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誰叫你不聽呢?

看到從一個小巷口裏閃出來的郭品驥,心裏一喜,費力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努力地伸長,想要抓住他:

“哥哥!救我!”

中年男人站住了腳步,他沒想到這個人居然來得這麽快,剛好,他也想找這個拐走自己心愛女兒的人算賬。

可是一轉身,看清楚來者是誰後,中年男人疑惑了。

怎麽是個孩子?

在他的印象中口中的“哥哥”,至少應該是一個20歲出頭的青年,但眼前這個孩子,再怎麽看,也不過是個十歲不到的兒童吧?

但是,既然都叫他“哥哥”了,那他必定就是把自己女兒綁走的成員之一。

中年男人堅信,這個男孩一定有同夥,而他和他的同夥,必定對自己的女兒做了些什麽,要麽是催眠,要麽是洗腦,否則,女兒怎麽會忘記他這個為她操碎了心的父親?

自從她被拐走的那天起,中年男人的心就被揉碎了,他被拋進了深深的地獄折磨之中。

以前, 不管女兒去哪兒,他都會跟在她的身邊,可是那天,自己和妻子偏偏都有事,女兒非要鬧著去玩,他們拗不過自己的女兒,隻好答應了,可是女兒這一去,就再沒有回來。

剛開始的時候,夫妻兩個人都急瘋了,第一時間聯係了警察,警察也很重視這件事情,展開了調查,可是那時候。她正被郭品驥囚禁在底下的倉庫裏,與世隔絕,即使外麵搜尋得再熱烈,她也不知道。

等她幾個月後重獲自由。搜尋已經結束,她自然不知道,在自己被囚的這段時間裏,自己的父母到底是如何地痛苦絕望。

他們一心等著綁匪的電話。隻要那個綁匪肯打來電話談條件,不論是多昂貴的代價他們都願意付出,可是,偏偏一個電話、一封郵件也沒有,在等待中,夫妻兩個熬幹了眼淚,對那個綁架者詛咒了無數遍,仍無濟於事。

警方其實也很難辦,那個公園的監控攝像頭全部壞掉了。在失蹤的前兩天。那裏還發生了一起虐殺幼童案。那個案子,到現在還是一樁無頭公案,殺人者顯然沒有任何理由。隻是單純的變態殺人狂罷了。

在綁匪久久不打來電話後,警方也做出了一個初步的判斷:

這個綁匪並不是想要求財。這樣一來,就非常麻煩了。

如果他想要錢的話,還是有一定的爭取餘地的,可他居然連錢也不要,加大了數倍調查的難度,夫妻二人也沒有什麽仇人,調查起來極為困難。

後來,這個案子因為無從查起,而被擱置了。

警方放棄了,夫妻二人卻不肯放棄,他們也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妻子因為過度思念女兒而病倒,每天想的念的都是女兒,中年男人也好過不到哪裏去,為了找到女兒和照顧妻子,他辭去了工作,家裏的生活狀況日益窘迫起來,但夫妻二人仍執拗地不肯放棄哪怕一絲希望。

在這兩年間,中年男人走遍了大半個美國,雖然有一個民間基金會的支持,不至於資金短缺到無力為繼,可是他內心的苦悶根本無法宣泄,隻能通過飲酒來消解心中的愁苦,身體也每況愈下,早沒了當年的意氣風發。

就在兩天前,他剛剛結束了一次失敗的旅行,回到了家裏,與妻子商量著搬家的事情,想著假如搬離這個傷心地,妻子的病會不會有好轉。沒想到說著說著,妻子的眼淚就下來了。

她堅決不肯搬家,理由是,如果將來某一天自己的女兒真的找回了家,卻發現父母早已不知去向,那她就真的無家可歸了。

他們哪裏能想到,他們寶貝了五年、疼愛了五年的失蹤女兒,就住在離他們家兩條街開外的地方呢?

聽了妻子哀哀的哭訴,中年男人心頭鬱結,出來轉轉,想買罐啤酒,轉過了兩條街,近乎心灰意冷的男人,驚訝地在便利店門口,看到了提著一兜麵包和熱狗的自家女兒。

女兒長高了,也變瘦了,精神狀態還不錯,一邊走一邊哼著歌,她身上的衣服看樣子挺舊的,但是洗得很幹淨。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上看起來沒有什麽傷痕。

自從女兒失蹤後,妻子就總是擔心,擔心女兒是被某個乞丐組織綁走了,弄傷弄殘,扮成乞兒,去沿街乞討。

聽到妻子的擔心後,中年男人也很恐懼,可看到眼前健健康康的女兒,他幾乎都要熱淚盈眶了。

他還不是很確定,尾隨她走了一段路,女兒也似是有所察覺一樣,扭過頭來,正和他撞了個麵對麵。

在中年男人的想法裏,女兒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應該會非常興奮,她在外麵流落了那麽久,想必是受盡了委屈,自己張開胳膊,她就必定會回到父親溫暖的懷抱中,而自己隻要負責耐心地為女兒療傷就好。

在和女兒麵對麵的短暫幾秒中,中年男人想了很多很多,甚至想到了在今後的幾年裏該怎麽補償受了傷害的女兒,但是,女兒的反應,叫他瞬間寒了心。

她居然不認識自己了?

