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節 前事已了,後事未知

眼下的局麵,不再是黎朗可以收拾得了的了,古老板日日被她磨纏著,無法脫身,隻有趁她鬧累了,睡著了,才疲憊地溜出來,拿點兒東西吃,或是睡一會兒覺,有其他的時間的時候,就不住地哀求黎朗,看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救他的女兒。

黎朗沒有辦法, 他不但沒有辦法,還不想告訴古老板真正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

如果把她帶到精神病院裏接受強行治療的話,應該會很有效,但是,那樣的話,自己之前采用的治療方法就會暴露。

一個心理谘詢師,竟然靠催眠和洗腦,在一個孩子身上做記憶代換的危險實驗,倘若這件事曝光了的話,自己在這個行業裏的名譽也會盡毀。

所以,他隻能在古家旅館裏痛苦萬分地耗著,尋思著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解決眼前的困境。

這一輪折騰下來,古老板、林嬌和黎朗都是心力交瘁。

黎朗在心中甚至發出了這樣的祈禱:

天啊,叫她死掉吧。隻要她死了,就沒有那麽多麻煩了。讓她去死吧。

所以,當他的詛咒一語成讖的時候,他才會覺得這一切的一切,冥冥之中,皆有定數。

……

郭品驥說到這裏,就停了下來,對木梨子說:

“怎麽樣?我沒拖延時間吧?給你的信息很有用吧?”

木梨子簡直是要哭笑不得了:沒錯,你是把古小月為什麽突然發狂自殺,以及黎朗和林嬌的關係問題交代清楚了,但凶器問題,你照樣還是含糊其辭啊。

硬硬的,尖尖的?

這種描述完全可以套到任何一種利刃凶器上,所以基本等同於什麽都沒有講。

看著木梨子絲毫沒有緩和的臉色。郭品驥歎了一口氣:

“哎,果然你不如小安,要是她。聽我這麽一說,肯定就能猜到凶器是什麽了。”

木梨子看著郭品驥神棍一樣的表情。更加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

郭品驥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底裏閃爍著的“我就是在用激將法”的含義真的是再明顯不過了,木梨子不至於被他這麽拙劣的技巧激起某些不該在這個時候被激起的勝負心,所以她完全忽略了郭品驥的話,說:

“說完了沒有?說完了我還要出去找他們問凶器是什麽呢。”

郭品驥聽木梨子這麽說,一下子笑開了:

“你放心吧,他們絕對不知道凶器是什麽的。”

木梨子在和郭品驥的談話中。至少學會了什麽叫選擇性相信,她盯住郭品驥,說:

“你在撒謊?”

郭品驥聳聳肩膀,說:

“這點兒我可以保證。我沒撒謊。我知道那凶器是什麽,好歹它還紮了我一下呢。至於他們,當時都被嚇壞了,不是人人都能直視那種畫麵的,要不然後來他們怎麽能被我牽著鼻子走?之所以他們不知道凶器是什麽。是因為,凶器是被我藏起來的。知道的人,隻有我和你的黎導師。如果你不想從我這裏知道什麽的話,可以想辦法聯係一下黎朗嘛。”

郭品驥欠扁的語氣真的快要讓木梨子控製不住照他臉上來一拳的衝動了。

現在他們的手機一點兒信號都沒有,通往外界的吊橋也斷掉了。而且他們早就試驗過了,這裏的電話也不通,根本無法對外聯係。

跟黎朗聯係,是不可能的,郭品驥在這時候這麽說,無異於在告訴木梨子,能幫到她的隻有自己。

郭品驥像是絲毫察覺不到木梨子的惱怒,他艱難地帶著凳子轉了個圈,看向了窗外:

“山雨欲來風滿樓,我以為昨天就該下雨了,可是到現在這雨還沒下下來。大概也快了吧。一場大雨,十五年前也是一場大雨,把我們困到了這古家旅館裏,那也是我第一次有了要成立神學院的念頭。我發現,我有能力掌控別人的心理,我能掌控他們的一切,我甚至可以叫他們相信,謊言本身就是記憶。”

郭品驥剛說完這句話,好巧不巧地,一道悶雷便從天際滾過,雪白的閃電連扯了兩次,昨天一直沒能落下來的大雨,此時才姍姍來遲,呈瓢潑之勢降了下來。

郭品驥轉過頭來,對木梨子說:

“看,我說會下雨,就會下雨。”

木梨子本來想露出一個嘲諷的表情,可是郭品驥此時臉上的表情卻異乎尋常地寧靜。

麵對這麽一個好像是有著調控自己表情和所有情緒的能力的人,木梨子一時間居然有了無從下手的感覺。

郭品驥聽著外麵漸漸密集起來的雨聲,說:

“趁我現在心情好,我給你們講講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吧。”

