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節 求之不得,永失我愛

起初,卓格格還不理解方寧叔的用意,因為她並不知道安已死的消息,自然無法理解修為何會“一心求死”。

但看到麵對自己的威脅居然絲毫不還手的修,她就猜想到,可能有什麽重大的事情發生了。

她衝口問道:

“是不是夏綿出了什麽事了?”

修半眯著眼睛看向卓格格,略有深意地掃了她一眼,問:

“你這麽關心他?他出不出事,你不是應該最先知道的嗎?”

同樣地,修也不知道卓格格已經回到了神學院這件事。

卓格格用最簡潔的幾句話把事情解釋清楚了:

“我的任務結束了。卓格格這個身份,現在已經不存在了。我現在的身份,就是神學院18號執行者。”

說完後,卓格格打量著修,問:

“你是怎麽了?上次看到你這個樣子,是13號計劃者死的時候吧?到底出什麽事了?”

修並不回答,淡笑著看向卓格格,直看到卓格格遍體生寒,才開口道:

“她死了。”

卓格格一時間沒能理解:

“誰?”

但是,旋即卓格格便明白了,能讓修變成這樣,那個人的死,一定對修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

除了簡遇安,還可能有誰?

看到卓格格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修認真地補充了一句:

“她是自殺。老大去找過她,應該把所有的事情告訴她了。”

卓格格眼中的神色變幻了數重後,終於恢複了鎮定。說:

“那不挺好的嗎?她一死,你就解脫了。你的任務也完成了。我也沒有殺你的必要了。”

說著,卓格格把自己拿刀的手撤了回來。

在她看來,修之前說要把學院的秘密告訴木梨子他們。僅僅是為了營造出來一個假象,好讓學院認定他要背叛,派人來殺他。可是,既然他其實並沒有要背叛的意思。現在簡遇安又已死,她就沒必要拿刀子對著他了。

更重要的是,自從和夏綿在一起後,她就對於殺人這件事存有了一定的心理障礙,除了那次對聶娜娜外……

卓格格的眼前不自覺地浮現出那天晚上的情景——

那天,聶娜娜要卓格格去幫她收拾東西,順便還有些重要的、和學院有關的東西要告訴她。

盡管很不願意去,但畢竟事關學院,卓格格還是去了。

去到那裏之後。聶娜娜卻東拉西扯始終不進入主題。弄得卓格格不厭其煩。但是,在她快要失去所有的耐心摔門而出時,聶娜娜來了一句:

“我好像知道我們的老大到底是誰了。而且咱們都見過他,隻是不知道他就是老大而已。”

自從進入神學院之後。卓格格就沒見過老大的麵,別說是她,據說神學院裏,除了弓淩晨,沒人真正見過那個神學院的“統治者”的真麵目。

可是,聶娜娜居然說,他們都曾見過老大的真容?

聶娜娜一副誌在必得得意洋洋的表情,叫卓格格看得想吐,而且,在說出自己可能知道老大是誰後,她又把話題轉移開了,弄得卓格格異常焦躁。

偏偏這個時候,夏綿的電話打了過來。

聶娜娜當著卓格格的麵,示威性地笑一笑,揚了揚手中的電話,叫卓格格看清來電者的姓名後,笑意盎然地接起了電話:

“喲,夏綿,你還真打電話來啦?調查得怎麽樣了?”

聶娜娜全然沒發現,卓格格的拳頭已經握緊了。

神學院的第六條規則她並沒有忘記,但是她現在的理智,已經被她的憤怒一點一點地燃燒殆盡。

但是,當聶娜娜說出“簡遇安,就是左伊人,這本書,也是她抄寫的”的時候,卓格格就震驚了。

簡遇安,會是那個左伊人?

也就是說,她的真實身份是……

更過分的是,聶娜娜在電話中,如調侃一般地說著夏綿父親死亡的真相,卓格格單憑想象,就能看到夏綿那邊蒼白了的臉。

她的手扶上了病床邊的床頭櫃,上麵擺著一個聶娜娜吃了一半的火龍果,火龍果的旁邊,則放著一把水果刀。

聶娜娜自然是沒有發現卓格格的動作,此刻的她,全身心都沉浸在貓捉老鼠的遊戲樂趣中:

“不會吧?你就這點兒心理承受能力?那我接下來所說的事情會不會讓你精神崩潰?你想不想知道,那個被你父親追逐的穿風衣的人是誰?”

眼見著聶娜娜毫無顧忌地對一個外人說著神學院的秘密,聯想到聶娜娜已經知道了學院老大的名字,再聯想到她是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的……

萬一她把這些全部告訴了夏綿……

一瞬間,卓格格所有的怒火都消失了,滿腦子裏,都充斥著一個冰冷的機械的念頭:

殺了她。

卓格格能夠清晰地記得自己的每一個動作,在把她的手機奪過來掛掉的瞬間,還沒等她喊出聲來,她就幹脆利落而精準地用水果刀插進了聶娜娜的胸腔,聶娜娜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倒了下去,然後,她把聶娜娜的手機關了機,防止夏綿再打過來,並迅速環視房間一圈,思考著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在著手清理現場之前,她清楚,自己應該先給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

於是,她走到了病房的洗手間裏,關上門,擰開了洗手間的水龍頭,保持水的流動,撥通了夏綿的電話,和他隨便談了兩句話後,告訴他自己正在洗澡,並讓他能聽到水聲,算是給自己做了個簡單的不在場證明,就掛掉了電話。

