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寵之姐夫有毒
十二月的天,久晴,那種幹澀的冷,沒有風的刺骨。
天色已微暗,女人踮著腳,單薄的白色毛衣長衫微微擺動,晾曬著手裏的風衣,抬頭,女人淺笑。
這歲月安好呢!
“少夫人,讓她們做吧。”
女人揚起手,黃昏的光漏過指尖打在她秀氣安然的小臉,搖著頭,音色軟糯:“不用。”
在黃昏時分晾衣服?而且一家主母親力親為,左魚沉默,眉間疑猜。
女人晾曬好最後一件衣物,回頭微微一笑:“想問我為什麽要天天洗這些衣服嗎?”
左魚低頭,不語,心裏歎服:果然和先生是一家人,都能讀心。
女人眺著遠處,盈盈眸光柔軟:“因為我會覺得我穿著它們出去過。”
左魚想笑,卻發現嘴角僵硬得很,她想,也許這個女人是寂寞的吧,不然為何在這黃昏時分洗著不曾穿過的外套呢?
挽起衣簍子,她路過天台的盆栽,問左魚:“幾點了?”
“六點了。”
女人輕笑了一句:“該給他做飯了。”
她在自言自語,笑著,眸中亮得似六月星子。
左魚想,這個寂寞的女人也是幸福的吧,她用寂寞換了一座城,然後心甘情願地住進了那金絲牢籠。
自此,這個女人的世界很簡單,簡單到空白,徒留那一個人。
左魚抿抿唇,嗓音狐疑又憂心:“先生晚上不回來吃飯。”
女人腳步停住,甚至猝不及防踩到了蔓延出盆外的紫金花藤蔓,她毫不知,望著正在下落的夕陽:“他不回來啊。”
是喜?是怒?誰也看不出來。兩年後的她,將所有情緒給了那人,便更淡漠了。
女人站得筆直,身後是餘光繚繞的夕陽,她一身淡淡光華,那樣恬靜到無波無痕,她說:“陪我去門口點燈籠吧。”
點燈,這個女人唯一的習慣了。
左魚想歎氣,看著夕陽莫名有些不忍,這個女人多少是值得同情的吧。
轉身,跟了上去。
奢華大氣的大門口,那人小小的個子,踩在階梯上,伸出手才夠得到那紅色的燈籠。
蹭——火柴的光淡淡的,點在燈籠裏,暈紅了女人的臉龐。
“左魚。”她忽然淡淡喊了一句。
左魚撫著階梯,抬頭:“少夫人。”
她看著燈籠,眸光暈染得溫柔:“每天這樣陪著我做同樣的事很無聊吧?”
起床,種花,吃飯,等人,點燈,每天每天,她的生活日複一日。
左魚似乎還細細想了片刻,搖頭:“沒有。”
比起除了動手動腳就隻剩動槍的生活,這樣的生活不算無聊。這是實話。
那站在階梯上的女人隻是淺笑,淡淡笑容牽起淺淺梨渦。
左魚心裏不知怎麽的,有些酸:“如果少夫人覺得無聊的話可以——”
“他說讓我給他打電話。”
左魚剛想說:那您打電話吧,那邊女人聲音淡淡,潺潺流水似的溫婉好聽,說:“怎麽會無聊,這樣的生活我等了那麽久。”
她笑,緩緩下了階梯,抬頭,依舊看著那盞紅色的燈籠,那火光了寄托了她多少不與人言的心境。
左魚想,要愛到什麽程度才能到這樣膽大妄為地空出整個世界來銘記一個人。
催眠真恐怖,那個男人更恐怖。
左魚笑得苦澀:“少夫人,既然喜歡,就一直這麽生活下去吧。”
她也笑,明亮得晃了她人眼:“隻是我怕,這樣無所事事的我,有一天他會厭倦。”
皺起的風,吹過高門上的燈籠,搖曳著,在女人臉上落下暗影。
原來她的黯然不是寂寞,是患得患失。
點了燈籠,她往回走。
今天晚上,左城不回來吃飯,女人還是做了一桌子的菜,然後看著一桌子的菜,等到涼透。
“少夫人,該吃飯了。”
“再等等。”長長的飯桌就坐著女人一人。
左魚沒說什麽,低著頭一起等。
片刻,女人起身,上了樓閣,窩在小小軟軟的沙發裏,拿起了電話。
“左城。”
左魚站在樓閣下,隱隱看見女人嘴角牽起。
她問:“在哪?”笑著。
她又問:“很忙嗎?”還笑著。
她說:“嗯,吃過了。”眉頭是皺著的。
她說:“好,我不等你。”嘴角是抿起的。
左魚聽著那邊的對話,看了看飯桌上未動的飯菜,再看看窩在沙發裏的小女人,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電話時間很短,簡短的幾句話,隻是家常。
左魚想:少夫人該是惦念先生了,能怎麽辦呢?一個腦子裏除了先生沒有別的任何的女人,還能怎麽辦?想唄!念唄!
