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愛是絕望
在石韋的指示下,八組人員全線撤退。在返程的車上,白英整個人就像丟了魂兒一樣,一雙眼睛呆滯往下看著,不說一句話。她知道,綁匪這是在磨她們的耐心。從昨天到現在,不要說睡覺了,她甚至連眼睛都不敢眨,生怕自己會錯過綁匪的電話,郵件,錯過聽到商陸聲音的機會。她多恨自己啊,如果不是她抱怨一個人在家休假無聊,商陸也不會為了陪她一有時間就像要趕回家陪她。這種自責和悔恨的心情交織在一起,讓她連哭都哭不出來。
“商陸是個顧家的男人。”喬倚夏覆上白英的手背,把她冰涼的手握在手裏,“他不會不負責任地留下妻子跟孩子。”
也許是忍了太久了,白英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紅了眼眶:“是啊,他真的很好,雖然表麵上看他嬉皮笑臉的,可事實上他比誰都疼我,這個世界上,除了我爸爸,不會有人比他更愛我了。”
“英子,我知道我們說什麽都沒用,可眼前你最重要的事兒就是打起精神來,好好休息好好吃飯,就算不為別的,你也得為了你跟陸哥的孩子著想。”後排的年輕警員勸慰道。
白英點點頭:“嗯,會的。”
“對了,這個,是蒼蒼發給我的。可惜我手機當時開了靜音,並沒有聽到。”喬倚夏把路西綻發來的信息調出來。
石韋看了一眼,問道:“難道路教授是在一個人查這個案子麽?”
喬倚夏搖搖頭:“我不知道。”
“既然她也這麽關心商陸,她昨天又為什麽會拒絕呢……”石韋喃喃道。
由於白英是孕婦,不宜過度勞累,加上昨夜徹夜未眠,石韋將她送回家休養,重案組的人則回局裏進行進一步的調查和商討,綁匪很顯然不受他們的控製,但他們也絕不能受製於綁匪,必須跳出這個牢籠,掌握主動權和話語權。
喬倚夏見白英精神恍惚,擔心她會出事,主動提出陪她一起回家,白英也沒有拒絕。
“這是什麽?”白英正打算拿鑰匙開門,卻發現門口有一個包裹。
喬倚夏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便搶過她手中的包裹:“你先開門,我來拆。”她微微側了側身子,看著手中的紅木小盒子,手心有些發汗。
……
她緊緊抱住發著抖蹲在地上的白英,她聽著她的嚎啕,看著她因為情緒失控而麵目猙獰的樣子,把拿紅木盒子合上,半天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盒子裏的東西不是別的,而是商陸的耳朵。她不會認錯,她們都不會認錯。商陸的耳朵上有顆朱紅色的小痣,格外醒目。他第一天去八組的時候,石韋還調笑他像個嬌俏的女孩子。那是他的標誌。
“倚夏姐……商陸他,是不是已經……”
“不會的。”喬倚夏打斷她,更緊的摟住她,“不會的英子。”
石韋他們離開的時間並不長,所以接到電話之後很快就趕回來了,看著木盒子裏的東西,好幾個跟商陸私交甚好的男孩子破口大罵起來,更有甚者一拳打在了電梯門上。那個英俊瀟灑的大男孩,那個被他們稱作開心果的樂天大男孩。他到底經曆了什麽。他們一起在破案之後去大排檔喝酒,一起劃過拳,一起冒過險,一起抓過犯人,可是現在商陸出事了,他們這些兄弟卻一點忙都幫不上,這種滋味,比絕望更甚。
路西綻蹲在地上,抬頭看了看被枯枝遮蔽的天空,自嘲般地笑了笑:“pty……ly.”
