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鮮血之池

剛才劇烈的咳嗽引發的連鎖反應就是劇烈的頭痛。

她緊咬著牙,手指抵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她想開口說句話,但一張口就是一陣頭暈惡心,撐在桌麵上的手肘一抖,連茶碗都掃落在地上,她疼得倒伏在桌上,強忍著不叫出聲來,郭品驥也是一驚,急忙湊過來,把她環抱在懷裏,低聲問:

“喂,你怎麽了?”

他邊問邊用餘光往服務員那裏掃了兩眼,看見服務員用擔心的眼神看著這裏,眼珠轉了轉,嘴角扯出一個壞笑,立刻付清了帳,把已經失去所有反抗能力的安橫抱起來,出了茶餐廳,攔了輛出租車。

上車後,郭品驥不理會司機看著緊蜷在自己懷裏的安的古怪眼神,下令道:

“去帝獅酒店。”

木梨子、江瓷和龍熾正沿著街道向前走,一輛出租車正好和他們同方向擦身而過,龍熾不經意往裏瞄了一眼,這一眼卻讓他當即傻在了原地。等出租車開出50米開外,他才如夢初醒,一把抓住江瓷的手,說:

“出租車裏,隊長……和剛才那個相親的男的……那個男的還對我招手呢。隊長看上去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弄明白了龍熾想要表達的意思,木梨子和江瓷立即意識到情況不妙,

離這裏最近的醫院明明是和他們一行人前進的方向相反的,隻要離開茶餐廳,走過一個100米開外的十字路口,一轉彎就是。

龍熾看得很清楚,安看上去非常不舒服,但郭品驥很明顯沒有送安去醫院的意思,還特意湊過來給龍熾打招呼,這證明他們的行蹤和身份已經暴露,郭品驥已經確認他們是跟安認識的了。這樣一來,他特意向他們打招呼的行為,就有可能是刻意的挑釁了。

那麽他們能去哪裏?

木梨子緊盯著出租車離去的方向,皺眉沉思,她突然想起來了點兒什麽,對江瓷說:

“手機拿出來,查查附近的酒店。格調比較高,中等以上規格的。”

剛才,郭品驥所說的“附近有一家不錯的酒店”,就是現在唯一的線索了。

修是下午1點18分,在賽車場上訓練的時候接到木梨子的電話的。

在聽完木梨子在電話那邊的敘述後,修直接一腳油門就把摩托車開出了訓練場,朝帝獅酒店疾馳而去。

在電話那邊,木梨子對安相親以及被郭品驥帶走的事一筆帶過,連安相親對象的名字都沒告訴他,也不贅述他們是怎麽知道郭品驥帶安去的地方是帝獅酒店,這件事純屬偶然,因為帝獅恰巧就是他們第一個找上的酒店。木梨子拿出大家和安的合影給帝獅酒店的前台小姐看,她一眼就確定剛才他們酒店的老主顧郭品驥確實抱了一個和她容貌相似的穿長裙的女孩進來,但她出於保護客人**的理由,拒絕透露其他任何關於私人的信息,木梨子要求找經理,得到的卻是公式化的“經理不在”的客氣回絕,這下他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更讓他們擔心的是,前台小姐不經意冒出的一句“郭先生之前也經常帶女生來留宿,沒關係的”,氣得龍熾當即就要往樓上衝,被木梨子好說歹說地勸下了。他們好話說盡,但就連郭品驥常年包下居住的房間號都套不出來,眼看從龍熾在路過的出租車裏瞥見安和郭品驥身影的12點半,已經過了將近一個小時,算上前台登記的郭品驥的入住時間12點50分,萬一郭品驥真的要做點什麽不軌之事,現在也有點晚了。

也就是江瓷做得出來,她在確定他們無法憑自己的能力進入酒店後,直接一個電話撥到了110,說帝獅酒店裏有人誘奸少女,十五分鍾後兩名警察就趕了過來,警察證一亮出來,前台小姐也隻能老老實實說出了郭品驥的房間號,3009,三樓最靠裏的一間套房。

兩名警察用酒店提供的房卡進入3009房間後,一眼就看見了倒在**、已經暈過去的簡遇安,木梨子跟進來,發現安雖然躺在**,但是衣冠整潔,看起來還沒發生什麽不可挽回的事,也算略略鬆了口氣。

床頭櫃上,擺放著半杯水和一瓶藥,藥瓶上全是英文,木梨子拿起來看了看,是專門治療頭痛的藥。她再看看安,她在昏迷中也是皺著眉,很不舒服的樣子,木梨子知道肯定是她的頭疼病又犯了。木梨子叫了她好幾聲,她才悠悠醒轉,但不管木梨子問她什麽,她都迷迷糊糊地搖著頭,木梨子跟其中一名年長的警察交涉了幾句,看是不是讓她先在**躺一會兒,等她完全清醒了再問她前因後果不遲。年長的警察答應了,轉身出了房門,叫住剛才在樓道裏打掃衛生的一個男清潔工,問他有沒有看見人從3009房間裏出去。

替安按摩著太陽穴的同時,木梨子環視房間,明白了為什麽郭品驥要把這個地方當做泡妞根據地。這裏的裝潢相當精致,房間的每個細節,壁紙、窗簾、地毯,包括吊燈的顏色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很能討女孩子的歡心,房間中央擺著一張巨大的小波浪水床,看起來相當舒適,房間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味,聞起來讓人昏昏欲睡。在門內基本聽不到還在門外的警察和江瓷的交談聲,說明隔音效果也不錯。最重要的是,這家酒店的保密措施做得相當周全,在非特殊情況下絕不透露任何顧客的信息。

