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天黑請閉眼(上)
“殺手……請睜眼。”
簡遇安剛剛閉上的眼睛迅速張開。和她同為殺手的是金嬈和修,但還沒等他們表決一下要先殺誰,簡遇安就徑直指了一下她左手邊的盧雪真,也不打算和其他兩個同盟者商量,就直接示意江瓷他們選擇結束,可以閉眼了。
簡遇安看出來,江瓷的表情有些疑惑,但她還是宣布道:
“殺手殺人完畢,殺手請閉眼。”
簡遇安抓住這個機會,環視全場。
昏黃的燈光下,她看到木梨子的眼皮動了一下!
她挑了一下嘴角,但馬上把表情收起來,閉上眼睛。
她聽見江瓷的聲音響起:
“警察請睜眼。請指認殺手。”
四周悄無聲息,過了一段時間,她聽見江瓷明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聲音也略輕鬆了些:
“指認完畢,警察請閉眼。”
這證明他們比較幸運,沒有殺手被警察選中。
這場殺人遊戲,與平常的殺人遊戲區別最大之處,就在於平常的殺人遊戲,是警察和平民聯手追緝殺手,而這場遊戲,殺手和警察反而需要聯手,盡最大可能把平民誅殺殆盡。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在最大限度上保存有生力量。
她腦中浮現出數個問題和數個應對策略,但隨之她的腦袋開始隱隱疼痛起來。
該死,這個時候千萬不能……
她忙屏息斂神,放鬆神經,此時,江瓷的聲音響起:
“天亮請睜眼。”
在大家紛紛睜開眼後,江瓷轉向盧雪真,以盡量平和的口吻說:
“對不起,盧雪真,你被殺了。”
盧雪真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但她不敢太大聲,隻能飲泣著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左右看了看,腿一軟又坐了下去。她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沒人責怪她,誰都知道,平民這個身份在這場遊戲中是最危險的,就算達成了簡遇安所設想的平局的理想局麵,也很難說那個殺手會不會把遊戲規則按照他的喜好曲解,導致這些平民最終成為“它”殺戮的對象。
但盧雪真出局,這已成了定局。
簡遇安站起來,幫她把椅子搬到自己身後,讓她挪出了遊戲圈中,並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
盧雪真抽抽搭搭地哭了好長時間,才想起來自己還要留遺言這回事,她抽噎著說:
“我不知道是誰殺的我……我……我不想死……我不要留遺言……不要……”
盧雪真胡言亂語了半天,大家都明白依賴她的證詞是不可能的了,就按照遊戲規則,順時針開始說證詞。
“我不清楚是誰殺的,過。”
“就覺得好像殺手殺人的時間很短,過。”
“我是好人,過。”
……
大家小心翼翼地講著自己的證詞,安低垂著眼瞼沒怎麽說話,可她的餘光盯著每一個人講話時的神情,同時大腦高速運轉:
之所以先殺盧雪真,是因為她從剛開始起,就暴露了出她對被殺的恐懼,她表現得太過明顯了,一看就知道是平民,才如此恐懼被殺。警察也應該恐懼被殺,但按照盧雪真的性格來看,她膽小怯懦,屬於一隻老鼠就能嚇破膽子的女生,要是她抽到警察牌,證明她還是有翻身的可能的,若是這種情況,她反而會強作鎮定,相反,要是抽到了隻能待宰的平民牌,她必定會亂了陣腳,所以先處決她,既是把握最大的,又是對穩定其他人員的情緒最有利的。
而且,盧雪真正好坐在自己左手邊,按照順時針的順序發言的話,自己是最後一個,可以先聽其他人的發言,挑出漏洞,加以剖析。
在發言過程中,木梨子說的話最少,隻是說了句“我是好人,過”。表麵上看不出什麽破綻,但在餐廳裏討論規則的時候,她也曾加入過,講得還一板一眼,看起來她玩過很多次,她現在不多講話的原因,最有可能是她擔心言多必失,什麽人會有這樣的心理?
她很可能是有身份的人,既然不是殺手中的一員,那麽是警察的可能性非常大。
但不能妄下斷言。
安舉起手抓抓頭發,順便遮擋一下眼睛,讓自己窺視大家的視線不那麽明顯。
視線轉過一圈後,她已經確定了這次,要製裁的無辜平民是誰了。
等輪到她發言時,她淡淡地說了一句:
“我懷疑金嬈,因為江瓷讓殺手閉眼的時候,我聽見那個方位有聲音,是手抬起來又放下來,摩擦衣服時的聲音。而且指認的時間很短,好像就是一抬手一放手的時間,也就是說,那是一個很方便就可以指認到盧雪真的地方,金嬈你不就是在盧雪真的對麵嗎?”