當她做這一切的時候。她沒有預料到兩件事:

一件事情是,正巧在那個時間段,她所住的小區突然全區停了水,自己所謂的“不在場證明”。幾乎是不攻自破。

另一件,就是聶娜娜並沒有當即死去,而是在卓格格進入了洗手間後又蘇醒了過來。她想要呐喊,但是已經發不出聲音來了。她隻能竭盡自己剩下的全部力量。顫抖著用血在自己的手心寫下了卓格格的姓氏,並用力攥緊了拳頭,才氣絕而死。

卓格格在掛掉和夏綿的通話後,本想再和木梨子打個電話,多一個人給自己作證,就多一重保險,可她想想就又作了罷。

木梨子性格太多疑,打給她,說不定是弄巧成拙。

至於安。她根本連想都沒想。她是清楚安的厲害的。在她的麵前,一個謊言,除非是編得完美無缺。否則,總會被她挑出那個不完美的漏洞。一舉擊破。

在這個時間,自己還是不要和其他人多聯係比較好,這樣也可以避免警察將來一旦調查到自己身上,發現自己在聶娜娜死的時候,跟很多人都打了電話。這種不自然的狀況,也會引起他們的懷疑的。

卓格格拿著手機,走出了洗手間,看著躺在**,雙目圓睜,死不瞑目的聶娜娜,伸手試了試她的呼吸,探了探她的頸動脈,確定她是真死了,卓格格才鬆了一口氣。

她的胸口上插著的匕首,已經全部沒入了她的皮肉,隻剩下一個刀柄留在外麵。

這樣的死亡畫麵,叫卓格格想到了,那次木梨子扮成不良少女到第五大學調查夏綿的檔案失竊事件時,死在宿舍裏的蘇嬌妮,也是這麽一副樣子,胸口插著一把刀,刀身全部插進她的心髒中。

而在那次事件中,聶娜娜也參與了進去,而且,她顯然對蘇嬌妮的死,抱有一種頗看不上的嘲諷感。

沒想到,她的死相卻和蘇嬌妮如出一轍……

還真是有夠諷刺啊。

卓格格搖了搖頭,有條不紊地打掃起現場來。

在學院裏接受的培訓,讓她可以順利地完成對罪案現場每一個角落的清潔,讓自己的痕跡完全被抹去。

在完成現場的打掃後,她低著頭,從病房裏走了出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她並不急著離開醫院,因為她清楚,醫院的監控係統是很發達的,她需要清除監控中自己的影蹤,才是上上之策。

碰巧,她的身上帶著一個u盤,裏麵就有安曾給過自己的一種病毒。她因為領教過這病毒的厲害,就在把u盤交還給安之前,做了一個備份,以備不時之需,現在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她哪裏知道,安所給她的u盤裏的病毒,完全是大學就讀it專業的簡白平時閑著沒事幹自己做出來玩的病毒程序,這世上就沒有第二份!

卓格格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好笑,明明犯下了那麽多破綻,自己當時居然還覺得自己的行動是天衣無縫的?

所以,直到方寧叔來學校找她,一一把她犯下的愚蠢的錯誤羅列給她聽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的行徑已經暴露了。

她本以為自己會死,沒料到,學院並沒“製裁”她,而是認定聶娜娜想把學院秘密出賣,卓格格僅僅是對背叛者執行了“製裁”和“肅清”,隻是方式太愚蠢了而已,最終,卓格格也隻是被關了20天的禁閉,作為她違反了學院規定的懲罰。

其實,她對殺了聶娜娜這件事並不後悔,她隻後悔,自己僅僅以為清除了現場的痕跡就認為萬事大吉,這種想法實在是太天真了。

還有,夏綿。

她從小就不是一個被人喜歡的人,從小都沒有人去愛她,也沒人教她應該怎樣表達自己的愛。被帶到神學院之後,她就被當做一個殺人機器訓練,她的敏捷度和毒物學知識很強悍,而這些技能,也一點一滴地抹消了她作為一個人所應該具有的情感。

這種感情,直到遇到夏綿,才得以重生。

但是,卓格格清楚,自己就連和夏綿的相遇,都是學院的陰謀之一。

自己不過是被安插到夏綿身邊,監控他的一舉一動的棋子而已。

可自己是個活的棋子,也會有感情,當別人真心真意對自己好對自己笑的時候,也會想,如果能永遠就這麽下去就太好了。

但這種不切實際的夢,做一做就好。夢畢竟是夢,總歸是要醒的。

自己和夏綿,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應該是生活在陽光下的,而自己注定屬於絕對的黑暗。

因此,看著眼前的修,卓格格有些同情理解他了。

自從從聶娜娜那裏得知安是左伊人的時候,卓格格就想了許多,也想通了許多事情。

想得越多,她就越覺得,修這個神學院的第一執行者殺手,比自己還要可憐可悲得多。

他才是真正的那個“求之不得,永失我愛”的人。

再者說,方寧叔特意交代她,不能讓修死,老大留著他還有用,於是,卓格格把刀子放下來了,準備向他轉述方寧叔要她轉告的話。

可是,還沒等卓格格把刀子徹底挪開,修就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脖子,朝著卓格格手中刀的刀尖猛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