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聲慘呼幾乎撕破了殘雲,撕破了天空,更是如雷電劈下,撕裂了大地,令萬物寒噤,整個大地都發出呻吟般的劇顫。漆石暴雨還在壘壘落墜。閃電如同萬千利劍將天地切割成了無數碎片,忽明忽暗,就在急雨衝刷洗淨天空的刹那,萬民仰起了頭,此刻,一日不見陽光的人們看到了令他們終生難忘並世代流傳為神話的一幕。

九龍在天,臥琚盤旋,吞雲吐霞,日光盛世。雲端彩霽,虹牽萬裏,橋影千丈,橫跨天際,雷庭萬頃,蔚為奇觀。天象萬變無不令人嗔目結舌,而更令人眼見為之泣淚,並傲以所見之榮幸的是,九龍環繞之中,一個如神一般的青影飄然而立,卓絕肅穆,傾絕天下,那是人們久盼的神話,浩渺希望中驚鴻一瞥的神靈,雖未能看清其容,但隻一道身影便永遠留存在了人們的心中,自此,人間便有流傳有關於“龍神”的傳說。

龍神回歸九天,又豈是凡間俗氣可以沾染。哪怕你偶然間看上了一眼,便引以為世代之驕傲。萬民祈福,求民間得主,安享太平。

那一刻,便是民間發生奇變的一刻,漫延而開的瘟疫毒煙也在明媚陽光的照射下消彌殆盡,無數剛成形的妖物還未及發出一聲歡呼便已灰飛煙滅。而那壁立千仞的白塔也在魔物的慘叫痛嚎中一層又一層的轟炸為齏粉,方圓百裏開外的事物竟皆受其重創,那場麵無比壯觀。

而九天之上,一襲青衣騎立身於一把長虹雪劍之上,九條白蛟吞雲吐霧,圍繞著他飛旋,龍首接龍尾,花成九瓣,勢氣磅礴,威嚴壯麗,可謂曠古奇觀,絕天際之萬千奇象。

就連乘坐於大雁之上的冉鏡雪與水芙蓉見之,都宛若做夢,那般不真實的人影竟是離她們那麽遙遠。她們唯一明白過來的一件事情就是紫石魔王已消失於人間,魔障已煙消,天地一片清明寧靜,唯有那一座白塔化為了廢墟,淹沒了整個地心之城。

那墜落的三道人影還在半空中時便已被大雁截了去,於是七隻大雁重又飛到了一起。

靖寒憶還猶自握著那顆龍珠怔怔出神,龍珠之光將他的臉照得如同琉璃一般透明,而他臉上的那一道未完全愈合的傷痕也漸漸變淺,直到消失在一片晶瑩的光芒之中。

“原來,龍魂的力量這般神奇。”雙眼裏流露出來的是對龍珠的敬畏,卻更是一種愛不釋手的驚憾。靖寒憶兀自任風吹去了他一身破舊的長衫,他白淨如玉的胸前在龍珠的光芒下漸漸顯現出一幅仿佛活了一般的圖騰,九龍環旋,九州大地,這是神的旨意,天厥之地圖,地之命脈。

“果然,靖兄乃真龍天子。”山子在一旁瞧見,拍手稱歎道,“也隻有靖兄配擁有龍圖騰,以及九龍之靈力,也隻有靖兄配擁有這天下,不過人間的榮華終究無趣,你最終還是要回到那裏去!”

“閣下此番話所謂何意?”靖寒憶將龍珠收於胸前,用內力將其融化,那龍珠便化為九道靈氣進入了他體內,與他氣息再次相融。從此,他是龍,龍亦是他。

“人世間的戰爭終究隻是一個開始,也不過是對你的一種考驗,你我之間將來必定還會有一場大戰,不過,那不是人間大戰,而是……修羅與天界!”

“那麽,此時此刻,閣下是否還要與我決一死戰?”

“那是,當然。”山子斬釘截鐵道,“現在紫石魔王已神形俱滅,但是你我之間的決鬥還未開始,也更不會結束,不過,今日作罷,你我都需靜養些時,明日晨時,絕命涯相見!”