——英子,別等我。
郵件裏,那熟悉的聲音傳來,在場所有的人都忍不住落了淚。這起綁架案越鬧越大,高局為此特意成立了專案組,專案組組員不僅僅有八組的人,還有三組的支援。他們都是同生共死,一起上刀山下火海的戰友,不僅僅八組的人,就連三組的人聽到商陸這悲愴而大義凜然的五個字,都沒忍住紅了眼眶。
“查到了,石隊,秦隊!”技術組的組長推門而入,“查到郵件的發件地址了。”
每一起綁架案,警方都很難完全掌握主動權,他們隻能被動地根據綁匪的“指示”行動,為了確保人質的安全,太多時候,他們不得不舍棄一些東西。他們不知道,綁匪究竟對商陸做了什麽,也無法確定商陸是否還活著,可是隻要有一線希望,他們就必須盡百倍努力,決不輕言放棄。這是他們的職責,亦是他們必須恪守的信仰。
“西綻。”前往北漁村的路上,喬倚夏接到了路西綻的電話。她的一顆心都被商陸牽動著,再也無法強顏歡笑。
“倚夏,你把擴音開開。”
她不明所以,但仍照著做了。
“是路教授嗎?”白英問道。
“也許你們不願意相信,但我不得不告訴你們,他已經不在了。”
短短的一句話,卻猶如晴天霹靂,澆滅了所有人心中那唯一僅存的希望,也讓白英徹底絕望:“不,不可能,不可能!”白英捂住耳朵,拚命搖著頭,她寧願路西綻沒有打來這個電話,她寧願就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裏,她不要聽她說,為什麽打電話的人不是別人偏偏是路西綻,路西綻是她的信仰是她的偶像是她想要變成的人啊,她說的話,她連懷疑的勇氣都沒有。
石韋鼻子猛然一酸,一個大男人就那樣落了淚,可握著方向盤的手卻沒有停,他一把擦掉臉上的淚,繼續開著車。不在了嗎,他不信,就算是路西綻說的,他也不信。
“倚夏姐,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啊……”
北漁村的空氣特別好,民風淳樸,同市中心是完全不同的另一派風光,清新的空氣纏繞在他們周遭,卻淨化不了他們正在滴血的心。才短短兩天的時間,白英看起來像是老了十歲,紅腫的雙眼,蒼白的唇色,無精打采的眼神,都與從前那個古靈精怪的調皮小女孩迥然不同。
與他們所料想的完全一致,這裏已經完全沒有了綁匪的蹤影,專案組的人四處搜尋,最後在下沙河旁邊的草垛裏搜到了一個錄音機。錄音機旁邊的樹葉上有幾滴發黑的鮮血,警員用鑷子夾到透明的紙袋裏,交到法醫手中。那法醫與商陸亦是好友,無聲地歎了氣。
“我親愛的朋友們,恭喜你們再一次來晚了。也恭喜你們,要在這裏與你們心中的小王子說再見了。小王子真的長得很英俊,好幾次我都下不了手。往前看一看,你們有沒有覺得今日的西沙河異常清澈?不要太感謝我,老實說,從一開始我想要的就不是錢,我想要的,隻有他的命而已。再見我的朋友們,your……s。”
好幾個警員在聽到那句“西沙河異常清澈”時便一個俯身跳下了河,石隊跟秦隊兩個大男人緊緊握著拳頭,心中有火發不出。是的,他們來晚了,他們被動的輸給了一個綁匪,失去了商陸。
白英緩緩蹲到地上,歎了一聲氣,豆大的淚珠滴到泥巴地上,卻沒有抽泣的聲音:“我婆婆如果知道了,她一定會崩潰的。她跟我公公是老來得子,四十歲才有了商陸這麽一個寶貝兒子……我答應過他們,我會好好照顧他的……”她突然自己擦幹了臉上的眼淚,努力直起身子站起來,臉上充滿了決絕,和仇恨,“可是事情還沒有結束,我一定會找到傷害他的凶手,我一定會讓他,給商陸償命。”
商陸的屍體被抬了上來,喬倚夏拉著白英不讓她過去看,怕她會受到刺激傷害到腹中孩子。可她根本拉不住,白英一把就把她推開跑了過去。
宋醫生整理了一下情緒,看著被河水浸泡,甚至少了一隻耳朵的商陸,心中五味雜陳。
“身上有多處傷口和淤青,心髒被利器穿透,此處為致命傷。死亡時間,大約在四到五個小時之前。其它的,還要等屍檢報告出來之後,才能確定。”
白英沒有說話,她安靜地跪到地上,俯下身子,輕輕抱住他。現在的他,好像是有點兒恐怖,閉著眼睛,臉色發白又發青。可是她不怕,她把頭埋進他的脖頸裏,然後抬起頭,在他的嘴唇上烙印下一個吻:“老公,你等我。”你等我,等我把凶手找出來,我就帶著我們的孩子,去找你。
“陸哥……走好……”
石韋抬起頭,盡量讓自己不在兄弟們的麵前失態,他調整好情緒,聲音堅定地說道:“我們,回去!”
沒有人會白死。
他們專案組的所有人,會給他一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