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卓格格,聶娜娜

一瞬間,強烈的不祥感狠狠地撞擊了一下木梨子的心髒,她從地上猛地彈起,猛力地搖晃起那扇鐵門來。

但鐵門紋絲不動,那歎息聲也未再度響起。

自己幻聽了嗎?

木梨子把耳朵貼在鐵門上,細細聽著門那邊的動靜。

沒有……聲音……

或許真的是因為神經過敏,緊張過頭了?

木梨子揉一揉太陽穴,腦袋傳來一陣隱痛。

她總算有點體會到安頭痛時的感覺了。

她揉著太陽穴走下樓去,在三樓的樓梯拐角處,她迎麵撞上了卓格格。卓格格剛想問她點什麽,她就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心情不大好,暫時不要和自己說話,卓格格倒也識趣,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目送著她慢慢走遠。

然而,在木梨子的身影從卓格格的視野中消失之時,卓格格把臉上的那些笑意全部收斂了起來,嘴角下彎,眉目間閃過一絲隱隱的凶光。

她轉身,走到了原先木梨子站著的天台鐵門前。

此時,鐵門後傳來一聲輕輕的、模糊的笑,混合著嘲諷,冷酷,和說不清的殘忍。

卓格格往樓梯下看了看,確定木梨子已經徹底離開後,她才掏出一把鑰匙,插進鎖孔,轉動。

鐵門徐徐地打開了,一隻手抓上了門扇邊緣,便不動了。看來那手的主人並不急於從門內出來。

卓格格冷著臉,全然沒有了平時的靈動活潑,言語間滿是寒霜般的淩厲:

“你躲在這裏,被發現了的話,你打算怎麽解釋?”

門那邊,響起一個故作天真的嗓音:

“被發現了的話就被發現了唄,還能怎麽解釋?我就說我是上來玩。被困到天台上的。”

卓格格嗤笑一聲:

“得了,你以為木梨子是那麽好對付的嗎?你天台的鑰匙是我從夏綿那兒弄過來的,如果被她發現了的話,按她的個性她早晚會懷疑到我頭上來。所以,你給我小心點,她最近已經在跟我問你的事情了,搞不好會調查你,你要是被調查出來什麽,為了製止事態惡化,我會殺了你。”

倘若木梨子還留在這裏。聽見卓格格的話,恐怕也不能置信,在她說起“殺了你”的時候。她臉上毫無表情,似乎像在談論吃飯喝水一般平常。

不過門那邊的人根本不畏懼卓格格的威脅,她笑道:

“算了算了,你也別說這種連你自己都不信的大話了,你想殺我。何止一天兩天?但你殺不了我。如果要遵守‘那個’規矩的話,你一輩子都殺不了我,說不定,你還會提早死在我手裏呢?”

說著話,半張臉從門內探出來,一雙滾圓的眼睛嵌在這張臉上。它眨了幾下,其中略帶嘲諷和戲謔。

如果木梨子也在旁邊,她恐怕會立刻覺得這半張臉是似曾相識的。

如果再回憶一番。她就會想起來,那半張在檔案室的窗口窺視著她的臉,就是屬於這個人。

屬於這個叫做聶娜娜的女生。

聶娜娜嬉皮笑臉地眨巴著看上去特別可愛的圓眼睛,語調輕快地說:

“我如果想殺你的話,也是輕而易舉的。關鍵就是,我們倆誰先殺了誰。這可是我們主要的任務。”

卓格格毫無畏懼地直視著聶娜娜,道:

“我們最主要的任務,是做好現在的自己,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你不能越矩,否則,我會向學院舉報你。到時候,你的下場你自己想。”

“哎——”

聶娜娜裝腔作勢地拖長了聲音,故意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但她嘴角明朗殘忍的笑意已經出賣了她:

“我的下場?會像‘13號’一樣麽?”

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把折刀鐺地一聲釘在了聶娜娜耳側的牆麵上,聶娜娜頭偏了一下,看見了那柄折刀尾部係著的藍色纓穗,也看到了刀刃折射出的亮光,不過她仿佛是見過多次這樣的場麵,早就見怪不怪了,她盯著刀刃,慢慢地開口:

“學院校規第6條,如果‘計劃者’與‘執行者’內部產生矛盾,一方對另一方可以予以製裁,但必須是在被製裁者不知道製裁具體手段的情況下進行製裁活動,否則以破壞學院規定論,其餘學員可聯手對違反規定者予以製裁。”

念完這條古怪的規定,聶娜娜仿佛是怕卓格格還不理解規定的深意,又解釋了一遍:

“這就是說呀,你就算是恨透了我,也得想個合適的法子製裁我,謀殺我,你這樣明目張膽地拿刀不大合適喲。別忘了,咱們身上都帶著微型監視器和竊聽器呢,你不想違反學院規則吧?”

