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維幕上映出一道漆黑的剪影,隔著床帳,那個人的身影就如同無形的靈體般存在著。

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曆,更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人是鬼。因為沒有人見到過他的真容,包括他的子女。他是慈父,卻隻是一個嘴上說著仁慈的話內心卻無比殘酷的“慈父”。

他的殘忍讓每一個隻要見過他一眼的人心驚,從此,所有見過他的人如同奴隸一樣跪伏在他腳下,將他當魔神一樣的供奉。

有人懷疑他是幽暝界的使者,更有人懷疑他便是千年邪魔的轉世。

然而,他到底是誰?無人得知。

有人進了他的臥室,腳步聲蟋碎,來人麵帶白玉麵具,走到離他床前一丈以外的距離時,那人停了腳步,頷首沉聲道:“父親,找我有何事?”

“孩子,你終於想起要來看望父親了。你知道父親有多麽想念你嗎?”這是屬於父親的聲音,但是這樣慈和的聲音卻沒有給人半點的溫暖,卻反而令人心生悚懼。

父親的聲音越是慈和,他就越是膽顫心驚:“孩兒也想念父親。”

“嗬哈哈,學會跟我一般的虛假,你可真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兒子。”幔帳上的影子在飄動,但他從來就不曾見過父親的真身,抑或這個變態的老家夥根本就沒有真身。

他就是一隻不老不死的怪物!山子的心裏冷笑,托你的福,我也很快就會變成如你一樣不人不妖的怪物。魔與魔的爭鋒,到底誰輸誰贏?

“孩子,別怪父親,將你和阿婧一起放在魔教幕天宇當臥底,為父也是於心不忍呀!你和阿婧所吃的苦頭,為父心裏都十分清楚。”

多麽慈悲的話,卻又是多麽的可笑!

“孩兒能為父親效命是孩兒的福氣,相信阿婧也是如此想的。”山子依舊是小心翼翼的回答,與這個老家夥說話來不得半點的差錯,說不定一個字說得不如他意,就會如同他身周十字架上的人一樣,父親教訓孩子的手段,他已是見怪不怪了。

“是麽?你真是這麽想的麽?阿婧真是這麽想的麽?”父親的聲音有些悲愴,“可是為什麽他們要背叛為父?”

“他們”指的就是被綁在十字架上受刑的那些人吧!

山子身子微微一顫,將頭壓得更低了,接道:“不懂得父親的良苦用心,就隻能接受全身心的洗禮,既然這一世的軀殼已束縛了他們的靈魂,就讓他們在輪回之道上醒悟,來世修得正果。”

“哈哈……”父親的聲音很是沙啞,就像是幹枯的老樹精的呻吟,蒼老了一萬年,腐朽而不滅,“我兒說話很是深得我心呀!”

“父親過獎了,是父親教導有方。”山子應答,但內心已急劇的抽緊,殺雞儆猴,他不是不懂。

“為父聽說你已從神魔洞中取得了魔元神,是麽?”維幕之中冷風呼嘯,山子抬頭,卻不見了父親的剪影,雖然已見慣了父親這樣來無影去無蹤,但山子的心中卻仍然暗驚,他回答:“是,孩兒殺了天權君江昀郎,從神魔洞中解除了幻魔獸的封印,並已取得了瘟神邪魔的元神。”

“做得很好呀!我兒真是不負我所望。”父親的聲音遠在四處卻又猶在耳邊,他依然是那樣慈祥般的笑,“那麽,現在魔元神在哪裏呢?我兒,你不打算交給為父麽?”

山子握緊了手,冷顫,半響,沒有回答。

“哈哈哈,是我兒的東西,父親不應該據為己有。不過……”

山子忽覺頭顱好像被撫摸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但他仍然沒有見到父親的身影,隻能一動也不動,聽著父親將下文說下去:“你抓回來的那個女娃兒,為什麽又要放她走了?”

