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節 塵埃落定
修把門鎖擰鬆了之後,男孩像是聽到了什麽響動一樣,他把洗手間的門打開一條縫,問:
“出什麽事了嗎?”
安和修誰都沒搭理他,修是一心專注於眼前的門鎖,安則在被修推倒後,腳腕扭了一下,為了讓自己從莫名的混沌中清醒過來,她狠狠心又把自己的腳踝往地板上重重磕去。
在疼得天旋地轉的時候,她也終於從自己的負麵情緒中醒了過來,明白了修采取這樣簡單粗暴的辦法的理由:
這麽短的時間內,智力很難起到什麽有效的作用,在這分秒必爭的關頭,反倒是暴力最為省時。
拆防盜窗是來不及了,但是拆掉壞掉的門的門鎖還是可行的。
修把螺絲刀丟在地上,一隻腳抵在防盜門上,雙手扳住長方形突起的門鎖,一聲暴吼,門鎖應聲被他生生地從門上扯了下來!
男孩剛剛把身上的水擦幹淨,走出浴室,就看到修一腳踹到了家裏的防盜門上,防盜門發出一聲巨大的響聲,整扇門竟向外倒去!
修抄起地上的盒子,抬腳衝了出去!
男孩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家的房門被活生生地踢成了半c狀,隻有一個門轉軸還沒壞,整扇門斜歪著,全部的重量都壓在那個門轉軸上,壓得那小小的零件壓得咯吱咯吱直響。
安跌坐在地上,雙手抱頭,後背一陣又一陣地抽搐著,男孩手忙腳亂地套上短褲,朝安跑了過來:
“伊人姐姐,怎麽了?”
當他看到安的正臉時,更是愣住了。
他從未在安的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她那滿臉的汗水,讓男孩也看得心慌起來。
在男孩的慣性思維裏。他的伊人姐姐是絕對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看到安這個樣子,他控製不住地害怕起來。
他牢牢抓住安的衣服,同時警惕地盯著門的方向,生怕有什麽人突然闖進來。
安看著男孩的眼神,突然也有些害怕了:
方寧叔這麽設計,是不是還有一層目的?
這是不是為了讓修破門而出,離開這個屋子,從而讓屋子失去最後的一道屏障而設下的陷阱?
她伸手推了一把男孩的背,催他:
“進屋裏去!快……嘶……”
說著。她也想站起來,但腳腕剛剛一落地,就疼得鑽心。讓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壞了,真扭到了。
男孩也察覺到安好像受傷了,他更緊張了,剛剛洗幹淨了的身上又冒出一層汗水來:
“伊人姐姐,你沒事吧?你腳怎麽了?”
她來不及顧自己的腳傷。用一隻腿支撐住整個身體,把男孩推進了臥室門,並把臥室門鎖上。在確定臥室已經密閉起來後,她才精疲力盡地坐在了**。
男孩的呼吸變得不均勻起來,說話的聲音也顫個不停,但他說出了這麽一番話:
“伊人姐姐。你放心,要是真有什麽人過來……我……我肯定要保護你!你不要害怕!傷怎麽樣了?是誰弄的?你不要害怕!”
男孩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講這些話的時候。他也沒有看安,而是不安地打量著四周,所以他沒有看到安略有欣喜的表情:
男孩,好像真的成長起來了。
雖然他在講話的時候,強調了兩遍“你不要害怕”。這種反複的強調,證明男孩的內心也沒底。隻能靠安慰身旁的人來達到給自己鼓勁的目的,可是,他終於學會站在別人麵前,像個男人一樣地去承擔事情了。
安剛想到這裏,家屬院裏就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爆響,震得安躺在**時,身體都彈跳了一下,男孩更不用說,被炸得直接從**蹦到了地上,摔得齜牙咧嘴,廚房裏的窗戶由於受到爆炸的影響,嘩啦碎了一扇,透過這扇炸碎了的玻璃,安和男孩都聽到外麵傳來了孩子們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修把炸彈扔到了小區的觀賞水池裏。
在他扔進去不超過五秒鍾後,炸彈就爆炸了,從後方襲來的氣浪把他掀了一個跟頭,炸起的水花濺了他一身。
爆炸結束後,他當即就被一群帶孩子出來玩兒結果被嚇了個半死的中年婦女包圍了起來,混亂中,有個老奶奶撥打了報警電話。
他有意地四下張望著,卻沒有發現方寧叔的蹤跡。
像他出現時一樣,他消失得也無比突然。
派出所的民警剛聽說發生了爆炸還不相信,隨便派了兩個警員來看看情況,結果兩個警員到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一個滿臉冷色的青年坐在通向爆炸地點的觀賞水池的台階上,兩根手指的指尖好像是被磕破了,還在往下滲著血,胳膊上有一大塊擦傷,看起觸目驚心的。
可他臉上沒有一絲痛苦之色,坐在原地,眯著眼睛,像是在發呆。
而那個觀賞池,已經完全沒了原先的樣子,池中間原本有一座丘比特雕像,現在,已經被炸塌掉了一半,隻剩下一雙胖胖的白玉雕刻的腿豎在池中,他的上半身已經倒栽進了水中,水池的大理石沿上全都是炸裂開的細紋。一幫女人帶著孩子們站得遠遠的,嘁嘁喳喳地小聲議論著爆炸發生時的情況。
兩個警員一看這情況,不敢怠慢,立刻聯係了公安,公安得知情況後非常重視,派了一支防暴隊和一隊武警,他們抵達現場後,才知道炸彈已經解除了,但為了安全起見,他們調查了整個家屬院,確定沒有人受到類似的炸彈快遞。
那個送快遞的中年大叔也很快被警方控製了起來,據說他被抓起來的時候,嚇得要死,哆哆嗦嗦地交代,自己是負責這片家屬院的快遞投送的,今天他也要來這裏送快遞,一個中年人在樓下給了他那個包裹。又塞給他一百塊錢,在拿到這個包裹的時候,他就聽見包裹裏有哢噠哢噠鍾表走動的聲音。
當時他有些懷疑,但那男人見到他麵有異色,主動說:
“怎麽?是不是有鍾表的聲音?像不像炸彈?”