卓格格伸手把半嵌入牆壁的折刀拔出來,刀身劃過一條巧妙的弧線,剛巧在聶娜娜的頸動脈處滑過,劃破了她表層的皮膚,一絲血線流了下來。

卓格格冷冰冰地說:

“你知道‘13號’的下場就好,不想步後塵的話,就管好你自己的嘴。”

聶娜娜摸摸自己的脖子,沒接卓格格的話,而是自說自話:

“哎呀,出血了呢,你真不當心。”

卓格格把折刀放進口袋,說:

“你要是再亂說話,我會更不當心的。”

聶娜娜從天台門內蹦出來,說:

“我才不會多說話呢,我可是你的搭檔,你舍得殺我嗎?”

卓格格已經掉頭往樓下走了,她頭也沒回,應道:

“你在說笑麽?從剛開始,我們這對‘搭檔’被布置下的任務,一是順從,二是順從,三是,殺掉對方。”

卓格格回過頭來,看著笑意盈盈的聶娜娜,強調了一遍:

“……殺掉對方。學院規定的第6條,就是特意為我們倆設計的。所以。你最好別辜負。這麽些年了,殺不掉你,不代表我以後沒有機會。如果有那個機會的話,我肯定毫不猶豫地幹掉你。”

聶娜娜搖著手,笑著說:

“放心,我也是。還有,就算你真能殺掉我,我已經在某個銀行存了一份文件了,我會定期前去確認,以一周為確認的周期。如果哪一周我沒有去的話。那份文件,會直接寄給你親愛的男朋友綿綿同學哦。”

卓格格的眼光刹那間寒光迸發,如惡鬼修羅般森然可怖:

“你試試看!”

聶娜娜伸了個懶腰。也慢騰騰地一步步走下了樓梯,在和卓格格擦肩而過的時候,聶娜娜對她說:

“我該慶幸呢,我擔任的這個角色沒有人拖累,我可以放手做任何我想做的事。你抓不到我任何的痛腳。而你呢,格格,你很在乎那個男人吧?你知道麽,你真的好可悲哦。老大說過的吧,能被人拖累的人,不能稱作人。你現在畏首畏尾的。小心被人抓住把柄啊,要不然,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會……”

聶娜娜走到卓格格身前,突然張開雙手,嘴裏發出“嘭”的一聲,同時雙手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她被自己的動作逗樂了,笑了起來。邊笑邊說:

“……像煙花一樣,嘭地一聲炸開。什麽都沒有了呢~”

卓格格冷冷地看著聶娜娜的背影,問她:

“你剛才聽到木梨子和越千淩在講什麽?”

“聽到了什麽啊……”

聶娜娜伸了個懶腰,賣了個關子:

“你猜?”

卓格格冷笑道:

“沒興趣。”

聶娜娜抓抓耳朵,掃興地說:

“你這個人一點情趣都沒有,還沒林景遙好玩呢。”

卓格格沒搭理她,可她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你不知道,林景遙傻得超級可愛~本來她就是個書呆子,不過那個蘇嬌妮也做得太絕了,一直欺負她,後來還找人把她強奸了~你也知道,像你們這種‘好學生’,超級要麵子的,她哪敢把自己的醜事到處亂說啊,這不,又受了委屈,又恨,還得各種拍馬屁做狗腿,換我的話早把蘇嬌妮殺了,她居然還能忍到現在。真是忍者神龜啊~”

卓格格蹙起眉,她也是現場的見證者之一,所以對案子還是關心的。她問聶娜娜:

“你確定是林景遙殺了蘇嬌妮?”

聶娜娜攤攤手,說:

“我當然確定了,我是目送著林景遙穿著帶血的雨衣從宿舍裏出來的,我能不確定麽?為了提醒警察,我還把蘇嬌妮的屍體折成了個‘l’呢,提醒他們是名字首字母‘l’的人殺了人。我是不是個熱心市民?”

卓格格盯著她的背,硬生生丟出兩個字:

“變態。”

聶娜娜一點兒都不生氣,反而很高興地回應道:

“咱們倆這麽多年了,你才知道嗎?”

卓格格厭惡地說:

“別搞得我們兩個很熟似的,你不覺得惡心嗎?”

“我不覺得呀~”

聶娜娜伸了個懶腰,朝樓下走去,走了兩步之後,突然回頭,說:

“對了對了,你知道越千淩家的地址嗎?”

“幹什麽?”

聶娜娜看樣子壓根不準備解釋,繼續不屈不撓地問:

“你不是管檔案室的嗎,你連這點資料都搞不到?”

卓格格也壓根沒有告訴她的意思,說:

“有本事的話自己進檔案室去拿,我不知道。”

聶娜娜嘟囔了一句“小氣”,哼著一支英文歌下了樓。

卓格格看聶娜娜一跳一跳地蹦下台階,看她消失在樓梯的拐角,她才把緊握在手心中的折刀鬆開,定一定心緒,也朝樓下走去。

她忘記了關天台的門。

天台的門就那樣開著,被風吹著,緩慢地一開,一合,一張,一閉,好像是一張閉不上的嘴,向外吐露著無聲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