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校園怪談

夏綿和安在教學樓門口分開了,夏綿去找羅是豪取證,而安說她想在學校裏隨便逛逛。

她在校園裏晃了一圈,走到行政樓門口。行政樓有10層,龍熾所在的辦公室、教導主任辦公室在7樓,而學校原來的圖書館,在6樓。

她學著羅是豪的動作,把一隻腳探進監控所能找到的範圍內,她開始自言自語:

“我站在這裏的目的,是什麽呢?”

“……是什麽呢?”

她想了很長時間,但她實在不了解羅是豪的為人,以及他有著什麽樣的心境,根本推測不出來他的動機。她不免有些泄氣,轉身進了行政樓裏。

電梯周圍已經沒有搜查取證的警察了,他們幾乎把電梯裏的角角落落都檢查遍了,如果犯人有在現場遺留下指紋dna或是皮膚組織什麽的,那就離破案不遠了。

但願是有吧。

根本沒人願意靠近這台電梯,其他的幾台電梯都在正常運作,隻有這台電梯孤零零地停在一樓,安試著點開了電梯。

電梯門像鋼鐵嘴唇一樣,慢慢張了開來。

進入電梯後,她四下環視一圈,電梯內的燈還沒來得及修好,視線還不能適應,她在電梯裏轉了一圈,把自己的手機掏出來放在耳邊,好像在打電話的樣子,同時開始自言自語:

“江瓷說過,她正在跟龍熾講電話……我就是江瓷,我進入電梯後,信號不大好,自然會下意識選擇站在離電梯門稍近的地方……”

她模仿著打電話的樣子,站在離電梯門很近的地方。

“一般打電話的時候,眼睛會落在一個乃至數個物體上,以使自己的視線存在一個焦點,那麽,我打電話的時候,視線焦點要落在哪裏呢?……”

她視線四下遊移,因為四周一片漆黑,隻有貼在耳畔的手機逸出的細微光芒,它照亮的範圍實在小得可憐。

安的視線突然被釘在了電梯門上的一點小汙漬上,她把手機湊過去,那汙漬便被看了個清清楚楚。

那是一滴淡淡的蠟跡!不足半寸,但能看得出是從上往下流的時候殘留的一星蠟跡,上麵還有被抹斷的痕跡,也就是說,犯人是打掃過電梯的。

“這道從上到下的蠟跡,和我的猜想到底是什麽樣的關係呢?”

在把這星蠟跡用隨身攜帶的照相機拍下來後,她仰起頭,不知道是在看什麽,或者是在想什麽。

少頃,她的眼睛突然亮起了淡淡的光芒。

她伸手,把電梯門強行向兩邊掰開。

電梯門很輕鬆地就被掰開了。

安沒鬆手,看著電梯不斷上升,經過一個又一個的樓層,有的樓層亮著燈,有的樓層則是一片漆黑,她知道,自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下午四點半,夏綿和簡遇安重新在教學樓前匯合。

安比預定時間到得晚了點兒,她解釋說:

“繞得遠了點兒,我不記得路了。”

夏綿知道安這是實話。簡遇安哪一點都好,待人接物周到細致,智商情商都相當高,觀察力更是一頂一,然而她的硬傷就是記憶力不好,隻能把生活中的一些細節靠筆記本記錄下來,否則她就連一會兒該去做什麽或是幾個小時前做過什麽,都可能會忘掉,有了這些記錄她才能幫助自己把這些事回憶起來。

兩個人在食堂的角落坐下,要了兩份菜。五大現在正在備戰期末考試,基本沒什麽人會優哉遊哉地坐在食堂慢慢享受餐點,況且現在也不是人員密集的餐點,所以兩個人肩並肩坐在一起時,並未引起誰的注意。

夏綿拿出了跟羅是豪的談話錄音。安早就給不善於撒謊的夏綿定好了理由:5月24日,行政樓辦公室裏有貴重物品丟失,夏綿作為學生會主席,要詢問所有在當夜出入行政樓的可疑人員。

“卷子丟了?嘻嘻嘻嘻……”

錄音裏是羅是豪古怪的笑聲,夏綿在跟簡遇安一起聽的時候,也忍不住跟著她皺了皺眉。

錄音裏是夏綿的詢問聲:

“……是的。我們在調查監控的時候看到你昨天晚上進了行政樓,所以……”

“哦,是來問我是不是去偷東西了吧?”

“隻是問一下。”

“我沒記錯的話,你叫夏綿對吧?學生會會長,老師們的重點培養對象,女生們的白馬王子?”

“我們就事論事。”

“啊哈,我既不是老師,也不是女生,你憑什麽認定我就會買你的帳呢?”

“這件事情老師們還不想鬧大,所以……”

“所以什麽?得了吧,要問什麽就直接問,少打這種官腔,我不愛聽。”

“羅是豪,這麽說的話你確實進了行政樓對嗎?”

“是,我進了,怎樣?”

錄音裏,羅是豪的聲音突然靠近,聽得出來他把身體探向了夏綿,神秘地說:

“我啊,是去找鬼了。”

“鬼?”

羅是豪把嗓子壓得更低,聲音是硬從喉管裏擠出來,像正被某種東西扼著脖子:

“是,鬼……嘻嘻嘻嘻……”

“羅是豪說的那個鬼,是什麽?校園怪談嗎?”