左魚還在想著,那邊女人的嗓音緩緩:“左魚。”
心裏像羽毛刷了一下,左魚應著:“嗯。”
“有句話忘了說。”
“嗯?”
忘了說?電話?什麽?左魚思緒脫了線。
女人笑了:“我們去找他吧。”
左魚懵了一下,然後女人便擦身過去了。
到底是忘了說什麽啊?怎麽看都像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再多想,左魚跟上去。
外麵黃昏已經完全落幕,夜黑了,星子漫天,淡淡的光溫柔。
左城手裏的電話已經被掛斷,他還依舊是剛才動作,舉著電話,嘴角揚著。
一個電話,至於嗎?進叔猶豫著要不要上前。
“動手吧。”
忽然沉冷的嗓音穿耳,進叔一個激靈,抬頭:“少爺,一定要這麽做嗎?”
左城嘴角笑,忽然不像笑了:“不能留一點痕跡。”
好吧,一個電話,心情極佳,也改變不了什麽,該毀的還要毀,該滅的還要滅。
進叔揚起手,剛要對暗處的人揮手勢,忽然一個突兀的聲音極不協調地砸過來。
“喲。”滿滿的戲謔,調侃的音調尾音提得很高,“光天化日之下縱火啊!”
光天化日?似乎此時夜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吧。
這語氣,這態度,這雷死人的睜眼瞎話,隻有一人。
進叔看過去,鐵門後露出來關艾一張調笑的臉,進叔停下手上的動作:這事還有緩和。
剛這麽一想,那邊下命令了:“繼續。”
我的少爺喲,這可是天價的豪宅啊,住了那麽多年,就一點也不留戀?
進叔下不去手。
關艾冷哼,光明正大地蔑視:“沒想到你這種人也會幹毀屍滅跡這種勾當,真讓人跌破眼鏡啊。”
關艾猜想,左城要燒這之前住的老宅一定和江夏初有關,隻是這關係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如果你是來說廢話的,可以走了。”左城默然得有些陰沉。
這男人,兩年沒見,更加可惡了,惡毒陰險得正大光明啊。
關艾忍住罵娘的衝動:“那好,開門見山。”說開門見山就開門見山,她直言,“讓我見見她。”
江夏初回國半個月,她盯在左家一段時日了,很顯然左城搬走了,目的明確——藏江夏初。
“理由。”
隔著紫紅的鐵柵門,關艾看著左城的臉,覺得比這紫鐵還要森冷幾分,心肝條件反射地皺縮,咬牙強忍:“你呢?又有什麽理由來管我要理由。”她二話不說,語調一轉,直接來硬的,“有種讓江夏初來,我拒絕和你談判。”
關艾想,遇強則強,對上左城要先下手為強,不然後下手慘絕人寰。
隻是……左城抿唇冷笑:“那你可以走了。”
額?先下手還是一樣慘絕人寰啊。
關艾出師不利,一時毫無對策。
“不送。”左城逐客,白皙的指尖敲打這紫紅的鐵柵欄。
真他媽美的一雙手,靠,妖孽!關艾心裏暗罵了一句,頭顱一揚:“如果我不走呢?”
她這人優點不多,臉皮厚與膽子肥算兩個。
左城冷冷笑著,陰陰的,眸子稍稍沉了一下。
一邊的進叔立馬會意,招招手:“請關小姐出去。”
立馬憑空出來一個黑西裝大漢,關艾抹汗,靠真他媽黑社會啊,說來就來。
關艾退一步,那兩男人近一步,她大喝一聲:“停。”
那兩人看了一下左城,那邊垂了一下睫翼,那兩人就停了。
關艾百般無語,萬般無奈:咋舌歎氣:“好好好,要理由是吧?”
左城沉寂的眸子稍稍抬起。
關艾臉色一翻,說撒火就撒火:“我他媽的找抽對她掏心掏肺一掏就是三年,我他媽的為了她對誰都沒心沒肺,我他媽的將她當做我姐妹兒,還抽風當做親生的,我他媽的兩年為了她一點消息東奔西走,連老娘的咖啡店都快關門了。”一口氣說完,也不喘下氣兒,直接一雙尖利的眸睃向左城,“你他媽的說這些理由夠不夠?”
進叔心肝一顫,喲,膽子夠肥啊!這一肚子的窩囊氣憋了夠久的吧。
左城眸子更沉寂了,看著關艾,忽明忽暗地跳躍著什麽狂亂的東西,卻始終沒說話。
左城不說話,關艾眉毛一橫:“不夠?”咬咬牙,“好好好,我給!”
左城涼眸再抬一分。
進叔心肝再顫一分,這小姑奶奶,真他媽不要命了?
那邊正鱉火冒氣的女人走近幾步,一米六幾的身高居然不知道哪冒出一股子趾高氣昂的寓味,妙語連珠、劈頭蓋臉就來了:“你他媽的整個一魔頭,殺人如麻喪心病狂心狠手辣那都是抬舉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男人就是心理變態,得不到就毀天滅地魚死網破,巴不得把她藏到天涯海角吞得不剩骨頭是吧?江夏初倒了八輩子黴,不,哪止八輩子,起碼好幾十輩子作孽才遇上了你這個魔頭。”語氣柔了一分,卻氣場更逼人,“你到倒說說,江夏初落到這樣的你手裏,我焦心焦慮,見她一麵怎麽構不成理由了?”
