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成精的狼
這個屯子不大,也不起眼,位於內蒙古科左後旗的304國道邊兒上。
屯子就這樣被國道從中間南北穿過,鄉親們平時都習慣稱呼道東、道西來區分。
道東再往東邊,就是比較偏僻的屯子了,有的距離國道幾十裏地,有的更遠。
所以屯子裏不少人,平時都套車拉上自家的幹貨、奶豆腐(一種蒙古族自製的奶製品,香甜可口,唇齒留香)等來往於附近的幾個屯子之間。
陳老九是這個小隊伍裏來回賣貨最勤勤的一個,主要還是家裏人口太多,地又少得可憐,況且每年都收成不好,他唯獨出此下策,為老婆孩子多掙點冬天的口糧錢。
月裏下旬,陳老九和幾個人一起組成了一個小隊伍,又一次出發了。每次來回都需要3天到5天時間,晚上趕上哪個屯子了,就在哪個屯子裏過夜;人家也樂得留宿他們,可以換來不少好東西。
小隊伍走了一上午了,茫茫無際的沙陀子,一眼望不到邊,要不是他們這些人常年在這裏,恐怕非迷路不可。
陳老九在隊伍最前麵,此時正站在馬車上,放眼眺望。
看了一會兒他回頭大聲喊道:“再有十了多裏地,就到八仙筒了!估計中午之前可以到那裏,晚上可以在葦子坡過夜!”
後麵幾個人分別揚了揚手中的馬鞭,示意聽到了!
他們不敢拉太重的貨物,比如大米、白麵、土豆一類的,主要怕中途車陷進了沙坑,那就麻煩了;平時就拉一些時令蔬菜和雞蛋肉類以及**衣**褲什麽的,不占分量,而且銷量和銷路也不錯!每次都有訂貨,要他們下次幫忙捎帶的,陳老九初中畢業,有點文化,也樂得幫大家進行記錄,然後公平分攤,這樣大家都不缺生意,不僅進貨時候因量大便宜,而且每次都能搭夥上路。
陳老九站在馬車上清了清嗓子,然後放聲唱起了蒙古長調兒。
“哦~~~~荷荷~~~~啊~~~~哈荷哦耶。。。。”
悠遠動聽的聲音讓寂寥的沙陀子,增添了不少詩情畫意。
後麵的幾個老哥兒,也高聲附和著,一時此起彼伏;連馬兒都搖頭晃腦,“叮鈴叮鈴”的鈴鐺聲伴著綿長的歌聲,飄散開去。
陳老九蹲下一屁股坐在車中間,拿出水壺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水。
剛放下水壺,就隱約看見遠處高高的沙陀子上走來一個人。
陳老九熟練地將馬鞭揚了起來,然後在空中響亮的打出了三聲鞭哨!
然後大家都站在了馬車上,陳老九也不回頭,揚起馬鞭,遙指遠處的沙陀子。
然後大家把韁繩一個接一個的拴在彼此車後麵,這樣的話,隻要最前麵的馬車在前進,後麵的馬匹就會跟著。
幾個人小跑著來到陳老九車前,一臉的詫異!
陳老九皺著眉頭,說道:“大熱天兒的,這家夥也不套車就出來得瑟,不要命了啊!?”
幾個人又抬頭看了看正在走近的人影,陳老九也抬頭看了看,然後說道:“這裏距離八仙筒是不遠了,可是少說也有十裏地開外,他要是從那走過來的,早上出來,現在倒也差不多!可是。。。可是這裏距離其他的屯子還很遠,他這樣走晚上豈不是要在坨子裏過夜?”
大家更是疑惑不解了,陳老九囑咐了幾句,大家就各回各車了。
人影來到近前了,陳老九發現這個人的個頭還真不矮,足有兩米高了吧!大熱天兒的,他卻穿著一件灰色的風衣,戴著頂呢絨的蒙古帽子,腳上還穿著馬靴!
陳老九摟著馬鞭看著越走越近的這個人,心裏暗罵:神經病啊!捂死你!
這個人來到車前,馬匹不自覺的開始後退,而且不斷發出驚恐的嘶鳴。
陳老九安撫了一下,對著他說道:“大兄弟!這是去哪裏啊?這麽熱的天,你穿成這樣,不怕起痱子啊!?”說完,衝著身後在車旁邊站成豎排的幾個人嘿嘿笑著。
這個人頭也不抬,雙手插在風衣兜裏,風衣的領子立起老高,看不見臉盤兒,就能看見一雙帶著血絲的眼睛,他沙啞著嗓子說道:“去八。。。仙。。。筒!”
陳老九回頭又看了看,說道:“上車吧!順道兒!”
這個人也不客氣,走到車後麵,坐下了。
車隊繼續前行,陳老九等了半天,也不見這家夥搭訕說話,在平時這樣搭便車的人也不是沒有,但是人家為了表示謝意,往往都是笑容滿麵地上車後就搭訕,而且有時候還拿出煙卷兒來客氣地給點上。可是這家夥怎麽跟睡著了一樣,坐在車尾就沒動彈過,為什麽穿這麽多的衣服?
陳老九越想越不對勁兒,然後故意把馬車一頓,這個人猝不及防,身體搖晃了一下,帽子險些掉下來。
陳老九看得真切,那帽子下麵赫然立著兩隻尖尖的耳朵,灰不出溜的。
這個人趕緊把帽子正了正,然後又端坐在車尾,一動不動。
陳老九轉過頭,大熱天兒的,但是他明顯感覺脊背在倐倏冒冷汗。他心裏明白,這是碰上“精”了!
