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花如雪海,晨風清涼,吹來一曲天籟之音。

歌聲仿若為他們所唱,風住塵消,路盡隱香,翩然雪海,二人很快便沉浸在了歌聲美妙的憧憬之中,那些曾幻想過的美好皆在此刻夢裏呈現。

冉鏡雪忍不住歎道:“好動聽的歌聲呀!寒憶,好像是芙蓉妹妹唱的呢!”

一隻白鴿從花間掠起,展翅飛過,靖寒憶頓了腳步,望向那隻鴿子疑思發愣,冉鏡雪也覺奇怪的問道:“咦,寒憶,這裏怎麽還有鴿子呢?”

“應該是這裏的主人養的信鴿,卻不知這隻信鴿送出了什麽消息?”回行藤蔓築起的屋舍,靖寒憶卻見一襲紅衣立於門前遙望蒼穹。是水芙蓉!

見白鴿已飛遠,水芙蓉臉上有了一絲寬慰的笑意,她低頭正好見到靖寒憶抱著冉鏡雪走到了她麵前,便頷首道:“師兄,雪姬姐姐,你們好。”

“芙蓉妹妹,客氣了,昨晚睡得可好?”冉鏡雪笑吟吟的搶問道。

水芙蓉羞澀的點頭:“一夜未醒,做了一宿美夢。”

“是麽?做的什麽美夢,可與我說說。”冉鏡雪還要說什麽,靖寒憶卻嚴肅的打斷道:“你剛才放出去的那隻信鴿從何而來?你用它想做什麽?”見靖寒憶神色中透出一絲憂疑,水芙蓉見之微感清寒,輕聲道:“難道師兄以為,我放信鴿出去是要加害於你們嗎?”

冉鏡雪也覺詫異道:“寒憶,你怎麽了?芙蓉妹妹是什麽樣的人,我們心裏都十分清楚的。她放這隻信鴿定然是別有用處,斷然不會害我們的。”

“我並無此意。”靖寒憶蹙眉道,“素菊,你放信鴿出去,是想求救於鍾離公子,是麽?”

水芙蓉點頭,卻又隱約從靖寒憶語氣中感到一絲不安,惶惑問道:“是,師兄,有何不妥麽?”

“我擔心信鴿未到鍾離公子手中就會被別人奪了去。這樣,不但聯絡不到鍾離公子,反而向敵人泄露了我們的蹤跡。”他這一句話說完,冉鏡雪亦凝了笑容而露出一絲憂恐。

水芙蓉身子一震,方才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她陡然預感不妙的望向了信鴿飛去的方向,竟見一團濃煙升起,染黑了半邊天空,那隻白鴿也不見了去向。煙如迷障,逐而形成一隻巨大的手掌,初升之日仿佛都被握在了其中。

那竟然又是一隻魔戾之手!

“師兄——”水芙蓉的眼裏陡地露出驚恐,“師兄,不好了,是魔戾之氣,是魔出世了!”

“什麽?”靖寒憶眸中倏然變色,隨水芙蓉的目光望向了朝陽升起的地方,朝霞彤雲本已燒紅了東邊的天空,可突然一道黑氣如同大片展開的烏雲,遮住了霞雲,更遮了朝陽。

“師兄,這是天變!我擔心……我擔心邪魔就要出世危害人間了。”水芙蓉的聲音禁不住顫抖,竟似扶不穩藤蔓樹幹而要倒下身去,這時,鬱天劍從藤蔓屋舍裏奔了出來,連忙扶穩她的嬌軀,擔憂的問道:“素菊,發生了什麽事,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差?”

“沒事,天劍,我隻是一時不小心而沒有站穩而已。”借著天劍的手臂而靠在了他的胸膛,水芙蓉望著他的目光中滲出縷縷擔憂,忽而低聲道,“天劍,我怕……我怕這七懸關,我們是再也出不去了。”

“怎麽可能呢?素菊,別嚇唬自己了,你不是已傳信鴿給了鍾離公子的嗎?既然素菊認為鍾離公子不是什麽大惡人,那就相信他一定會打開七懸關的大門,迎我們出去!”

