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節 重陷險境

不過,黎朗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古老板回來之後,古小月並沒把她看到的東西告訴古老板。

但是,叫黎朗更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發生了。

她剛剛轉好了一點兒的病情急轉直下,拒絕接受黎朗的治療,在林嬌和古老板勸她的時候,還用近似於看仇人的眼光盯著林嬌,同時死死地抱著古老板不放,就連吃飯喝水的時候都跟在古老板身後。

古老板從來沒有被女兒這麽親近過,反而誤以為這是女兒康複了的信號,千恩萬謝地給黎朗道謝,每天見到黎朗的時候,都是一臉喜色。

每次和古老板在走廊裏狹路相逢,他向自己表示謝意的時候,黎朗就會看到,扯著古老板衣角,緊緊尾隨在古老板身後的古小月,便會對他露出一種噬人的凶意,看樣子恨不得竄起來咬斷他的喉嚨。

黎朗感覺身上寒津津的。

要不是不死心,不想放棄這個實驗對象,黎朗都恨不得趕快離開這個有著非人目光的女孩。

古老板是感受不到黎朗的焦慮和林嬌的心虛的,他高興於女兒的康複,隻是,這短暫的和平之後,潛藏的是叫古老板怎麽都想不到的危機。

大概在黎朗入住旅館一個半月後,某天,他正在房間裏整理古小月的資料,思考下一步該怎麽著手治療。

其實他很清楚,他已經徹底失去了古小月的信任,而要治愈古小月的病,為她灌輸入他想要灌輸入的記憶,就要保證她對自己的絕對信任。

但很明顯,古小月現在極度抗拒和黎朗單獨相處,隻願意和古老板呆在一起。

古老板還不知道古小月因為什麽拒絕再度接受治療,他還笑著跟黎朗說,這孩子估計是和黎朗聊天聊得有點兒煩,現在淨纏著他這個當爹的了。

話是這麽說,但黎朗看得分明。古老板的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

黎朗盯著手頭上亂七八糟的資料,覺得心頭煩躁,把那張古小月畫過的房樹人繪畫心理測試圖隨手夾在了旁邊的一本賬冊裏,賬冊裏繪滿了古小月之前在裏頭畫的眼睛。

在這時,他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了古老板的一聲痛叫!

他還以為他是被菜刀切到了手,並不打算出去看,反正古小月的眼神他是看怕了,而古小月,和古老板現在簡直是一體的,看到古老板就等同和古小月見麵一般。

想到這兒。黎朗還自嘲地笑了笑。他做了這麽多年心理谘詢師的工作。第一次碰到叫他害怕、甚至唯恐避之不及,卻又不舍得輕易放棄的病人。

黎朗一時間想事情想出了神,直到他聽到外麵傳來了林嬌的尖叫,伴隨以“小月你幹什麽。快鬆開”的尖聲叫喊。

黎朗一下子站起身來,朝外跑去。

等他跑到前廳,才發現古小月正一如既往地抱著古老板,隻不過,她居然用嘴死死地咬住了古老板的腿,不管焦急的林嬌在一邊如何拉扯她也不鬆口。

奇怪的是,她的眼神沒有精神病患者發病時的癲狂,相反,她很平靜。她很平靜地用著全身的力氣去撕咬著古老板的腿。

古老安疼得麵色青白,幾番嗬斥叫古小月鬆口,古小月就是不鬆,咬得愈來愈深,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在一旁愣住了的黎朗。

古老板穿的是黃色的工裝褲。鮮血從古老板被咬的地方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看起來叫人感覺觸目驚心。

黎朗愣著站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要去幫忙。

可當他剛剛伸著雙手,準備去幫忙的時候,古小月就發現了他的動作,繼而鬆開了口。

古老板揉著咬得暈出了一大片血跡的腿,倒吸著冷氣,額頭上滿是密密麻麻的冷汗,林嬌連看都不敢看自己滿嘴是血的女兒,叫黎朗把她送到房間裏呆著,自己則準備攙著古老板去房間裏上點兒藥。

可是古小月現在完全抗拒黎朗的接近,一看到黎朗又準備朝她走來,她就一下子竄到了古老板身邊,抱住了他的另一條腿,死活不肯放手。

古老板還以為她還要咬自己,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就把她往外推,等到發現她隻是單純跑過來抱著自己的腿時,他才鬆了一口氣,叮囑小月“可不準再咬了”,才忍著疼痛,一瘸一拐地在林嬌的扶持下艱難地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古小月下嘴極狠,古老板腿上的半塊肉都要被咬下來了,上藥的時候他疼得全身直哆嗦,就這樣,他還強撐著笑著跟黎朗打哈哈,說黎醫生果然是神通廣大,小月發病的時候死活不鬆口,黎醫生一過來就鬆開了。