……

十五年前的那個雨夜裏,古小月的病再次發作了,這次發作得很不是時候,是在半夜。

古老板隻有在古小月睡著的時候,才撿著機會能睡一會兒,那天他實在是累極了,簡直可以說是睡昏過去了,連古小月什麽時候張開眼睛,什麽時候下了床都不知道。

在睡夢中,古小月拿起台燈座,照沉睡著的古老板的腦袋上狠狠地砸了一下。

古老板悶聲不吭地便被砸暈了過去。

等到他再醒來時,是因為聽到了古小月的笑聲。

她的笑聲很古怪,嘻嘻嘻嘻的,聽起來有種天真的詭異感。

古老板聽到這聲音,撐開被血模糊了的雙目,前額上傳來的劇烈的疼痛,遠不及他現在眼中所看到的事情可怕。

古小月正用一個奇怪的東西戳著自己的手掌,無比瘋狂,十個指甲已經被掀翻了,鮮血橫流,手腕上也被刺破了,而且大概是傷到了動脈,血正一跳一跳地從她的動脈中奔湧而出。而且她似乎已經喪失了痛感,倒像是在玩遊戲一樣,甚至邊刺自己邊嘻嘻地笑著。

古老板想要撲過去。卻因為手腳發軟,幾次試圖站起來都撲倒在了地上。睜著被血模糊了的眼睛,嘶啞地吼著“不”,卻無法起到阻止古小月的作用。

他好不容易爬起了身,跌跌撞撞地朝自己的女兒跑去,壓在了他的身上,試圖奪下她手裏的東西,可他現在也還沒有清醒過來。哪裏爭得過發狂了的古小月,不僅沒能阻止她,反倒被古小月狠狠地戳了幾下。

在這個時候,緊閉著的房門被門外聽到了異常響動的人打開了。映入他們眼簾的,就是瘋狂的古小月被瀕臨瘋狂的古老板壓著,兩個人都是渾身是血,從外人的角度來看,完全看不出來是誰在動手。

在爭搶中。其他的人都被嚇傻了,吐的吐,尖叫的尖叫,觀望的觀望,隻有郭品驥。在一片混亂中一個人走了進去。

當時的他,隻是覺得很有趣罷了,眼前的血腥對他起不到任何的威嚇作用。

隻不過,涉入戰局的郭品驥,在外人看去,是去拉架的。

在靠近了纏鬥在一起的兩個人時,郭品驥當然看得分明,是古小月要自殺,古老板要阻止,隻是他還沒看清楚古小月手裏的那個凶器是什麽。

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他往前又多走了兩步。

一個不小心,他就中了一招,胳膊上被添上了一個新的口子。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傷口,那是一個用細尖的利器頭才能劃出來的口子。

在他觀察自己傷口的同時,古老板已經徹底陷入了崩潰狀態。

其實,應該說,他從被古小月砸了那一下的時候,腦部就受了傷,在他還未清醒過來的時候,又目睹了這樣的場景,他腦中那根繃緊了的弦,嘣的一下,就這麽斷掉了。

古小月失血過多,休克過去的時候,古老板也暈了過去。而在郭品驥忍著傷口的疼痛感走上前去,探了探古小月的呼吸時,發現她已經是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而她的胸口,基本要被自己紮爛了,從她手腕動脈中一跳一跳湧出的血,也漸漸幹涸掉了。

郭品驥當時心中就產生了感歎:

能把自己的血放完,這是個多麽有勇氣有創意的死法啊。

從小就見過人的死亡,而且親手殺過人的郭品驥,對於死亡的感覺是淡漠的,對於死亡的過程卻是很迷戀的。

他看著一個暈倒的古老板,一具漸漸喪失了生機了小屍體,陡然冒出了一個在他看來充滿創意的想法。

他俯下身,把古小月手裏的東西抽了出來,把上頭的血用手指擦盡,藏在袖子裏,轉身,走出門去,對他們說:

“小月好像是死了。不過你們先別報警……”

……接下來的事情,便是他對旅館中的眾人做了集體催眠,當然,這其中少不了黎朗的幫助。

有不少古老板目睹的東西,都是黎朗後期對古老板催眠時問出來的,可信度還是很高的。

……

在郭品驥講述的過程中,外麵的雨越下越大,衝刷在土壤上,沙沙作響,再加上時不時扯響的雷聲,配合著他講故事時平靜的語調,有一種極度的陰森感。

講述完畢後,郭品驥似乎也不打算繼續耗費木梨子和修的調查時間了,他把自己的腦袋倒仰過椅背,看著木梨子和修,說:

“我能提供給你們的信息,也就這麽多了。可別說我故意浪費你們的時間哦,我已經劇透很多了。假如說到這份兒上,你們還是找不到凶器的話,那麽,就不要怪我心狠啦。林家旅館,已經被方寧那家夥裝上炸藥了,引爆裝置在他手上,如果你們到時候沒能解決這件事兒的話,他就會放上一場盛大的煙花,作為你們被別人操控的命運結束的賀禮,還有你們那些個朋友,這些旅館裏的人,都會死。對了,可別想著跑,如果你們一旦想跑的話,就視作你們放棄遊戲的資格。你們不想自己死了,還搭上你們所看重的那些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