“可是,我送給公子的信鴿……”水芙蓉搖了搖頭,神色中充滿了惶憂,低聲道,“我突然想到,公子所造七懸關其實就是將世界各種奇觀按他自己所設計出來的地圖而建造在此,我們一路行來,經石窟、洞庭龍宮、刀峰桃花村、皇陵死墓、蓬萊仙島百花障、海市蜃樓幻月星空、最後便是這大沙漠之中的龍城、地心之城與十八守閣落雁塔,這些不過都是鍾離公子模仿出來的一個小世界,卻哪裏有什麽出口大門?公子將我們當作棋子一樣擺設在了他所描摹出來的謎宮地圖裏,無論我們從哪一個方向走去都要經過七關,而即使走完了七關,若是選錯了方向,便又可能會重新走回七懸關之中,七懸關之大,創造之奇是連素菊也無法想象,而我們迷失了方向,便要永困於此。所以,七懸關其實不隻是七關,而是關關相聯,永無止境。但這些都不是最為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這最後的一道死之懸關,駐守在此的懸關主人竟然是……”

“是什麽?”靖寒憶、鬱天劍、冉鏡雪聽到此都駭然失色。

“好一個關關相聯,永無止境。”孿生兄弟二人也從藤蔓屋舍裏走了出來,二人晨起,精神抖擻,吸得清晨雨露,倍感清爽,卻又正好聽見了水芙蓉的這一番話,不免也捏緊了心神,大歎道,“素聞鍾離公子乃絕世英才,機關創造之術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我當初還不信,現在看來,是不得不佩服這個聞名天下的嶽陽才子了,出了七懸關,得與他好好喝一場,討教討教。”

“聽二位先知此言,莫不是有走出七懸關的好辦法?”鬱天劍笑問道。

“呃,好辦法是有的,不過,得讓我們大家一起來想。”歐陽尋又反過來問水芙蓉,“芙蓉姑娘對鍾離公子的懸關陣譜甚是熟悉,相信芙蓉姑娘一定能想出好辦法。”

鬱天劍不屑道:“我還真以為二位先知能想出什麽好辦法?原來所有的難題還是要拋給素菊。我家素菊可是很累了,不要什麽事都壓到她身上。”

“天劍!”水芙蓉拉扯了一下鬱天劍的衣袖,對歐陽尋道,“多謝兩位先知如此信得過芙蓉,芙蓉一定不會讓大家失望。”

冉鏡雪笑道:“是呀!芙蓉妹妹這麽聰明伶俐,又對鍾離公子的懸關陣譜熟記於心,一定會想到辦法的。何況我們也犯不著去闖什麽關,隻要能找到出路,從這裏走出去就好了。至於芙蓉妹妹所說的關關相聯……芙蓉妹妹不是也說了嗎?若是我們迷失了方向便要永困在此七懸關之中,但若是找對了路呢?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的嘛!”

見冉鏡雪臉上無半分恐懼而反而洋溢著春光明媚般的笑容,水芙蓉受其感染,也勉強展開了笑顏道:“鍾離公子曾經為了考驗我的記憶力,而將他所繪的一張地圖給芙蓉看了一遍,當時鍾離公子隻與我談世間奇景,人土風情,芙蓉並未注意到那張地圖的真正意義所在,現在想來,也許那張地圖便是公子所繪的七懸關整體布局圖,而入此懸關之前,公子也將七關陣譜給芙蓉看了一遍。隻怪芙蓉智溥才淺,未能將那幅地圖記下來。不然,現在……也不用求救於公子了。”說著,她又望向了已消失在天際的信鴿飛去的方向,喃喃,“鍾離公子曾答應過芙蓉,若是芙蓉遇險而自救不得,便可以向他發出求救信號,他可以救我一次,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芙蓉不敢試用此法,但現在……”

“求救信號便是那隻飛出去的信鴿麽?”冉鏡雪笑問道,“芙蓉妹妹從哪裏找來的這隻信鴿呀?”水芙蓉笑道:“那是鍾離公子的信鴿,芙蓉隻是按照公子給我的一個錦囊中的曲譜而哼唱了一道歌,便喚來了這隻信鴿。”

