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與地獄的再度會麵

遊戲係統自動在五張地圖中選擇了一個叫做“染血神學院”的地圖。

一開場,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詭異音樂緩緩鳴響,伴著音樂,一股刺目的鮮紅**從屏幕上緩緩流下,覆蓋了屏幕裏原本蒼白的“染血神學院”的標題。

雖然是在屏幕裏麵,但那鮮血真實得有些恐怖,新鮮的、帶著肉感和血沫的血液,讓人有欲嘔的衝動。

耳機裏除了輕微的茲茲電流音,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被這場景所震撼,以至於遊戲開始了,都沒怎麽反應過來。

遊戲開始後,對手的信息全部消失不見。

江瓷發現,遊戲中的人物就像平日裏的自己一樣,耳朵上戴著耳機,麵容和神態也有幾分神似,人物隨著鼠標的移動不斷調轉著方向。

緊接著,她發現自己身邊竟然沒有人,隻有她一個,獨自站在廣闊的麥田邊,遠處有一幢湮沒在夜色中的建築物,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所謂的神學院。

她剛往前邁了一步,耳機裏就清晰地傳來腳下踏碎土坷垃的聲響,周圍實在靜過頭了,她聽見撲啦撲啦翅膀扇動的聲音,還沒醒悟過來那是什麽,一群被驚擾了的烏鴉就從遊戲中她的身邊直掠而過飛入麥田,好像是被江瓷踩碎土塊的聲音驚嚇到了。撩起的風把遊戲中江瓷的衣角直掀起來,衣角飄飛的聲音清晰可聞。

江瓷忍不住籲了一口氣,耳機裏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甚至還有細微的蟬聲,這樣的真實感,足夠讓人背脊發涼。

屏幕下方突然跳出來一行字,嚇了江瓷一跳,少頃,她發現那是安在講話:

“大家都在哪裏?”

木梨子、簡遇安、龍熾、夏綿先後回應:

“我在一片樹林裏。”

“我在一個建築物旁邊,好像是個神壇之類的。我進到神學院裏麵來了。”

“我在懸崖上的石頭上,好險,我剛才沒看清路,差點掉下去……”

“我在神學院的走廊裏,對麵好像有個人……”

很快打字回夏綿道:

“那是我。我看見你了。看來咱們倆被空降到一起了。”

江瓷報上了自己的位置,龍熾說要去找她,崔烈跳出來說他就在麥田附近,馬上來找江瓷。

就差那個叫做修的家夥了。

大家等了幾分鍾,修那邊都沒什麽消息,在大家都快要準備放棄等待,去各自找武器的時候,修那邊終於有了回複:

“我幹掉一個。”

江瓷傻在了電腦前麵。

修打字好像很慢,過了幾分鍾才出來一段字:

“我在湖邊,一開始就看見湖邊還有一個人,就直接扔水裏去了。五分鍾沒上來,可能淹死了。”

江瓷:“……”

簡遇安:“……幹得好。”

江瓷在麥田邊緣蹲下來,她已經看出這個遊戲的高妙之處,她能通過耳機清晰地捕捉到身邊的任何響動,甚至她能看見那些麥子投射在地麵上的陰影,能聽見風吹過麥田發出的沙沙聲,而且遊戲中的人物是第一視角,就如同自己身臨其境一樣。

她聽見自己背後傳來陣陣腳步聲。

她想,可能是那個崔烈來找她了。

因為還沒熟練掌握對遊戲人物的操縱,她花了些時間,有些笨拙地轉過身去看來人。

但剛轉過身去,她眼前就猛撲上來一個黑影,那人手裏拿著一根繩子,繩子一甩,如蛇一樣繞上了她的頸部。那人迅速繞到她身後,死死勒緊了繩子。

江瓷能聽見繩子勒入皮肉發出的嘎吱嘎吱的恐怖聲響,同樣聽得清楚的是,遊戲中的自己喉嚨間發出咯咯的聲響,那是氣流不能流通時,發出的瀕死的呻吟……

江瓷盯著電腦屏幕,屏幕裏的自己仰麵朝天,一隻手死死抓住繩子,另一隻手則絕望地在空氣裏劃動著,但與剛開始的激烈掙紮相比,動作已經是疲軟不堪了。

必死無疑了嗎?

江瓷咬咬牙,控製著遊戲中的自己,把手伸進衣兜裏……

剛才她蹲在地上時,撿起了一塊尖石頭,作為暫時的防身武器。

就算要死,我也得給你留點像樣的禮物。

她艱難控製著遊戲中自己的手,對準了身後那人的小腹,一石頭揮舞了過去。

耳邊隻聽得一聲淒厲的女人慘叫,脖子上的繩子終於鬆動了,遊戲裏的江瓷麵朝地撲倒下去,摸著脖子劇烈咳嗽起來。

一時間,耳邊滿是女人的慘叫聲和自己的喘息聲,江瓷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內全是汗,好像剛才劃了那女人一下的,就是真正的自己。

不知何時,她的額間也爬滿了冷汗。

江瓷稍定心神,準備爬起來,看來那女人已經暫時失去了殺人的能力,是殺了她還是把她扔在這裏讓她自生自滅?