山子霍然抬起頭。藏在臥室之外的靖寒憶也驀地一驚,忍不住就要破門進來,幸好舞姬抱緊了他的身體,強製性的阻止了他。

“父親?”山子惶恐道,“那個女人已對我沒有任何用處,所以我才放她走了,父親,您是不是已將她……”

“如果沒有用處,就殺了她,為什麽要放她走?”隨著父親的聲音傳來,半空中降下一道白影,“阿雪!”山子一聲驚喚,將那一襲白衣接到了懷中,女子的雙目緊閉,冰雪容顏依舊不染纖塵,可她那一身如雪的白衣竟然已變得血跡斑斕。

躲在暗處的靖寒憶差一點失聲驚呼,舞姬又捂緊了他的嘴唇,不停的搖頭,她的眼中含滿了擔憂之意,示意他再等一等,二人又從門縫裏望了進去。

“父親,您對她做了什麽?”山子的聲音已是止不住的顫抖,他用力的摟緊了懷中的女子,將耳朵附在她胸前,試聽著她的心跳。“阿雪,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山子一邊低聲呼喚,一邊輕搖著白衣女子的身體,不覺眼角的淚水已滑出。

“你不用擔心。這個女娃兒不過是受了點小傷……”

“父親,全身筯脈盡斷,這絕不是小傷。”迫於對父親的敬畏,山子的聲音很輕,卻也藏盡了憤怒,“為什麽……為什麽不事先告訴我,父親?”

“看來,我兒的確很喜歡這個女娃兒。不錯,她現在的確是全身筯脈盡斷,不過,如果我想給她將筯脈全部接起來,也不是不可能。”

“求父親……求父親賜恩!”山子抱著暈迷中的冉鏡雪跪了下來,“孩兒求父親,求父親救她!”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將她抓回來麽?這個女娃兒很是機靈,她居然能躲過地心之城中數百人的耳目,獨身潛進了我的實驗密室……”

“父親,她不是故意的,她一定不知道那是您的實驗密室。請您寬恕。”山子打斷道。

“就算不是故意的,闖進我實驗密室的人還能有命出去麽?孩子,你應該了解你父親,一個女人的力量有如塵埃一般不起眼,這個世上,除了阿婧這個女兒,還沒有哪一個女人能得為父的稱讚,但是,我現在也不得不佩服這個女娃兒的求生毅力,與我數十骷髏兵大戰了半個時辰,這個女人才倒下,而在倒下之前,她就已全身筯脈盡斷,這讓為父不得不驚訝。”

“阿雪的毅力向來如此,她很堅強。”山子又想起了在幕天宇的時候,阿雪的眼神從頑皮到冰冷,這一切又何嚐不是他逼出來的。如果不想死,就要學會無論在什麽時候倒下後也要堅強的爬起來。他用這一句話造就了魔鏡雪姬,卻也同時奪去了她所有的快樂,於是,她恨他,疏遠他,將往昔的一切一點一點的冰封掉,直到最後不再依賴他,不信任他,甚至將他視為仇敵。

這一切難道都是因為他麽?

“我兒,你告訴為父,你是不是很喜歡這個女娃兒?”父親的聲音在耳邊回響,他到底有什麽意圖?山子不知如何回答,因為若是答錯了一個字,很有可能就會送掉阿雪的性命。

“喜歡一個女人,就要擁有她,我兒,你要向為父證明,你是真的很喜歡她,我就救她,如何?”

“證明?如何證明?還請父親指示,你想要我做什麽?”

“現在就占有她,你隻要證明了她就是你的女人,我才相信你是真的很喜歡她,為父從不救外人,除非她也變成我的女兒,你應該了解為父的苦心。”

“占有她?現在?就在這裏?”想麽?他不是沒有想過,可是他卻害怕麵對她的憎恨與眼淚,害怕她的驕傲會刺傷了他,更害怕會逼使她自尋短見。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