這快遞員心說還真像,但嘴上還是否定了。男人卻湊近他,對他講:
“這個啊,是我送給我朋友的,就是想嚇嚇他,怎麽樣。夠刺激吧?你就像送普通快遞一樣送上去就好,等你下來,我還給你100塊錢。”
快遞員心裏腹誹著這人真是無聊。但畢竟是收了人家的錢, 他也樂得多掙這麽一筆外快,就送到了男人指定的地方去——正是雷彤的家。
但拿著這個東西,快遞員總感覺怪難受的,真跟捧著個炸彈一模一樣。所以在給修包裹的時候,他的語氣也不是很好,收下貨單,下樓拿了男人額外的100元酬勞,就匆匆離去了。
還沒成想,剛出家屬院沒多久。他送的快遞就真的爆炸了。
……
警察盤問了在場的人、男孩、修還有安,男孩並不知道是誰送來的快遞,而那個快遞單上的送貨人信息也是胡填的。找不到寄件人的真實信息。
阿姨聽說自己家裏出事了,拋下工作趕了回來,等她看到炸得麵目全非的景觀池的時候,險些一屁股坐到地下。
她這回是真真正正地後怕了,並開始相信。可能真的有壞人要針對自己的家,針對自己的兒子。因此她在回到家之後,摟著自己的兒子,不停地安慰他,並主動提出來要搬走的事情。
但或許是他沒有親曆過炸彈爆炸前的緊張的生死一刻,男孩看起來並不是多麽害怕,不僅如此,在這時候,他反而反過來安慰起阿姨來。
安坐在一邊,聽到男孩這樣講:
“媽,你別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阿姨聞言,驚喜地抬起頭來,看著男孩的臉龐,嘴唇抖動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像她聽到了這世間最動聽的天籟一樣。
對於男孩的心理問題,安也終於可以放下心來了。
這次爆炸案,有驚無險,沒有一個人受傷,但警方為了保護男孩,防止再有人對男孩造成傷害,派了大量的警力,來監視著男孩的家。
與方寧叔約定的最後一天,就在警方的監視下安然度過了。
安卻絲毫不敢懈怠,她始終緊繃著神經,男孩倒比安操的心要少得多,因為修還是按照定好的教程來對他進行訓練,身體上的疲憊對他精神的壓力是個很好的紓解途徑,一天的訓練下來,他吃完飯倒頭就睡,偶爾還會打個小鼾。
直到在第七天晚上,零點的鍾聲敲響過後,安才徹底放下心來。
男孩在臥室裏睡得正香,修和安則坐在客廳裏對看著發呆,兩個人都清醒得很,沒有絲毫睡意。
在知道自己失手把安推倒在地導致她腳腕扭傷後,修就一直挺愧疚的,不過安不計較這個,用她的話來講,就是:
“你救了我的命,那推我那一下又算得了什麽?”
安坐在沙發上,活動著她受傷的腳,並回想著這些天發生的事情:
放蛇、放煤氣、送快遞炸彈……
仔細想想,方寧叔的暗殺行動並不怎麽複雜。在他們出行的時候,方寧叔並不對男孩下手,偏偏挑他們在家的時候才動手……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現在,一切危險都已經過去了,這些問題卻還是困擾著安。
方寧叔為什麽要進行這些並不高明的暗殺?
而且,他似乎並不想要男孩的命?
到底是因為什麽……
安由於出神,按摩腳腕的力道一時沒掌握好,腳踝一滑,磕到了沙發邊凳子的突起處,她疼得低聲呻吟了一聲,但怕把男孩吵醒,她迅速咬上了嘴唇,竭力忍著疼,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修急忙彎下腰,問她:
“還好吧?要不是我……”
安擺了擺手,打斷了修的下文:
“這些天你說過多少回了?好啦,我再說一遍,要不是你我就掛了,我隻崴了腳,算是幸運的了。你不要自責了,多見外。”
說著,安忍著疼,整理起裹在腳上的紗布。
修直起身子,重新坐好,問她:
“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安還在埋頭整理著紗布:
“後天吧。阿姨說,還是想要搬家,離開洪城。”
安整理好之後,也坐直了,舒了一口氣:
“搬走了也好,換個環境。我會把那三幅畫帶走,如果那個人就是因為小彤有這三幅畫而要殺他的話,那我拿走畫,他就不會再把精力放在小彤身上了。”
修沒有講話。
安已經和阿姨商量好了,在他們走之後,會有一個專門的武術教練來訓練男孩,男孩完全可以通過這種訓練,讓自己的內心和身體都強大起來。安也可以放心地離開了。
安滿足地舒了一口氣,打算把大腦裏所有的東西都清空,把關於洪城的、關於男孩的、關於自己的身世之謎這些疑問,統統清除幹淨。順便,她在內心嘲笑自己:
還是做個一無所知的人比較好,像自己以前那樣,隨遇而安,有多開心。
命裏不該自己知道的東西,何必要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