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檢討

三星杯半決賽三番棋的第一戰結束了,兩位年輕棋手雙雙失利,一個輸了兩目半,一個輸了三目半,以勝負的差距而言並不算大,不過雙雙落敗的結果使得所謂棋壇新生代奪權的話題再一次被炒熱。?之前,很多人以為以樸誌炫和吳燦宇這一年來的狀態很可能取得一個突破,誰想結果卻是這個樣子。

晚上,崔實源設宴款待孫浩——這是早已說好的事情,自然,設宴的地點不可能真的是在昆侖飯店裏,不然崔實源的心真的會要滴血了,好在他曾經在北京住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對北京的地理環境也算是比較熟悉,在離昆侖飯店不是很遠的地方找了一家郭林家常菜的地方請客。

別人請客,孫浩是絕不會客氣,雖然隻有兩個人,他點的卻是兩涼三熱五道菜,吃是肯定吃不完的,不過現在的餐廳都提供打包服務,吃不完正好,拿回家去,明天的午飯就省心了。

崔實源的胃口並不太好,樸誌炫輸了,他的賽前預測失敗又被陳見雪奚落,心情好的了才怪呢,飯局開始,一杯杯的喝著啤酒,與風卷殘雲,大快朵頤的孫浩成為鮮明的對比。

“咦,怎麽不吃呀?這麽多菜,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啃著排骨,嘴上,手上滿都是油,吃了一陣,孫浩也需要休息一會兒,一抬頭,這才看到崔實源無精打彩的樣子,他不解的問道。

“著什麽急。慢慢吃好了,你急著回去呀?”崔實源夾了一塊雞肉放進嘴裏,一邊慢慢的嚼著一邊答道。

“嗬嗬,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就算再有急事,也得先吃好了再說。來,走一個。”拿過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再擦了擦手,孫浩端起酒杯向崔實源說道。

“好,走一個。”碰杯,喝酒,崔實源是來者不拒,滿滿的一杯啤酒一口氣便灌了下去。把杯子倒過來,連裏邊最後一滴淡黃色的**也落入口中。

“嗬嗬,好酒量呀!”見崔實源如此豪爽,孫浩挑起大拇指由衷讚道,有樣學樣,他也一口氣把酒喝完,同樣倒過酒杯。把杯裏最後一滴啤酒喝了下去。

新開一杯啤酒,孫浩先給崔實源的杯子倒滿。然後再給自已的杯子滿上,“嗬,王仲明贏了棋,心裏不舒服呀?”一邊倒酒,他一邊問道。

“話不是這麽講,應該說是樸誌炫輸了,心裏不舒服。”崔實源糾正道——雖然是同樣的事情,但不同的表述給人的感覺也不相同,按對方那樣的表述。豈不是表明自已格局太小,心胸太小,氣不得別國棋手取得好成績嗎?

“嗬嗬,反正是一個意思。其實你又不是沒聽到賽後樸誌炫的公開表態,他自已都覺得這盤棋是對手表現的太好,雖然輸了,卻沒什麽可遺憾的。”孫浩笑著勸道。

“哪回比賽輸棋後的表態他不是這樣?外交辭令罷了。要說心態正常,可能嗎?”崔實源歎道。

“呃?嗬嗬,你是樸誌炫肚子裏的蛔蟲嗎?他心裏怎麽想的你都知道嗎?還有,之前的那篇文章裏不是說樸誌炫的心理素質是當今棋手中最好的嗎?既然如此,你操那個心幹嘛?”孫浩笑著說道。

“唉,你怎麽和你的女朋友一樣,都這麽牙尖嘴利,得理不饒人嗎?難道真應了那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嗎?”崔實源被將了一軍,回憶起下午陳見雪怎麽調侃自已的情形,他不由的反唇相譏。

“嗬,謝謝,你也覺得我們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嗎?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孫浩啟動腦中的自動過濾係統,把那些譏諷挖苦的關鍵字濾掉,隻留下那些自已喜歡聽的部分。

“呃......,錯,一對兒絕對是一對兒,但不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而是狼狽為奸,一丘之貉!”崔實源無語,想不到對方的臉皮如此之厚,好在他的中文造詣不錯,匆忙之中能夠找到兩個成語反擊。

“哈哈,隻要是一對兒就好,我這個人不講究,衝你這樣祝福我們倆個人,兄弟再敬你一杯。”孫浩毫不介意,舉起酒杯說道。

“唉,‘樹要無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服了你了。”崔實源一聲長歎,無奈的搖了搖頭,舉起酒杯,兩個人再次碰杯,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再次斟滿,孫浩笑著問道,“嗬嗬,不開玩笑了,說真的,你現在是不是覺得這次比賽樸誌炫有點兒懸?”