山子馭雁而去,靖寒憶等人目送,華騮趁他們不注意之時,也駕使大雁快速的向山子追了去。

“真是一個喪心病狂的家夥!”冉鏡雪遠望著山子二人消失於煙雲滾滾中,恨恨咬牙道,“寒憶,我們不予理睬他,現在妖魔已除,白塔已倒,我們可以從七懸關裏出去了。”

靖寒憶將冉鏡雪拉到自己乘坐的大雁上,將她攬在了懷中,低歎道:“是呀!我終於可以帶你出去了。以後,我們遊曆天涯海角,共享人生快樂。”

“嗯!寒憶說得對,讓刀光劍影都遠離我們吧!我們要過普通人最快樂的生活。”冉鏡雪言笑宴宴,其他人卻怎麽也笑不起來,各自麵上愁容不展。

歐陽尋突然問道:“我弟弟小勳呢?白塔靈物消毀,我們都從白塔上跳了下來,小勳去了哪裏?”他這句話表麵上是問大家,其實是問雲婧。而雲婧有意避開了他的目光,螓首低垂,冷冷的道了一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他和你在一起的,你怎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歐陽尋內心早就預感到了,冰冷的氣息壓得他幾乎窒息,若是小勳沒有出事,他不會有這麽強烈的感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雲婧突然間大聲叫喊起來,似乎並不願相信事實一般,捂住了自己的雙耳,伏在大雁上痛哭起來,“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為什麽……”

“阿婧,歐陽勳公子到底怎麽了?”水芙蓉也憂慮不安的問道。

“他死了……”雲婧忽然低聲笑了起來,“他死了,以自身血肉之軀為誘餌,引風火麒麟獸吞吃為食,為我爭取了逃走的時間……”

也許,在她心裏,從未有過歐陽勳這個名字,可是她卻永遠也忘不了他最後對她所說的話:請好好愛惜自己,才能愛他人,以後,無論你遇到什麽事情,都要好好活下去。因為……我會在九泉之下保佑你一生幸福!

這一句話到底是伴她一生的夢魘還是幸福?無法償還的債,竟也將她鐵石一般的心磨平。

“你這個妖孽一般的女人,我要殺了你!”歐陽尋突然也像是心智錯亂了一般的,將殺氣指向了雲婧,厲聲喝道,“若不是你這個妖婦迷惑他的心智,他怎麽可能死?一定是你設計陷害的。”

“歐陽公子,住手!”水芙蓉擋在了雲婧前麵,含淚勸道,“歐陽公子請節哀順便,勳公子用生命保護了阿婧,卻並不是希望,作為大哥的你殺阿婧為他報仇,如果你殺了阿婧,那麽勳公子的犧牲不是白費了嗎?”

“可是這個女人心中念念不忘的並不是他,小勳為什麽會犯這樣的傻?為了一個女人,值得麽?”歐陽尋沉聲低吟著,竟也脫去了一貫處變不驚的冷漠外表,如同孩子般的啜泣起來,一直與自己形影不離的兄弟,失去了他,便是失去自己一半的生命吧!以後的路何等寂寞……

“歐陽尋,你要殺我便殺!”雲婧忽然抬頭望向歐陽尋,低聲道,“如果不殺,我必為他立墓,並守靈三年,以還此恩。”

“你這個狠心的女人,竟還敢說出這樣的話!”歐陽尋布滿紅絲的眼睛盯著雲婧,原來小勳用生命還來的也隻是一個“恩”字,而非“情”,可這女人倔強的眼神卻讓他感到可怕。

雲婧掉轉了大雁,拂袖向白塔廢墟中飛去。水芙蓉欲追,鬱天劍卻攔住了她,道:“素菊,讓她走吧!她有她的自由,讓她好好想一想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我們是幫不了她的。”

所有人都目送雲婧離去,沒有人注意到,靖寒憶的眸中透出了一點憂愁。到底是誰欠誰的債?

歐陽勳的死又將所有人從勝利的喜悅中拉向了悲傷的低潮,那一座坍塌的白塔曾是何等壯觀,如今所有的罪孽都深埋在了白塔廢墟之下,永不見天日。

“我不能讓我兄弟孤獨留在此,我要帶他走,無論在什麽地方,什麽時候,我們兄弟二人都應當是形影不離。”斜陽裏,歐陽尋的臉上瞬時多了幾分滄桑,他堅持要刨開廢墟,尋找麒麟獸的屍身,既然小勳已被其食進了腹中,那麽它便是小勳,他一定要帶著他的骨灰,回家。

靖寒憶、冉鏡雪、鬱天劍、水芙蓉也拚命的刨開一層又一層的廢屑亂石,任夜間冷風吹襲,汗水淋濕全身,寒氣極重,午夜時分,還有一場大雨漂泊而下,天亦哭,雨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