短暫的錯愕過後,中年男人的心頭湧上了一股怒意。

都是那些把自己女兒綁架走的混蛋!要不是他們,自己的女兒現在還應該是依偎在父母身邊撒嬌的年齡,怎麽會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不認!

不由分說,中年男人上前把自己的女兒抱了起來,他打定了主意,不管女兒如何抗拒,如何鬧騰,自己都要包容她,讓她記起過去的事情,讓她記起。自己是當初那個無盡疼愛溺愛她的父親。

不過他的心裏始終是憋著一口氣的,而這口氣,在郭品驥突然出現的時候,到達了巔峰。

你居然還敢出現在自己麵前!

中年男人剛剛尾隨的時候。因為不敢完全確定,所以沒打電話聯係其他人,他有些擔心,擔心這個陡然出現的男孩身後還有什麽人。萬一他叫喊起來,自己就帶不走女兒了……

中年男人強忍著心頭翻湧的怒意,逼視著郭品驥,怒氣衝衝地問:

“是你拐走了我的女兒!?”

是個人就能聽得出來,假如中年男人沒有把寶貝女兒抱在懷裏,他絕對會上前去暴揍這個綁架犯一頓!

可是郭品驥毫不畏懼地凝視著中年男人的眼睛,條理清晰道:

“是你打算拐走我的妹妹。這個人是我的妹妹,快放下來,否則我就報警了。”

對於男孩冷靜的威脅。中年男人的怒氣更盛。他攥緊了拳頭。眼睛充血,好像那攥緊的拳頭會馬上砸上男孩的臉一樣。

麵對怒發衝冠的中年男人,郭品驥的反應很平淡。口氣就像是在講述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

“再說一遍,你把她放下來。否則我對你不客氣。”的心裏早就亂成了一鍋粥。眼下一看到郭品驥的臉,就什麽都顧不得了,掙紮得越發激烈。

察覺到女兒的異動後,中年男人胸腔中翻湧起一股莫名的絕望感,不過他還是用力地抱緊了女兒,警惕地注視著郭品驥,說:

“你背後有什麽人?為什麽要針對我的女兒?說!”

郭品驥耐心地糾正道:

“不好意思,那不是你的女兒,那是我的妹妹。冒昧地問一句,您的女兒今年到底多大了?”

沒想到郭品驥居然會這麽彬彬有禮地詢問自己,中年男人一時間有些迷糊了。

也難怪,找回女兒的狂喜摻雜著女兒不認識自己了的驚慌,早已經把中年男人被酒精麻痹了的腦子衝擊得更加混亂,他下意識地回答了男孩的問題:

“我女兒是在兩年前失蹤的,現在應該是七歲。”

聽到這句話停止了掙紮,愣愣地看向男人——

兩年前?

好像就是兩年前,自己被郭品驥告知,自己做了一場漫長的夢,過去她所有的認知,都不是正確的。

都是兩年前?會有這麽巧嗎?求助似地把目光投向了郭品驥,卻看到了他輕鬆的笑臉:

“那先生你真的是認錯人了,我的妹妹一直和我呆在一起,不可能是你的什麽女兒。也許隻是我的妹妹長得很像你丟失的女兒,但你也不能把我的妹妹拐走。您把她放下來吧,您弄疼她了。”

中年男人沒放開手,他有些混亂地一會兒看向男孩,一會兒看向懷中的女兒,目光也有些不定起來。

的確,過了兩年,女兒也有了些變化,肯定不會像以前那樣嬌憨可人。況且,自己懷裏的這個女孩的氣質,和自己的女兒也有明顯的差別。

但也太像了點兒吧……

郭品驥抽了抽鼻子,像是聞到了什麽氣味一般,笑眯眯地說:

“叔叔,你喝酒了。喝醉的人的話,你叫我怎麽相信呢?請把我妹妹放下來吧。”

中年男人咬了咬牙,說:

“我把她帶回去,去給她媽媽看看,她媽媽一定能認出她來的……”

郭品驥朝中年男人不緊不慢地靠近了一步,口吻平靜地說:

“把我的妹妹還給我。”的身體已經僵硬了,不知道是該繼續呆在這個男人的懷裏,還是去“哥哥”那裏。

她有種錯覺,自己根本看不清這兩個爭執著自己去留問題的男人的心,也看不出他們哪個更值得信任一點。

在內心的極度混亂中聽到了一聲沉悶的皮肉撕裂聲——

她慢慢地低下頭去,發現一把刀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插進了中年男人的腹部,中年男人一臉不可置信地捂著腹部不斷流血的傷口,軟倒了下去。

血點濺了出來,濺到了麻木的小臉上。

郭品驥拔出了插在男人腹部的刀刃,把刀刃放在嘴邊,嫻熟地舔舐了一下刀刃上的鮮血,像是抱怨,又像是得意地炫耀著些什麽,對倒在地上不斷掙紮**的中年男人說:

“我都叫你還給我了。誰叫你不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