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肮髒**

那天是周末,木梨子像往常一樣去空手道班上課,但她到了那裏,看見門上貼著告示,說今天停課一天。

木梨子見到告示後,就給父親專屬的司機去了個電話,讓他送自己回家。

司機把她送到之後,就去忙業務上的事情了。

木梨子拿鑰匙把花園的大門打開。

她獨自一人穿過前院,掃視著早上還顯得有些雜亂,現在已經修剪整齊的花叢和樹木。花匠這時候應該是在自己的房間裏睡覺。家裏雇的花匠有輕微的嗜睡症,往往在修剪過一次花園後能蒙頭大睡上一天一夜,但他的手藝還算不錯,家裏也就留下了他。

木梨子走到別墅門前,也不叫門,輸入房門密碼,門哢噠一聲自動彈開。

家裏空空****,新的保姆看樣子不在家,按時間算應該是出去采購了。

木梨子剛準備邁進去,腳卻在半空凝住了。

玄關擺著一雙尺碼比父親小兩號的男式鞋子。

木梨子沒發聲去叫人,她到廚房、洗衣房和傭人的房間轉了一圈,傭人確實不在,花匠房間的門緊鎖著,家裏的會客廳和書房都看不見人,木梨子順著樓梯上到二樓,她盡力壓低自己的腳步聲,但腳後跟抑製不住地發出“啪啪”的聲響,每次向上踏上一步,都有這種詭異的聲音從身體內部發出來,這短短二十多階台階,她足足走了10分鍾,那近乎折磨的猜想讓她的力量一點一點從胸口被剝離出來。

二樓就是父母和自己的臥室,自己的臥室門是虛掩著的,而父母的臥室門緊閉,她出了一口氣,站在樓梯上。穩住心神,剛準備聽一下,裏麵女人一陣驚天動地的呻吟聲已經讓她足夠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木梨子的身體一晃,心髒莫名地有種空**感。她扶著樓梯扶手,慢慢走下樓去,她一係列的動作,冷靜而決絕,現在想起來,她都仿佛能看到當初自己十二歲單薄的身影是如何在各個房間之間靜默地穿梭,宛如一個幽魂。

她打開門。扔掉那個男人的鞋,跟父親發短信,把事情跟父親說明。把門反鎖上,坐在客廳的沙發裏,打開從書房裏拿出的dv,裏麵是上個月一家去郊外烤肉錄的錄像,母親仍是那樣雍容。父親也沒什麽改變,一樣的沉靜穩重。她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然後按下了清洗鍵。

在dv發出“清洗完畢”的提示音後,她把dv架在客廳角落,坐回沙發上。靜靜地等待著。

等到父母的房間門發出開啟的聲音,等到樓梯上麵男女的舌頭發出攪拌在一起的聲音,等到樓梯重新響起輕微的嘎吱嘎吱的聲音。木梨子揚起了臉,正和母親和男人投過來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木梨子終於被他們發現了。

男人大吃一驚。母親的表情也變得很微妙。

男人轉頭一看,發現自己的鞋被扔掉了,外套和證件也被木梨子放在手邊,幹笑著想來拿。木梨子靜靜地看著他靠近自己,他一邊尷尬地搔著腦袋。一邊在離木梨子三米開外的地方站住了,還徒勞地試圖解釋些什麽:

“我知道你是入雪……不是,你是木夫人的女兒,叫木梨子是吧?長得真漂亮……哦,我是木夫人的朋友……”

他一邊打著哈哈,一邊想把自己的東西拿回來,木梨子一直沒什麽反應,看著他靠近,看著他伸手去拿自己的證件,她抓住這個時機,一把擒住他的手,一個漂亮的踢腿加反壓,把男人直接按倒在沙發上,男人的臉被整個壓進了沙發裏,呼吸頓時急促起來。木梨子倒是不緊不慢,以冷靜語調判定了他的身份:

“小偷。”

男人掙紮了兩下,發現掙紮不動,隻能勉強開口講話,由於整個臉都陷在了沙發裏,聲音模模糊糊:

“我不是……我是木夫人的朋友,你弄錯了。“

木梨子剛才的恐懼已經隨著等待漸漸抹消了,連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居然能這樣冷靜,她淡淡一笑,手卻下了死勁,狠狠把男人的胳膊一掰:

“你騙誰?什麽朋友見麵需要到臥室裏去?”

男人見掙紮不動,又被木梨子掰了一下胳膊,痛不可當,立刻就惱了:

“你鬆開!”

“是哦,原來朋友會對朋友的女兒這樣說話啊?”

男人的強力掙紮和威脅性言語,讓木梨子的內心反而更加沉靜,她在一瞬間露出了一個極其可怖的表情,她運用在空手道課上學到的技巧,把男人扭在背後的胳臂一擊一托,男人的胳膊應聲脫臼。

木梨子這才放了手,把他往地上一丟,男人抱著胳膊滿地打滾,慘嚎不已。

木梨子直麵對上了自己的母親,那些曾經的畏懼和膽怯此刻早已煙消雲散。既然對於所謂的愛不再抱有期望,她還有什麽好顧忌的了呢?

麵前的母親,還是那樣的美貌,旗袍,修長的身材,姣好的容貌,但落在木梨子眼裏,這些美好統統蒙了塵,變得肮髒,讓人憎惡。

木梨子輕飄飄地對自己的母親說:

“媽,你送我去空手道班真有用呢,原來是為了關鍵時候抓小偷。還是說,你送我去上空手道班是為了讓小偷更方便進來呢?”

母親看樣子也早就從起初被抓到偷奸現行的驚惶和羞恥中脫了身,或許她抱定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她並沒有哀求自己的女兒,反而點上了一支煙,對木梨子慢慢地說:

“我從小就煩你這個樣子,好像什麽都知道,其實你知道什麽?”

木梨子看著眼前的女人,決定不再給她留麵子,她語氣輕鬆地說:

“我知道的確實不多,但是我至少知道家裏進小偷的話要跟大人說,所以我跟爸爸聯係了一下。”

母親手裏的煙一下子掉到了地麵上,剛才還慘嚎不止的男人此刻也停止了翻滾,愕然地張大嘴看著木梨子,好像完全不相信木梨子居然能做得這麽絕。

母親一下子失去了她平日偽飾的端莊嫻雅,她暴怒地往前走了兩步,一副要對木梨子動手的樣子,她的鼻翼扇動了兩下,眼睛裏滿是憎恨:

“木梨子,我是你媽!是我把你生出來的!”

木梨子一步也沒有倒退,她知道自己在和母親的對弈中,她始終處於劣勢,一個原因就是輸了氣勢。她毫無懼色,答道:

“我知道,可是我也知道沒我爸爸我也生不出來。”

母親眼裏的光晃了晃,一下子黯淡下去,什麽暴怒,什麽羞恥,全然沒有了,像個被挖出眼珠子的木偶,兩眼一片空洞。木梨子看得也有些呆了,她從未看見過母親流露出這種表情。

這時候,她聽見自己的母親說話了,口氣冷淡,就像她一直以來對待木梨子的態度一樣:

“你知道嗎,木梨子,你說話的語氣跟木天戩的有多像,讓人討厭。”

木梨子全身一震,也有點不知所措了,她茫然地抬頭,對上母親毫無感情的眼珠,看見母親的嘴裏,輕輕地吐出自己的名字:

“木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