木梨子現在已經完全確定郭品驥就是一標準的花花公子兼女性公敵,但好歹還算有點良心,還知道給安吃點藥,沒做趁人之危的事兒。

而等她剛剛考慮起郭品驥的去向問題時,盥洗室那邊就傳來了猛烈如暴風驟雨的敲門聲。

木梨子聽這聲音古怪,就立即衝到盥洗室門口。盥洗室分為浴室和洗手台,是兩個獨立的房間,剛進來的時候木梨子就注意到盥洗室的門是鎖著的。她剛到盥洗室門口就被撲麵而來的濃厚血腥氣驚住了,滿地都是被水稀釋過的血水,粉紅色的,帶有肉感的水帶著一股軟綿綿的甜膩腥氣,木梨子一陣反胃,馬上背過身去,這血水來自緊閉的浴室內,浴室門大半是由不透明的磨砂玻璃構成,看不清裏麵的狀況,裏麵還隱隱發出嘩嘩的水聲,剛才的砸門聲就是率先發現情況不對的警察撞浴室的門發出的聲音。

隨著嘩啦一聲,磨砂玻璃碎了一地,警察伸手進去拔出鎖著的浴室門插銷,破門而入後,所有人看見的就是渾身是血地立在浴室中央、隻在腰間圍了一圈毛巾的郭品驥,和全身**,半身倒在浴缸裏的女人,醒目的滿池的鮮血正在開啟了按摩模式的浴缸裏翻滾,像是一鍋煮沸燒滾了的玫紅色糖漿,水裏麵漂浮著大量的玫瑰花花瓣。女人的皮膚蒼白,長發披落在ru房上,頭沒入池中,她的頭隨著池中血水的翻滾上下浮動,像一口乳白色的鍋裏正煲著一鍋鮮美的肉湯。

隨即進來的江瓷也被這場麵驚住了,龍熾在她後麵張望著想往裏看,被她一把捂住眼睛拖了出去。

木梨子把目光鎖在了郭品驥的臉上,她在茶餐廳中就對這人有種奇怪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郭品驥和安會麵的感覺和那天在蘇黎世的咖啡室裏遇見跟蹤狂的感覺太過相像,木梨子總覺得郭品驥不簡單。

郭品驥直直地看著浴池中已經被慢慢稀釋的翻滾的血,兩個警察中的一個看起來相當有經驗的老警察立即吩咐無關人員離開,把酒店相關工作人員和負責人都帶來,並聯係局中的法醫,一個稍年輕的警察也相當穩重,一伸手就把郭品驥浴室中拉了出來,把他拉了個趔趄,他才回過神來,口裏念出了一個人名:

“方窈……”

修趕到帝獅酒店時,年長警察聯係的援助還沒有到,他就守在門口,防止有人進來破壞現場,郭品驥作為重大嫌疑人已經被年輕警察帶到了酒店的3010房間,也就是3009房間的斜對麵看管了起來,年長警察吩咐帶來的酒店負責人和工作人員包括剛才打掃三樓走廊的清潔工則被要求暫時呆在3011房間,即3009房間的隔壁等候問詢。木梨子、江瓷和龍熾就陪著安在3012房間、3010房間的隔壁休息。

修直接闖進3012房間時,把他們幾個都嚇了一大跳,木梨子看清是修後,讓他小聲點兒,安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結果又扯痛了神經,按著腦袋把頭低了下去。修緩了口氣,問:

“她沒什麽大事吧?”

木梨子搖頭說不清楚,安從剛才就一句話都沒說,可能是還沒緩過勁來。

修隨便應了句哦,問了句奇怪的話:

“那個人在哪兒?”

木梨子不是不知道他指的“那個人”是郭品驥,但修在這時候無緣無故地提到他,木梨子本能地覺得有點兒危險,心理師察言觀色的一套適用於普通對象的辦法,在修身上完全體現不出任何效用,從他那張麵癱臉上根本判斷不出他的意圖。現在他沒什麽反應壓根代表不了什麽,誰知道修一會兒碰上了郭品驥會不會對他下死手,最後鬧得被一塊兒關進局子裏。

盡管郭品驥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幹,但趁人之危地把初次見麵約會的女孩往賓館裏領,已經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木梨子清楚得很,要是這事攤在自己或是江瓷身上,修會怎樣還不好說,要是落在安頭上,就等著修拿出對付藍馬山莊那個女人的招數往那人身上招呼吧。想到藍馬山莊的女人,木梨子當機立斷決定隨便扯個謊,總之在這風口浪尖的時候,先別讓這倆人碰麵就對了。

沒料到,郭品驥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什麽聲音,竟從3010房間伸出了頭,正和修來了個麵對麵,修剛剛偏過頭就看見了郭品驥笑得壞壞的右眼。修依然是沒什麽表情,但他的手一下在口袋裏攥成了拳,他這種反應已經算得上是相當劇烈了,木梨子直接嚇得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緊盯著修冷峻的側臉,生怕他一出手就把郭品驥打廢了,事情可真的大條了。

還沒等木梨子做好準備,她就聽到了郭品驥欠抽的聲音先響了起來:

“你認識她們啊?”

接著就是修降到冰點的聲音:

“跟你沒關係。你在這兒幹什麽?”

木梨子先是一個頭兩個大,緊接著就是一陣不寒而栗,這倆人明顯是認識啊。而郭品驥接下來的一句話更是讓木梨子徹底無力了:

“喂,我是你經理啊,下屬有這樣跟經理說話的嗎?小心我扣你小子獎金啊!”

木梨子這下徹底弄明白了,在茶餐廳裏,郭品驥所說的“讚助了某個隊,現在是那個隊的經理”指的是哪個隊了。

搞了半天,這家夥就是安和修兩個人的頂頭上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