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節 變了的朋友

一秒記住,

修再次陷入了迷惑之中。

而左伊人則很淡定地繼續提醒修:

“來吧,快點,早點殺了我,你可以完成你的任務,我就可以解脫了。這是對我們都有利的事情。學院也說了,你可以被配備一個新的助手,說不準比我更好呢。”

自從修見過左伊人之後,她不止一次地提過、甚至要求過他殺掉自己,修之前,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人。

活著這件事,修並不覺得有多好,但他小的時候想過那麽多種死法,都沒有去實踐,證明這世界上還是有某種東西牽絆著他,叫他留戀的。

至於那是些什麽事情,修從未細想過,不過,看到眼前左伊人平靜的模樣,他突然很想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個舒子伽,她才一心求死的。

那個女孩,居然對她來說有那麽重要?

修沒有注意到自己心頭一閃而過的某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在浴室的門口坐了下來,說:

“我可以殺你,不過現在不需要那麽著急。你得告訴我,舒子伽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你和她,到底是什麽關係?”

左伊人把頭微微向後仰起,先說了一句和主題沒什麽關聯的話:

“覺不覺得我們的對話很平靜?我敢打賭,現在這時候,有不止一個房間恐怕已經殺得血雨腥風了吧?”

修不置可否,他不想了解其他的房間是什麽樣的狀況,他想要了解的,僅僅是眼前這個人的心路曆程。

左伊人輕輕歎了一口氣,保持著仰頭的姿勢,盯著天花板許久後。徐徐閉上了眼睛:

“那是個挺長的故事

。”

其實,左伊人的講述,基本上都是一些細枝末節的小事情,故事的主線,對修來說,其實很短,但卻叫修很難理解。

左伊人以前生活在正常人的世界中。而且,她是一個挺優秀的人,在學校裏屬於佼佼者,在日常交際中也頗受人歡迎。

她是個天才,盡管她本人不大喜歡別人這樣稱呼自己,搞得自己好像和別人格格不入很不合群一樣,可仍有許多人這樣稱呼她。

一個記憶力超群,擅長奧數,十歲就跳級到了六年級。小小年紀可以講一口標準的倫敦口音英語的孩子,同時又不驕傲,喜歡笑,具有異常的親和力,人際交往能力滿分,誰不喜歡?

左伊人有一個和她擁有近似才能的好朋友。她叫舒子伽,從小就和左伊人一起,住在洪城第九公寓裏。

這兩個人的關係很特別。明明才能很相似,能力也差不多,左伊人從不會嫉妒舒子伽,可舒子伽卻經常會嫉妒左伊人。

舒子伽嫉妒左伊人,是舒子伽親口說出來的。她對左伊人,向來是有話就說,一來是因為她就是這樣性格的人,說話從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二來是不管她說些什麽,左伊人都不會生氣。

她常常這樣對左伊人說:

“真想殺了你。這樣我就能輕鬆點兒,不用老想著跟你爭誰更厲害了。”

每當這時候,左伊人都會笑笑。說:

“好好,你最厲害,好不好?”

左伊人向來是不在乎誰厲害不厲害的事情的,在她看來,朋友是無需在乎那些的。

可越來越了解舒子伽後,左伊人也越來越無奈。

舒子伽喜歡鑽牛角尖,她一心認為左伊人是她的競爭對手,她曾親口對左伊人這樣講過:

“你去死吧。我說真的,你在一天,我就沒什麽出頭之日。所以拜托你趕快去死吧。”

也虧得左伊人脾氣好,對於她有的時候會爆發的小情緒和某些近乎於無理取鬧的言論總是一笑置之

在她看來,舒子伽隻是個偶爾會發作小孩子脾氣的孩子,自己應該包容她。

但在兩個人越長越大,一起跳級升入六年級的時候,左伊人漸漸察覺到,舒子伽從小時候的偶爾的任性妄為,走向了一個更加奇怪的方向。

有天,她放學後找不到舒子伽,準備自己一個人回家的時候,突然發現,她正蹲在學校的自行車棚裏,認真地用削鉛筆的小刀把一隻野貓的眼珠挖出來。

她的動作很靈巧,根本看不出來是第一次這樣幹的樣子,貓還活著,隻不過好像叫不出來了,呻吟聲又嘶啞又低微,不仔細聽的話根本發現不了。

左伊人忍著強烈的惡心和不安走了過去,問舒子伽:

“你這是在幹嗎?”

舒子伽興致勃勃地抬起頭來,似乎根本察覺不到自己所做的事情是不應該展示於大庭廣眾之下一樣,把已經因為剜眼的痛苦而全身**抽搐不停的貓提著後頸舉起來,衝左伊人晃了晃,說:

“你看,多好玩啊。”

左伊人咬了咬牙,說:

“把貓給我,你跟我走!”

舒子伽掃興地聳聳肩,抓起隨意地丟在一旁的書包,把垂死的貓掂在手裏,把沾滿鮮血的小刀準確地朝它後頸猛地插了進去!