這口才,這肺活量,一條一條,一款一款,那可是罄竹難書啊,構不成理由?關艾一定一口鹽汽水噴死。
關艾這個女人一張嘴那是刀子,一顆心那是豆腐,這個女人愛恨分明得天理難容,至少,明處暗處的左家人都容不得。
左城似乎耐著性子,桀驁的眉抬了抬:“說夠了?”
這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也會漫不經心了?關艾覺得有陷阱,心肝具顫地支吾:“還、還沒有呢!”剛才一時頭腦發熱用完了膽子,此時才開始腿軟起來。
左城繞過鐵柵欄,修長的身形在漫天星子溫柔月光下,鬼魅著。
關艾吞吞口水,將嗓子眼的心吞回去,不爭氣退了幾步,沒出息地支吾了幾下:“你、你、想幹什麽?”
左城是什麽人?殺人如麻喪心病狂心狠手辣啊,可真不是開玩笑的,關艾後怕了。
“膽子不小。”左城已經走近,陰寒的臉居然還俊得一塌糊塗。
不管了,早死早超生,十八年又是一條好漢,關艾默念了一句,仰起頭就瞪著眼看過去:“幹完毀屍滅跡又想殺人滅口是吧?奉勸一句,夜路走多了是會遇到鬼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已。”
頭可斷血可流,骨氣不可漏了油。關艾貫徹了她的座右銘。
那帥得沒有天理的男人笑得陰冷的同時,還神魂顛倒:“殺人如麻喪心病狂心狠手辣那確實是抬舉我了。”
關艾心髒一緊,這明明是她自己說的話,這個男人這麽一複述真他媽陰森,果真是來自地獄的男人,陰氣太盛。
咬咬牙,眨眨眼,關艾白色的小臉隻有硬度,沒有氣勢:“你、你,要殺要剮放馬過來。”手心手背都是汗,她交擱在背後暗暗擦著。
夜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最適合殺人放火了。
關艾繼續後退。
左城步履款款,優雅:“把她藏到天涯海角吞得不剩骨頭?”
還是複述,字字陰冷。
我的媽呀,這男人真是鬼啊,太陰了。關艾牙關都打顫了,舌頭就光榮地打架了,說不出話來。
男人忽然腳步頓住:“你很了解我,也說得精準。”左手拂著右手,明明很鬼魅可怖的動作居然讓他做出一種魅惑來,語氣也冷魅,繼續緩緩,道,“既然如此,我如何會讓你見她,我會像你所說,藏到天涯海角吞得不剩骨頭。”
關艾差點咬到舌頭,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這個男人真會反將一軍,真**人。
但關艾確定了兩點,一,他藏起來了江夏初,二,他怕人找出江夏初。
關艾底氣足了幾分:“左城,你到底在怕什麽?”語調一轉,咄咄逼人,“或者說,你對江夏初做了什麽?”
到底有什麽必須藏起江夏初的理由?到底左城還在防備什麽?關艾怎麽也想不明白。
“你不需要知道,你隻要記住,她很好。”
屁話!被藏著掖著那也算好,那人就是十足的受虐狂。
關艾冷哼,反唇相譏:“你說好就好?我信你我就是傻瓜,除非我親眼見到,她要真過得好,我自然不會破壞。”
左城在沉吟,眸光沉下浮上,幽光斂斂,像夜裏的獸。
關艾心提在嗓子眼,等著回答,覺得有戲。
就在此時……
“少爺。”
左進湊在左城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麽,左城臉色似乎變了一下,卻說不上是喜是怒。
半響,左城說:“要見她也可以。”
這是商人的語氣,又是談判,關艾又想罵娘了,心裏罵了句他娘的奸商,咬咬牙,忍了:“什麽條件?”
左城抿唇,笑著。
**左家宅子外,女人緩緩走來,窈窕身姿,大大的黑色風衣帽子遮住了半張臉,另外半張臉在星子光下,柔和得聖潔。
這個女人,不是最美,卻最軟人心魄。
左城一汪靜海撩起了漣漪,漾開在眸間,漣漣波紋**著。
“怎麽來了?”
他將她擁到懷裏,拉下她的帽子,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明媚地在笑。
“在電話裏有句話忘了說。”她說,聲音軟軟的,在這冬夜裏添了幾抹柔和的溫柔。
左城語調揚起:“嗯?”緊了緊,將女人整個身子攬到懷裏。
她偎在左城懷裏:“我想你。”
悶悶的嗓音,細微的,輕柔的,卻清晰如斯。
她說,我想你。靦腆羞澀的她何曾這樣溫言軟語,蜜語甜言。
左城笑了,唇邊愉悅遮掩不住:“再說一遍。”像騙像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