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想的是，如果你選擇天下，那麽我會帶虞昭離開，用盡一切辦法，此生都不會讓你再見到她，但是如果你選擇她，那麽，我隻會拿回百黎的權利，從此安分守己，再不挑起戰亂，成虞昭一個想要天下太平的心願，而很明顯，你的選擇，讓我敬佩，也讓我徹底放心了，她選擇你，是對的，”

程虛絡話落，虞昭閉著眼睛，仍舊有漣漣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司空青神色動了動，隨後抿唇出聲，

“確實，在你說出這些話以前，那怕你為她擋了箭我也看不起你，但是……你說的這些，我都相信，你是一個強者，百黎的英雄，”

司空青聲音停頓了一下，隨後像是下了什麽決定般，聲音冷沉道，

“我司空青今日在此向你承諾，我活著一日，定不負虞昭，而百黎，隻要安分守己不越雷池，我保證，他國兵馬永不踏入百黎疆域一步！”

司空青話落，程虛絡看著他，沒有一言一語，但彼此目光裏所透露出來的訊息，兩人都懂，

從司空青身上收回目光，程虛絡將目光看向虞昭，

看著滿臉淚水的人兒，

程虛絡緩緩抬手，替她擦去淚水，

“別哭了，你為我流的淚，已經夠了，再哭下去，我該不甘心成全你了！”

聽著程虛絡斷斷續續的聲音，虞昭隻覺得心裏酸的難受，她說不出話來，隻是一個勁的搖著頭，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麽，

這個人，這個如此優秀的人，從遇見他開始，他雖然經常給她添一些堵心事，但卻也三番四次救她性命，

可以說，他或許對不起過別的人，可是，他絕對沒有情不起所起，一往而情深，

虞昭多麽希望，他愛的，不是自己。

眷念的看了虞昭許久，程虛絡深邃的眼眸裏光芒逐漸暗淡下去，撫著虞昭臉頰的手緩緩朝地上垂去，程虛絡菱形的唇瓣輕輕動了幾下，隨後掛著一抹安然的笑意，永遠的睡了過去。

在他濃密黑長的睫毛閉上的那一刹那，虞昭隻覺得心口有個地方被針紮了一下，疼的她喘不過氣來，

沒有聲音，

但是。

虞昭知道，程虛絡在這世上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是：

“祝你所求皆如願，所行化坦途，多喜樂，長安寧！”

多喜樂，長安寧，多麽美好的祝願啊，

可是，這世上，卻再也沒有那個手持玄鞭，大敗對手後，仰天大笑縱馬奔向廣袤天地間，肆意張揚的男子了……

虞昭再次醒來，是三天後，

她緩緩睜開眼眸，一眼便看見了坐在床榻邊，一臉擔憂的看著她的司空青，

睫毛輕輕顫了顫，虞昭隻覺眼睛腫的酸澀發疼，

“我……睡多久了？”

聲音一出，沙啞粗礪，

虞昭差點沒認出來那是自己的聲音，而聞聲，

司空青起身，倒了一杯，俯身喂虞昭喝下，這才語氣複雜道，

“從在城樓上那一日開始，你已經昏睡了三日了。”

司空青語氣幽幽，換做往日，虞昭肯定會打趣他一番，問他是不是吃味了，

可是，現在，

一回想起程虛絡在自己懷裏閉上眼眸的樣子，虞昭便隻覺得心裏一抽一抽的疼，

“司空青，他的……”

虞昭聲音猛的一頓，她實在說不出遺體那兩個字來…就仿佛，隻要不說，那個人就還在一般，

司空青也能理解她現在的感受，

因而聞言，隻是輕輕歎了一口氣，隨後語氣溫柔道，

“虞蘭兒將他帶回王庭了，決定將他葬在百黎天神之巔，雖然外麵都在傳程虛絡殺了周王，但是虞蘭兒說他們都相信程虛絡，她還說，程虛絡是百黎的英雄，他應該回歸到百黎最神聖的地方，我想了想，覺得程虛絡那樣驕傲的人，他也值得，便同意了！”

司空青話落，

虞昭沉默了許久，蒼白的唇角逐漸浮現出一抹淺淺的笑，隻是那笑中有些苦澀，

“是啊，他值得，就單說他這些年為百黎所做的，他也值得每一個百黎子民記住他，他那樣的人，即便是死了…也該在百黎最高的巔峰，凝視守護著他的子民，去那…也好，也好！”虞昭話落，長而卷的睫毛，又有了濡濕的跡象，

目光平靜的看著她，片刻，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司空青俯身，在她眼睛上輕輕落下一吻，隨後唇瓣輕貼著她的耳朵，柔聲開口，

“虞昭，哭吧，這是你最後一次為了他在我麵前哭了，一次哭個痛快吧，以後，你再為他流一滴淚，我……我真的該吃味了。”

司空青話落，虞昭鼻頭一酸，伸手環住他的後背，將臉貼在他的肩頭上，嘶啞的哭出聲來，

聽著女子哽咽的哭泣聲，輕輕拍著她一抽一抽的肩膀，司空青眸子裏浮現出一抹無奈，

這程虛絡，最終還是將了他一軍，

他沒說錯，他確實沒辦法和一個死人爭……

程虛絡下葬那一日，虞昭沒有隨行在送葬隊伍裏，她和司空青兩人，一早便去了天神之巔旁邊的無業峰，在那山頂上站了一上午，

終於，巳時，滿天白紙隨風飛舞，

在一陣寒風的席卷下，以軒轅王族，長老為首的送葬隊伍自山間小路上緩緩而來，

目光落在那隊伍中的玄色棺槨上，虞昭眸光黯然了幾分，

司空青上前一步，扣住她冰冷的手，

虞昭轉過去，對著他搖了搖頭，隨後淺淺一笑，收回目光，

下方，

送葬隊伍行至巨大的山門前便停止了行進，

隻見以一襲白衣的虞蘭兒為首，幾個年紀差不多大小的少年少女，走到那玄色棺槨前跪下，以首俯地，而在他們後方，七八個胡子灰白的老者圍著那玄色棺槨而坐，雙手合十，雙眸緊閉，

隻見他們嘴巴張張合合，不知道在念叨什麽，而後，一會兒又將雙手高高舉過頭頂，一會兒又從腰間取下一個盤龍銅鈴，放在身前輕輕搖動，

清脆悅耳的銅鈴聲伴隨著狂風的呼嘯聲，幾乎籠罩了整個山穀，在銅鈴搖響的第三下，原本跟隨在棺槨後方的隊伍頓時紛紛跪倒在地，整個山穀裏，飄**著一股蒼涼悲壯的氣息，

眾人約摸跪了半個時辰，那七八個圍繞著棺槨而坐的老者方才緩緩起身，排列整齊的走回到棺槨前方，

為首的老者在最前方站定後，大喝一聲起。

跪倒在地的人紛紛起身，

玄色棺槨再次被抬起來，就在為首的老者一聲令下後，隊伍緩緩朝前方而去，

然而，

就在玄色棺槨行至王墓大門之前時，一陣整齊如雷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緊接著，隊伍後方傳來一聲高喝聲，

“黑鳥騎右副將周明，請求拜別北王殿下！”

“黑鳥騎左副將宋輝，請求拜別北王殿下！”

“黑鳥騎左前將於龍，請求拜別北王殿下！”

“黑鳥騎右前將許青飛，請求拜別北王殿下！”

“黑鳥騎千戶蔡肖，請求拜別北王殿下！”

“黑鳥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