黎朗維持著臉上的笑意,眼神卻掃向了小月。

小月抱著古老板的另一條腿,低著頭,不言不語,但是她嘴角那一抹幽微的血跡,簡直叫人脊背發冷。

黎朗打了個寒戰,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了他的心頭。

沒有結束,絕對沒有結束,小月的人格,好像在往另一個連他也無法控製的深淵中滑去了。

黎朗的預感沒有錯,在當天夜裏,就又出事了。

古小月自從纏著總和古老板呆在一起後,就搬到了古老板的房間裏,睡覺也是在同一張**。

就在當夜,古老板的房間裏傳來了古老板又一次的驚聲尖叫。

碰巧,晚上旅館裏停了電,當林嬌點燃了蠟燭,赤腳跑到古老板房間裏的時候,眼前的一幕叫她驚呆了:

古老板正痛苦地抱著自己的腿,在**來回翻滾著,而一個小小的身影,就站在房屋的一角,冷眼旁觀著古老板的痛苦。

林嬌來不及嗬斥小月,幾步跑到自己丈夫身邊,硬把他的腿扒開來看。

一個深深的血洞出現在了林嬌的眼前,血肉翻卷,甚是可怖。

此時黎朗也趕到了,他站在門口,看到在搖曳的燭光中,小月呆立在那裏。手上不知道攥了什麽東西,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著血。

林嬌沒注意到這一點,她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隻知道抱著古老板六神無主嗚嗚咽咽地哭。

而黎朗朝古小月走了過去,什麽話也不說,直接抓住了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中摸到了一個硬硬的,尖尖的東西。

古小月也沒有甩開黎朗的打算,她甚至做出了一個無比奇怪的舉動。

她把身子貼近了黎朗,在黑暗中。仰頭看他。

那雙不像孩子的眼睛。叫黎朗打了個顫。

出於一種職業者獨有的敏感。黎朗覺得古小月似乎有話要對他說,因此他猶豫了猶豫,還是蹲下了身子。

古小月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了黎朗,同時伏在他耳邊。低聲說:

“幫我藏好。否則我就告訴爸爸,你和媽媽的事情。”

盡管黎朗在蹲下來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準備,甚至猜想古小月會不會用她手裏的凶器給自己也來一下,但是在聽到這句話之後,他還是沒能控製住,全身一陣發麻。

古小月的聲音就像是個成人,她這雙孩子的眼睛,看透的、知道的。似乎比黎朗還要多,她狡黠地盯著黎朗的眼睛,就像是一頭小狼,甚至叫黎朗感覺,如果他不答應她幫她隱瞞的要求。她隨時隨地會潛入自己的房間,用隨便的什麽東西,叫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鬼使神差地,他接過了古小月手中的東西。

硬硬的,涼涼的,尖尖的。

他摩挲著這個東西,不動聲色地站起了身來,朝後退了兩步。

林嬌此時也回過了神來,試圖從小月的手裏把凶器拿下來,可是小月主動地張開了她的小手,空空****的手心裏,隻剩下了鮮血。

這件事不了了之,古老板甚至沒有去附近的醫院治療,隻是自己草草包紮了一下。

畢竟,到了人家醫院那兒,醫生問起是什麽東西紮傷的,不好說,問起是誰紮傷的,更不好說。

這麽一來二去的,古老板的傷口沒有得到及時的處理,導致他發了燒,隻能躺在**休養。

而黎朗早就趁著昨夜停電,把小月用來傷人的凶器放回了原位。

說實在的,黎朗被嚇著了,小月對他的威脅,他聽得出來,不是孩子的玩笑,他需要早點兒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為此他寧肯放棄這個得來不易的實驗對象。

然而,人想走的時候,偏偏就走不了。

古老板死活要挽留黎朗,說孩子的病情再度惡化了,看來還是需要黎醫生的幫助,萬一再出了什麽事兒,那就真的不好了。

黎朗很為難,職業的道德要求他不能直接拋下病人一走了之,他又不能直接說出自己要離開的理由,況且,他心中還懷著一絲隱秘的期望,希望能把小月治好,隻好在這裏有一天沒一天地混著。

但黎朗認為,古老板的日子過得要比自己痛苦多了。

小月的自閉症又開始了,她開始呆在古老板的房間裏整日整日地不出來,最關鍵的是,她也不叫古老板出來,不叫他吃飯睡覺洗澡,整日都像是一棵纏樹藤一樣,死死地纏在古老板身上。

古老板被折騰得苦不堪言,當初的父女深情此刻也變成了無盡的痛苦。

他曾試過想要把古小月綁起來,或者把她關在自己的房間裏,但一旦古老板離開了古小月的視線,她就會抓狂,大哭,甚至自殘,把她綁起來也是無濟於事的,她會咬舌頭,堵她的嘴的話,她會不停地用頭撞牆撞地,給她灌安眠藥,她吃了,睡一陣子,起來照樣鬧。

她畢竟還是個孩子,不能亂吃安眠藥,萬一傷到腦子了,就不好了,而且,在她睡著之後,她還會發出模糊的囈語。

每次聽到她的囈語的時候,黎朗都很恐慌。因為他發現,當初自己治療方法的後遺症暴露了出來,她把自己的身份和那個家庭幸福的女孩的記憶混淆了!

她對自己的身份認知出現了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