左伊人根本來不及阻止,貓血便四濺開來,那貓掙紮了兩下,便徹底不動了。

舒子伽把貓往旁邊一個空的自行車筐裏一丟,吹著口哨,來到了左伊人身邊,伸著沾上了點兒鮮血的手,無所謂地說:

“給我點兒紙。我擦擦手。髒死了。”

左伊人盯著舒子伽,第一次覺得自己完全不認識這個和她從小玩到大的人。

還是那樣的臉,還是那樣無所謂的笑容,還是那種理所當然的口吻,可是她沾血的手,卻叫左伊人沒來由地恐懼起來

據舒子伽所說,她隻是看那隻貓病了,估計也活不成,才把它抓來“做做實驗”的,她隻是單純覺得好玩才會這樣做的。

對於舒子伽的話。左伊人完全不信,看她的手法那麽熟練,好像挖掉貓的眼睛,就和拿筷子從燒熟的魚頭上挑出魚眼睛一樣嫻熟,她絕對不信,她是第一次這樣做。

後來,在去雷彤家。也就是學校裏劃分的互助小組裏,左伊人需要幫助的二年級學生家裏,輔導他功課的時候,那個肉墩墩的小男孩心事重重地向自己講出了他曾經看見過舒子伽虐貓的事情,而且她也是挖出了那隻貓的眼睛。

與左伊人親眼所見的不一樣,雷彤說,那隻貓叫得很淒慘,而且舒子伽那次虐貓的地點也不在自行車棚裏,而在一個學校南側角落的一個老式男廁所裏。

也就是說。她做這種事,並不是第一次。

左伊人為了這件事,再次去找了舒子伽。

她那個時候正在學校的天台上畫畫,看到左伊人來了,她也隻是勉強地抬了一下頭,就繼續畫她的東西。

左伊人見識過她畫的東西。那些東西,說實在的,都不應該是一個孩子所應該專注的描繪對象。

低垂的鉛色雲塊。輪廓分明的旗杆倒影,黑且龐大的鸕鶿,它所銜著的鑲有寶石的手鐲,沉溺的屍體,美麗伸長的僵硬手臂,朦朧的峰頂,高聳天際的半身女人形體,仿若月色的反光,金星的幻象,北極光毫無光澤密密緊織的長矛光芒。蒼白如骨的頭顱,雲霧般的白熾火焰……

這些東西,本不是一個孩子的心靈所能看到的東西。而舒子伽卻擁有著一雙能看懂這些東西的邪惡眼睛。她過早地脫離了純真和爛漫,似乎天生就對黑暗有一種強烈的渴望。

麵對左伊人的詢問,舒子伽連頭也不回,就痛快地承認了:

“沒錯啊,我上次撒謊了,殺貓這種事,我幹過很多次了。”

左伊人皺著眉,問:

“為什麽?”

舒子伽微笑著,用畫筆在畫上添上了兩筆,說:

“我喜歡啊

。它比我弱小,我自然能主宰它的命,誰讓它倒黴,比我弱小呢?”

舒子伽說到這兒,才回過頭來,用畫筆指點了一下左伊人的臉,說:

“伊人啊,我問你,你覺得生命,有高低貴賤之分嗎?”

左伊人抿了抿嘴唇,回答說:

“有,自然有。我不覺得有絕對公平的事情存在,高低貴賤,不管是在人類社會還是在動物界,都是存在的。但是每個生命都對它所在的群體有存在的意義。螞蟻有螞蟻的意義,人也有人的意義,從這點來說,相對來說仍是公平的。”

聽了左伊人的理論,舒子伽卻笑了起來,而且笑得幾乎要嗆咳起來了。等她笑夠了,她才說:

“伊人,所以我就說,咱們倆根本不是一路人。我聽不懂你那些絕對公平相對公平的理論,在我看來,比我弱的東西,就活該被我掌控,比我強的人,也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在裁決別人的命的時候,那種滿足感,那種快樂感,你懂嗎?要不我給你逮隻貓,你試試?”

左伊人倒退了一步,盯著她的眼神充溢著不解和微微的憤怒,她這是第一次發覺,舒子伽是個詭異的人,叫她感覺相當危險。

左伊人的父親是一個社會學家,母親則是一個醫生,從小她就見慣了人情世故,也從父親那裏了解到了許多理論。她隱約地記得,在心理學中,有一種叫做“反社會人格”的心理疾病,很嚴重,這種人格的人。容易對社會造成極大的危害,這種群體中的人其中有一點表現就是,對於人命的概念極度淡漠。

她不想看著自己從小的朋友滑落入一個無底的深淵,可是她又無能為力,隻能默默地站在舒子伽的對麵,不知道該離開,還是該勸說她。

舒子伽轉過身去,輕描淡寫地轉移開了話題:

“哎,對了,告訴你一件事,最近,有人在跟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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