話題轉到這上麵,崔實源又是一聲歎息,“唉,怎麽說呢?要說沒信心倒也不是,樸誌炫有一個特點——怕生,和陌生棋手交手,第一次的熟麵較多,但他還有別外一個特點,那就是殺熟,一但和對方交過手,他就能在很短的時間內適應對手的風格,進而找到對手的弱點並加以利用。”他答道。

“呃,嗬嗬,怪不得下午比賽完了後還在見雪麵前嘴硬,原來你打的是這種算盤呀?可是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發愁呢?既然相信樸誌炫一定能贏,又何必陰沉著臉,象有誰欠了你幾萬塊錢似的。”孫浩笑道。

“誰發愁呢?我這是人之常情罷了。事不關心,關心則亂,說到底,王仲明也不是等閑之輩呀。‘番棋之王’,‘棋中神話’,唉。”崔實源歎道,不用孫浩再勸,他又一口喝掉了半杯啤酒。

“哈哈,你呀,太矯情了,說到底,你的立場到底是什麽?如果相信樸誌炫會贏,就堅定的站在他那一邊,不到最後的比賽結束,就絕不改口。要麽就大大方方的承認,之前的判斷是錯誤的,然後為自已的失誤向讀者道歉,ok?”孫浩笑道。

“切,憑什麽,言者無罪,聽者有心,我個人的想法判斷隻代表我個人,對或錯,和別人有什麽關係,少給我扣帽子.....,對了,明天中國棋院組織頤和園一日遊,你去嗎?”崔實源撇了撇嘴,然後問道。

“不去了,頤和園那地方去過不知道多少回了,還在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學校組織春遊就是那裏,要是有漂亮的小姑娘陪著還差不多。”孫浩馬上搖頭答道。

“......,有異性,沒人性。”崔實源對此斥之以鼻,表情極其的不屑。

於此同時,昆侖飯店的一間客房裏,兩位年輕的韓國棋手埋頭於棋盤上正在研究——比賽結束後的複盤大家都很累,研究大多隻是粗略的談一談大致的感想和判斷,不可能研究的太深入,真正的研究還得靠自已去琢磨。

“可惜,真的是太可惜了。”揉了揉有點兒發酸的眼睛,吳燦宇搖頭歎道——有官子水平被讚為當今最強的樸誌炫幫忙,兩個人把他那盤棋的官子戰仔仔細細的研究一遍,得出的結論是‘如果當時沒有走那步假先手而是去走被樸勝熙搶到的那步逆收四目的大官子,那麽按雙方最佳的次序收到終局,黑棋將以半目之微取勝。雖然從那步失招到終局至少還有六十餘手,吳燦宇未必能做到步步正確,但至少不會被對方一瞬間把距離打開,讓自已完全失去了鬥誌。

“是呀。本來是有機會的,不過沒有必要後悔,憑心而論,這盤棋樸老師的狀態似乎也不是太好,中間白棋可以迅速拉開差距的幾個機會都沒有抓住,恐怕他也是忌憚你的力量。”樸誌炫淡然說道。

“我的力量?嗬,謝謝,我知道哥你是在給我打氣,不過我知道自已的實力,說實話,中盤戰鬥時幾次主動出擊被閃過,感覺就一直不太好,最後下成了磨官子的細棋,我就更沒有信心了。”吳燦宇歎道——一流棋手與超一流棋手之間的差距並不是在一個點上,而是在整體的綜合實力上,單就某一個技術局麵,比如官子,死活,攻擊,治孤等等,一流棋手甚至比某些超一流棋手更強,但這種強並不足以改變與超一流棋手之間勝負的比率,一旦所擅長的部分被對手所限製,往往就束手束腳,失去了自信。吳燦宇知道自已的中盤力量極強,尤其是直線攻殺力放眼整個韓國棋壇也屬前三之列,但在行棋的平衡感以及官子的細膩度上隻能算是一般,能在這樣的比賽中和樸勝熙一度追到半目勝負的局麵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如此說來,你的問題主要還是出現在自已的心態上了。”樸誌炫冷靜的分析道。

“心態上?”吳燦宇不解道。

“說實話,你是不是沒有想過這次比賽你能收勝樸老師?”樸誌炫問道。

“哦......,你這麽說......,”吳燦宇本想說‘不是’,但話到嘴邊,卻又遲疑起來。

“嗬,被我說對了吧。”難得的,樸誌炫臉上露出了笑容,對他而言,這種情況實在是太少見了,“......,因為你自已也不認為你能占勝樸老師,所以當機會來臨時你才會自亂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