當地老百姓中間流傳著一個傳說,說是當動物成精以後,就會出來,然後來到屯子裏,禍害足夠的姑娘後就能徹底成人形!但是沒徹底成人形的時候,隻能直立起來走路,說人話,身體還是動物的本體。
陳老九渾身不由自主顫抖起來,可是當他想到家裏的老婆孩子的時候,他眼裏逐漸現出了凶狠的光芒。
過了一會兒,陳老九假裝自言自語地叨咕道:“哎呀!抽袋煙吧!解解乏,打起精神,準備進屯子了!”他一邊說,一邊用手別出了別在腰間的旱煙袋,然後伸手在衣服裏摸了一陣,又罵道:“奶奶的!老黑你個老不死的,旱煙口袋拿走忘給我了!”
然後他跳下車,扛著馬鞭緩緩走向車隊後麵。他的馬是他從小養大的,附近的路幾乎都認識了,所以他每次都在車隊的前麵,隊伍裏的其他人能清閑,還不擔心走錯路。
當陳老九從車尾走過去的時候,還故意說了句:“大兄弟你坐好!我去裝袋煙。”
來到車隊中央,他抬頭看了看,那家夥還是端坐在車尾,頭也不抬。
他一揮手,幾個人跑到他身邊,他簡單的說了一下,幾個人同時驚呼!陳老九適時阻止,然後伸手拿出了一把鋥亮的短刀晃了晃,幾個人頓時明白了。
這些人都是常年在外跑車的,大小風浪曆經不少,雖然沒經曆這樣的,不過他們短暫的驚訝過後,迅速冷靜下來。
他們這些跑車的,放到百年前,那就是馬幫;馬幫裏的人可都是好手,碰上土匪山賊,各個能衝鋒陷陣。現在這些人也不是孬種,幾年前剛剛跑車的時候,不是沒被其他屯子裏的賴子欺負過,最後還不是被他們打得服服帖帖。
他們打架用刀的時候很少,基本就是用鐮刀,掄圓削正,一個人能活活從腰間被削成兩半;下砍當做刀,你擋住鐮刀把,那沒用,鐮刀的刀尖已經刺入你的後心,穿膛而出了。可以說是狠辣無比。
幾個人回到各自車上,都把鐮刀壓在了x下,刀把露在外麵。
陳老九不慌不忙地走回車前,然後哼著小調,緩緩地牽著馬匹前行。
走了一段時間,陳老九揚起馬鞭,響亮地打出了三長兩短的鞭哨。這是信號,告訴後麵的人,準備好,要動手了,看準機會就上。
陳老九把馬鞭插在轅子上的鞭子筒裏,然後眼裏的凶光一閃而過。
老九轉身滿臉堆笑的來到車尾,對著那家夥說道:“大兄弟啊!天兒太熱了,我們休息一會兒喝點兒水!”
那家夥點點頭,沒有言語也沒有什麽動作。
老九轉身揚起手喊道:“哥兒幾個,休息休息啦!”
話音剛落,他轉身右手疾速探出,手裏握著的正是那把鋥亮的短刀。
“撲”的一聲,短刀深深沒入了那家夥的左腹中,老九的刀子在進入對方體內的瞬間,他就已經塌腰提胯,刀身全部沒入後,他已經跳出去老遠了。
身後的幾個人掄著鐮刀衝了過來。
那家夥在刀子進入體內後,哼也沒哼一聲,倏忽一下站起身,黑紅黑紅的血水順著灰色風衣緩緩向下流淌。
他抬頭看見幾個人已經將他團團圍住,順手撕開了風衣,揚手扔掉了帽子。
好家夥,一條兩米多高的狼,赫然站立在眼前。灰白色毛,後腿跟小楊樹差不多粗細,胸前幾撮的狼毫顯示,這家夥是個狼王級的;水桶大小的狼頭左顧右盼,前腿幾乎已經是人手的模樣了,隻是還有少許的狼毛,長長地掛在上麵。
老九楞都沒楞,大聲喊道:“兄弟們!為了家中的老婆孩子,給我衝!”
幾個人揮舞著鐮刀衝了上去,老九的手向身後一探,把剛才偷摸別在後腰的鐮刀拔了出來,然後也大吼著衝了上去。
狼精此時已經受傷,老九的刀雖然不大,但是刀鋒兩邊有專門放血用的血槽子,加上刀背上有倒刺,傷口現在正在不斷擴大中。
幾個人衝到狼精跟前,不由分說,刷刷刷,砍、削全部到位!
狼精自知是必然要死在這裏,雙眼通紅,獸性大發,直接就奔著陳老九衝了過來。
他這是擺明了,死也要拽一個墊背的,而且就拽著率先動手的陳老九!
幾人的鐮刀此時已經都砍在了狼精身上,後背、腰間血水“嗞嗞”直冒。
狼精本想抓住陳老九後用力撕碎他,可惜,老九的鐮刀是特製的!
老九的鐮刀砍在狼精的左胸前,整個鐮刀的刀身幾乎都進去了。
老九眼看狼精就撲到身上了,他用力一拽鐮刀,右手一按鐮刀把上螺絲,鐮刀把與鐮刀頭霎時分開。
由於他臨按之前的用力一拽,整個人此時慣性地向後躺倒在地!
而狼精的後背上此時已經中了數刀,加上他的這一拽,鐮刀正好把狼精的心髒削成兩半。
狼精“啪嗒”一聲,趴在了沙陀子上。
老九幾個人互相攙扶著,都露出了勝利的笑容。那笑容裏充滿了自豪與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