簡遇安把錄音按了暫停,問夏綿。

夏綿說:

“那種說法每個學校都有。我們學校一年前拓寬了,買下了旁邊的小學,在這個小學上建了新的大樓,就是現在的行政樓。”

“下麵就是那個怪談了。在這個小學裏有個讀四年級的小男孩,喜歡逃課,上課的時候常常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老師很頭疼,後來又一次抓到他在上課時間跑到學校外麵的建築工地撿石頭玩,他的班主任忍無可忍,就把他關到了教室裏反鎖起來,打電話通知他的家長後,班主任就回自己的辦公室了。其間他聽到那個小男孩拍著門尖叫的聲音,但他沒當回事。等小男孩的父母來了,跟班主任溝通後知道這個孩子有一定的幽閉空間恐懼症,平時是因為恐懼才不願意在教師裏呆著,就後悔了準備放小男孩出來,結果開鎖之後……”

“開鎖之後……小男孩的屍體倒在地上,臉衝著門口,他的半個腦袋已經飛到了樓下。原來是教室裏的電風扇年久失修,小男孩因為恐懼這幽閉空間,把窗戶打開想要跑出去,壞了的風扇脫落,扇葉飛速卷動著衝小男孩的腦袋削了過去……”

“這件事之後,那個班主任受到各界的重壓,也在那個小男孩死去的教室吞安眠藥自殺了,漸漸的,那幢樓也廢棄了,常常有人在半夜聽到風扇轉動的聲音,以及敲東西的聲音——有說是那個小男孩的魂還被關在那幢樓的教室裏出不來,也有說法是想要去找他的那半個飛到窗外去的腦袋……但比較重要的是,很多人都看見了,那個老師被抬出來的時候,衣服上下都是被沾著紅蠟的小手抓過的痕跡,像是被那個小男孩……”

簡遇安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應了一聲“哦”之後,問:

“這種校園怪談每個學校都有,就跟特產似的,沒什麽太可怕的。然後呢?在你看來,羅是豪所謂的找鬼,是去找那個小男孩?還是隻是托辭?”

夏綿看樣子還沒從那個恐怖怪談裏脫身出來,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

“啊?哦,按他的說法不止是這樣。他自從聽說這個怪談之後就想去行政樓裏看看了,又因為他是留校學習的學生的一員,昨天死了人的消息他也是第一批知道的人之一,所以他主要的目的還是去看看那台死了人的電梯。據他說他搭著那台電梯上上下下了三四十個來回,也沒見到鬼……”

“然後他就走了嗎?”

“不是,他又去了六樓,就是原先行政樓的圖書館所在的那個樓層,但目的是什麽他不肯說。”

“那兩個進去的人呢?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我調查了出入校的登記。我們五大會把在晚上九點之後早上六點之前出入學校的人員姓名和身份信息做一個核對和登記,按照時間推算,進去不滿五分鍾而且看上去很匆忙的人叫張大納,是學校打印室裏的員工,他膽小得要死,這幾乎是所有員工都知道的事,他那天是回去拿忘帶了的鑰匙的。知道平日裏一起工作的同事暴斃,他嚇得連班都不敢來上了,剛才我去院務部的時候,院務部主任說他請假了一周。另一個穿軍綠色大衣的女人,也是我們學校負責清潔的人員,二十歲出頭,叫巴雯,我剛才已經看到警察去找她了。關於她我有點想法,因為我記得你提過,楚德在兩個月前大家一起來我們五大玩的時候,中午請假外出了一段時間,我就去查了查那天其他人員的在位情況,果然,巴雯那天因為生病請假住院,她所住的醫院離我們學校並不遠,我想得到更多的證明,就到她的休息室裏轉了轉,她的休息室裏都是那種二十多歲女孩用的甜美型香水味道。所以我想……”

“楚德的情人,就是自己的同事嗎?這樣……”

簡遇安沉吟了一會兒,又問夏綿:

“曲尉,巴雯,羅是德,還有張大納,那天進去的就是他們四個對嗎?沒有別人了?”

夏綿停了停,扶了下眼鏡,說:

“不是的。有五個人。我擔心會有萬一,就又檢查了一遍監控,所有時間段的都看了一遍,發現5月25號,也就是昨天早上六點半,又有一個人又從行政樓裏出來了。我還特意把監控倒回看了幾遍,我可以確定,她和那個巴雯一樣,在5月24日早上上班時起,就一直呆在那裏了,而且她比巴雯出來得更晚,所以出入校的登記本上沒有她的名字。她是那個圖書館的女館員,池小妹。我查了值班記錄,那天確實是她在值圖書館的夜班。”

這就是夏綿的性子了,能把這麽枯燥的事情做得這麽完善,能從最難纏的人口裏問到東西,都源於他萬年的好脾氣,再加上他比女孩子還細致的觀察力和信息整合力,他可以說是一個相當優秀的助手。

簡遇安沉吟了兩分鍾,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對夏綿說:

“員工檔案有記錄這五個人的地址嗎?我需要最詳細的地址,連門牌號都要精確。”

夏綿認真地推了推眼鏡,答道:

“《憲法》有規定,公民住宅的不可侵犯是公民的一項基本權利,《刑法》也有規定‘非法入侵住宅罪’,嚴重的可要判刑的啊。”

“所以呢?”

“……隊長,你想做什麽我有數的。”

簡遇安的笑開始變得有些俏皮,就跟她在公交車上把失主的手機摸出來塞進小偷兜裏的那種將要做惡作劇似的笑容一模一樣:

“放心,我不會偷什麽東西,此外我會找一個更妥帖的人去做的,她動手,即使被發現,也沒什麽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