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蔓走過去關上房門,隔絕外麵的動靜,回頭問她,“臉疼嗎?需要給你上藥嗎?”
“不用,我經常挨打的。”
黎蔓追問:“挨你父母的,還是你男朋友的呢?”
這個問題使徐萌沉默了,黎蔓從她的神情中判斷了出來,“那看來是都有了。”
徐萌把身體靠在床頭,看著窗外,語氣淡淡,“你直接問吧。”
黎蔓也不跟她客氣,直接問出來:“你和你男朋友怎麽認識的,你之後又為何休學一年呢?”
“你們不是都猜到了嗎?”她冷嘲一聲。
黎蔓知道現在的徐萌很敏感,所以耐著性子提議,“即便猜到了一點,那也隻是我們的主觀臆測,還需要你這個當事人來說一下的,你說說吧,從頭到尾地說。”
徐萌深呼吸一口氣,扭頭看著窗外,眼中有著冗長而憤恨的悲痛:“我考了六百多分,在我們那一片是最高的,我父母很激動,說這是自從我弟弟死了之後唯一的好事了,我原本也以為可以讓他們一直高興下去,可是我錯了……我遇見了安華。
我們在一起之後,我以為我們可以一輩子在一起的,我為了給他生孩子,和家裏麵商量結婚,爸媽不同意,我就為了安華斷絕了關係,還休學了,後來我把孩子生下來了,他那邊卻因為我生的是個女孩不讓我結婚。”
黎蔓伸出一掌立在身前像是黃牌警告的樣子。
她提醒,“插嘴一句,你現在才十九歲,根本就不到法定的結婚年齡,即便安家承認你們所謂的‘結婚’,那也隻是同居而已,和你之前的狀態並沒有什麽區別。”
徐萌有些幽怨地看了一眼黎蔓。
“醫生,你不知道吧,為了安華放棄了很多,可是最後他選擇放棄我,我的一輩子都毀了,我覺得他死得不虧。”
“徐女士,我必須告知你一句,你現在的話,很明顯的是具備殺人動機的,你確定要用這樣的方式來說話嗎?”黎蔓輕皺眉,希望她理智回答。
“哈哈哈……我要能殺了他,早就動手了,我的孩子才剛剛出生,難道我可以拋下我的孩子嗎?”
徐萌說完後,黎蔓的手機鈴聲正好響了。
趙雲在電話裏麵說:“前輩,在安華的病例監測中,血液裏有大量的苯二氮卓類和苯巴比妥類殘留,按照基本的身體代謝速度來看,他當時吃的絕對過量了,這才導致他在火場中昏迷不醒。”
掛了電話之後,黎蔓問她:“徐女士,安華吃安眠藥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呢?”
“不知道多少,他隻是讓我出門去買煙,我也不知道他會在那個時候吃那麽多安眠藥。”
“你這話的意思,倒像是知道他事先就會吃安眠藥了?”黎蔓警覺,立馬抓到了她話裏的漏洞。
徐萌皺著眉,思考了幾秒之後,說:“也不算吧,從半年前開始,他的睡眠質量就時好時壞的,安眠藥也是有的時候會吃,有的時候就丟在一邊,他讓我去幫他買煙,說要打遊戲提神,自己卻吃了安眠藥睡覺,我無法理解,或許隻是為了讓我跑腿吧。”
從她的話語之中,黎蔓可以聽得出來濃濃的怨念和憤恨,哪怕是那個人已經死了,也絲毫都沒有緩解。
像她這樣的,的確是擁有殺人動機,凶手一般都會盡可能地避免給自己帶來嫌疑,可她從來都沒有避諱過。
如果不是真的和她無關,那就是心理素質過於強大,以至於可以迷惑黎蔓。
——
警局審訊室內,王濤看著坐在對麵的徐母,說:“徐女士,請你好好想一想,當初你們女兒離家出走的時候,還有沒有說什麽別的話?”
“還能說什麽?無非就是為了男朋友和肚子裏麵的孽種不要我們了唄!”說起往事,徐母一臉唏噓和遺憾,但更多的是憤怒,“我哪知道,那麽乖個孩子,為什麽到最後莫名其妙地就那麽叛逆了!她之前可從來都沒有這樣過的啊!”
“她離家出走一年的時間裏,你們找過她嗎?”
“找?去哪裏找?她大著個肚子躲了起來,連學也不上了,我們去那裏找她嘛!”
王濤:“那為什麽不報警?”
徐母用指關節敲打著桌麵,發出氣忿聲,一下比一下重:“我們家丟不起這個人!兩個孩子都莫名其妙地走上了絕路,這還不夠丟人的嗎,我們將來都沒有臉去見列祖列宗了!”
可以看得出來,徐家的父母是一個封建到了極點的人,對於考上好大學的女兒寄予厚望,沒想到女兒卻因為一個男人而選擇毀了自己的一輩子,在當父母的眼中看來,憤怒和心疼通常都是不分伯仲,難辨高低的。
“你們的兒子是什麽情況呢?”
王濤這問題一問出來,徐母臉上的表情就凝結了,隨後低著頭,無論如何也不肯說了。
看她這樣,應該短期之內不會開口說話了,王濤也懶得等,拿著檔案就出去了,其實他知道原因,調查檔案上麵寫著,說徐萌的弟弟徐岩是因為抑鬱症而自己衝到路中間被車撞死的,那個撞死了他的司機不承擔責任。
一出門,王濤就見到傅雲庭站在門口。
“誒?你不是被沈局叫走了嗎?怎麽來這裏了?”
“她媽媽應該也有輕度的抑鬱症,一家人的心情都多多少少有點毛病。”傅雲庭雙手插在褲兜裏,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王濤把門關上,揶揄道:“此話怎講啊元芳?”
傅雲庭看他半頃,歎口氣,“蔓蔓回來了,讓她和你說說發現吧。”
會議室內,黎蔓舉著當年徐岩的病案,和對麵的傅雲庭王濤兩人說:“我從醫院裏麵回來的時候就覺得徐萌或許也有輕度的偏執,剛剛看了徐岩的病例,我才發現,這姐弟倆似乎都是被逼病了。”
“被自己的父母硬生生逼得生病?”王濤已經辦了這麽多年的案子,但是這種情況還是頭一次見。
傅雲庭沒插嘴,雙手抱在胸前,靜靜地垂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