江瓷的耳朵貼在地上,聽到了一陣一陣由遠及近的、皮鞋踏在土地上的聲響。

她以為崔烈終於來了,但她突然聽到了一聲匕首刺穿皮肉的聲響。

緊接著,耳機裏傳來和江瓷的聲線極度相似的一聲慘叫。

這次,是真的死去了。

江瓷看著遊戲中的自己倒在地上,匕首從後背穿刺而過,直接洞穿了心髒。

瞳孔已經開始放大,無力回天了。

江瓷最後能做的,是艱難地翻過身來,看看是誰殺掉了自己。

她的眼前,出現的是薛盛華那張盛氣淩人的臉,還有躺在地上呻吟不止的、薛盛華的女朋友王駱涵。

薛盛華一腳踢在江瓷身上,得意洋洋地拔下插在她後背上的匕首。

那把匕首已經接近腐爛,但是還是足夠致一個人於死地的。

她立刻在打字欄上打下一串字:

“我快死了,麥田這裏有兩個人,崔烈你不要過來。”

打到這裏,屏幕上江瓷的身體、江瓷的遊戲信息和打字欄都變成了灰色,江瓷本人則從屍身上漂浮起來,變成了一個半透明的魂魄。

江瓷發現自己還是能夠操縱這個魂魄的,也就是說,她現在還在遊戲中,隻不過不能向同組的人傳遞信息,也收不到同組人的信息了。

自己隻是個魂靈了。

這時,耳機裏傳來薛盛華的嗤笑聲:

“讓你嘴賤,死得該。”

江瓷先是一怔,然後就被氣樂了。

原來這個人還記著今天中午自己奚落他的仇呢。

這還不算完,薛盛華又把那匕首往江瓷身上捅了幾下,鮮血噴濺了大半個屏幕,江瓷自己都看得眼皮直跳,要不是確信自己以前跟這個人素不相識,江瓷就該懷疑自己和他是不是有什麽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了。

好容易等他發泄完,他的女朋友王駱涵基本也就剩一口氣了,江瓷能聽見她的呻吟和微弱的求救的聲音,看來這個遊戲的設計者很用心,當遊戲中的人物互相靠近的話,不管是不是同一組,都能聽到對方講話的聲音。

但薛盛華就隻是過去看了看她,就把她扔到那裏了。江瓷聽見薛盛華理直氣壯地說:

“搞不好敵方已經有人接到通知過來了,我得趕緊走,犧牲你一個沒什麽的嘛,遊戲裏死了又不是真死了,我要是死了,我們組還怎麽贏?”

薛盛華撂下這句話後果然頭也不回地走了,江瓷連忙跟上,對於那個王駱涵她也是愛莫能助,根據她的失血情況,估計沒一會兒就要送命了。

不過,江瓷對這個見死不救還一大堆道理的薛盛華的鄙夷之情更加強烈,他明明是怕王駱涵拖累他,假如真心想去救她,可以把她藏到麥田裏,用衣服給她包紮,說不定止住她的血,她就能活下來。

不過他有句話說得不錯,這畢竟是在遊戲裏的虛擬人物,死活什麽的無所謂。

跟著薛盛華走了一程路,江瓷終於看見了那靜靜佇立在黑暗中的神學院。

乍一看這神學院,江瓷的心就是一緊,在看清神學院的全貌後,她的腦中更是炸開了鍋!

這個地方她來過!

貼著文藝複興風格瓷磚的穆德哈爾-哥特式大門,門上繪著一個奇怪的徽章,門的左上方燃著一隻式樣複古的煤油燈,燈上還雕刻著一隻精美而詭異的骷髏頭飛蛾。

……

這裏是她當初的地獄!

這個標誌是“死靈之門”的代號,又被稱為楊格索透特之門,著名恐怖小說家.拉布克拉夫特常用這個符號作為自己小說的封麵,這個標誌源於古老的克蘇魯神話,象征著保護和抵抗邪惡……

在經曆過那地獄般的恐怖後,她查閱了大量的資料,對那些深深刻在自己記憶裏的標誌了如指掌。

她從那之後就不相信任何宗教了,因為她實在無法把那裏麵的東西,和保護、抵抗邪惡之類的聯係起來。

她先於薛盛華,衝到了那扇大門前。她試圖用手去觸碰那飛蛾雕刻,但她發覺那隻是在遊戲當中,她根本沒辦法觸摸到實體。

江瓷的手死死握著鼠標,鼠標被她捏得啪喀一聲,差點兒裂開。

她絕不會忘記,在這裏度過的那恐怖的一天,從那以後,自己的人生軌跡就完全被改寫了。

她用了那麽多年,尋找打聽了那麽多的地方,竭盡全力,卻一直沒能再見到過這座地獄!

現今它就在自己眼前,掛著神學院的牌子,裏麵則棲息著滿滿的魔鬼!

在她愣神間,薛盛華就推開大門,走了進去。江瓷也跟了進去,心裏翻湧交替著無限的恐懼與希望。

搞不好,這次自己能找到從夢魘中解脫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