“原來芙蓉妹妹那首歌是為了喚來信鴿呀,我還以為是為我和寒憶唱的呢!”冉鏡雪故意裝出一副失望的表情,見水芙蓉麵色尷尬,又笑道,“不過,以後還有很多時候可以聽以芙蓉妹妹的歌聲的,對吧?我早說過,還想讓芙蓉妹妹教我唱歌呢!”見水芙蓉臉色羞紅,笑而不語,冉鏡雪又笑道,“好啦!芙蓉妹妹終於笑了,你也別覺得對我們有什麽愧疚的,你看我們,一個個都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人呀!我還跟好幾十個骷髏軍大戰過呢,都死了好幾回了,現在不是也活過來了嗎?我們大家都是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活著走出去的。你就慢慢想辦法,呃,我們也跟你一起想。”說著,她望向靖寒憶一笑,“寒憶,你說是不是?我相公可是聰明人呢,可不能讓我失望哦。”

靖寒憶忍不住也笑了笑,對水芙蓉道:“素菊,你現在最擔心害怕的是什麽?”

“師兄,我們從七懸關裏一路走來,陣法機關皆被我們所破,懸關主人也都已殉身。本來,我想,隻要毀掉了機關,便可以平安的走出去,可是……”她望了望在際那一朵不祥的烏雲越漲越大,朝陽失色,天色暈沉,這並不僅僅是陰雨來臨的前兆,而是更大的一場災難,“我擔心魔已出世,而我們即將要麵對的居然是邪魔,師兄,雖然我們前世為仙界之神,可今世畢竟是凡人,卻如何能與邪魔對抗?”

鬱天劍也望向了天空中還未散去卻不斷變化的漆黑煙雲,不禁皺眉歎道:“素菊,難道那便是你所說的邪魔出世?”

水芙蓉點頭道:“天劍可還記得魔之手?”

鬱天劍道:“當然,你說那是魔氣化象所成。”

“是,可現在,魔已不需要用氣來化象了,他可以直接脫離封印而來到人間了。”

靖寒憶不禁眉宇輕皺,駭然問道:“邪魔出世,難道素菊所指的邪魔就是白塔十八守閣裏的紫石魔王麽?”水芙蓉驚詫道:“師兄,你已知紫石魔王?”

千年前,星空仙界與魔界紫石一場大戰便已讓星界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創,七星主禦月與七星君降世凡間,魔界紫石雖被七星主封印力量並重傷至殘而千年不敢再犯星界,可是那被邪氣養成的不朽魔石卻落入了凡間,天帝派神將追捕,終能捕獲其影,本以為其神形已俱滅於天地之間,不入六道輪回,卻未料千年後又聽到了這個名字——紫石魔王。

“是。紫石魔王在人間選定了一具腐朽的軀殼,地心之城、落雁白塔為他所創造,他不但躲藏在了白塔十八守閣之中,更養兵有千數,而地心之城便是他屯兵屯糧的地方。”靖寒憶道,“由此可見,紫石魔王有吞噬天下的野心。想不到他竟然對這人世也有興趣?”

水芙蓉臉色頓時慘白,低聲道:“那麽,哥哥所說的比瘟神邪魔更大的魔王便就是紫石魔王麽?魔氣化象便也是紫石魔王所練就而成的。”

對於前世記憶並沒有清晰畫麵的鬱天劍,並未能體會到水芙蓉內心之恐懼,為了掃除她心中的陰霾,他又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來,笑道:“紫石魔王算什麽,素菊不怕,有我們這些絕頂高手保護著你的。”

“可是……可是用武功又怎麽對付得了魔呢?”水芙蓉正擔憂著,突然手中紫戒一閃,鬱天劍眸中頓射紫光,紫瞳重彩,鬱天劍的麵容也變得肅然而凝重起來。水芙蓉卻驚喜的叫了一聲:“哥哥,你有什麽辦法可以教教我們麽?”

“哥哥?”孿生兄弟訝然,靖寒憶也驚疑道:“難道是江昀郎公子?”

鬱天劍的臉上展現出溫和的笑容,卻是他身體裏的另一個靈魂道:“不錯,我正是江昀郎,借鬱公子身軀暫時一用。”

“如此便好,有哥哥協助我們,就不怕對付不了邪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