不該幫洛家做出贗品的,小王爺不會放過你的!”

腳步聲響起,門咣當一聲關上了,是滕一本摔門而去。

古玩店很靜,沈方鶴沒有動,祁鳳鳴在外屋也沒有動,是想心事還是等著下一個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