此言一出,別說是金嬈本人,全場人都嚇了一跳。
在此之前,是沒有人直接指出誰有可能是殺手的,而簡遇安指名道姓地點明金嬈就是殺手之一,無異於給了大家一個攻擊的目標。盡管大家都沒有聽見什麽衣服的響動,但被安這麽一說,好像就變成了板上釘釘的既定事實。大家也都感覺那個時候聽到了某種聲響。
安直直地,充滿自信地看向金嬈,金嬈的臉上除了不可置信,還有一種被背叛的憤怒。
安把視線收了回來,她正在心裏謀劃下一步的行動,金嬈卻坐不住了:
“不是我!我不是殺手,簡遇安你這個……”
她急得從自己的座位上直接彈了起來,江瓷立即製止她:
“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去!現在開始投票!”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安率先抬手指向了金嬈,緊接著,一條條手臂紛紛舉起來對準了金嬈,這一條條手臂仿佛一把把刀劍,刺得金嬈麵色通紅冷汗直流。隻有修和徐爽遲遲沒有指證自己的懷疑對象。
安把目光轉向江瓷,江瓷臉上也有不自然的肌肉**,安很清楚金嬈此刻心裏在想什麽,也知道江瓷在想什麽,她暗暗祈禱這時不要有人突然跳出來壞事,但修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我覺得不是她,簡遇安隻是聽到那個方向有衣服的響動聲,不能證明是金嬈發出來的,我倒是覺得可能是她……”
修把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抬起來,指向了坐在金嬈身邊的。
四下看了看,發現那隻手臂不偏不倚地正指著自己,她疑惑地點著自己的鼻尖:
“你說的是我?”
漂亮!
安差一點就要對修的聰明和默契出聲喝彩!
她的本意就是指證是殺手。
在全場中的表情相對比較平靜,低頭的時間遠多於抬頭的時間,甚至連個多餘的眼神和餘光都沒有,隻一心一意地擺弄自己的指甲,看樣子她根本不關注周圍人的表情與話語,換句話說,她不擔心自己在遊戲中死去,那麽什麽人不在意自己會死?
答案看上去有些矛盾,同樣是平民。
在這場遊戲中,平民這個角色本身就是個矛盾的存在,既在意自己的死亡,也可以不在意自己的死亡。
其實,從平民的矛盾性,就能看出盧雪真和性格上的巨大差異,盧雪真擔心自己作為平民被殺後,會被“它”殺害,但認定,抽到了平民牌就無法更改了,與其惶惶不可終日,還不如放鬆些,期盼著“平局”這一最好結局。所以在修的手對準自己時,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安故意把自己的動作遲疑了一下,繼而改換了口風:
“確實有可能是……”
她把自己的手收回來,裝作努力思考的樣子,說道:
“從剛才觀察來看擺弄自己的指甲過度頻繁,有可能是想通過小動作來分散內心的緊張,對,有可能。”
不管“它”是在暗中監視還是就在這些人之中,她都必須為自己的任何推斷尋找一個合理的借口,牽強與否暫且不論,至少不會引起“它”的懷疑。在提出自己的理由之後,她幹脆地轉變了針對的對象,指向了:
“那就是你了,因為我確實聽到聲音是從這個方向傳來的。”
其他的手臂遲疑了一下,也紛紛轉移到了的身上,金嬈如釋重負,忙不迭把手也指向了。
江瓷統計了一下票數,說:
“得票數超過半數,被處決。她是平民,請留下遺言。”
看上去根本沒什麽心理負擔,輕鬆地站起來,搬著小凳子,乖乖靠到了盧雪真旁邊。她在“死亡席位”坐定後,說:
“根本沒什麽衣服響的聲音嘛,我都沒聽見,安你是胡亂指認的吧?還是說,你就是凶手?”
簡遇安不理會四下投來的神色各異的視線,回頭對笑了笑,她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一般是因為緊張的思考,一半是因為頭疼得厲害。
她擦了把汗,把小外套脫下,扔到身後盧雪真的腳下,隻穿著身小t恤。她對江瓷說:
“繼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