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芙蓉點頭,忽而神色一變,目光投向那蛟口之中:“蛟龍之心,想必鍾離公子用了許多聽音石,隻是,卻不知為何,這些蛟龍之心會自己從機關裏掉出來。”話音剛落,她便突地尖叫了一聲,驚恐的向後退去。因為她駭然的看到,有一雙藍色眼睛在那蛟口中熠熠生輝,正盯著她向蛟口外移了出來。

聽到水芙蓉的尖叫聲,冉鏡雪嚇了一跳,連忙問道:“芙蓉姑娘,怎麽啦?”。

“好像……”水芙蓉顫聲,“好像有一雙藍色的眼睛在裏麵。”

靖寒憶走近道“別害怕,是盜驪。”

“是哥哥?”水芙蓉聽罷,又欣喜的跑到蛟口前,果見一人從蛟口之中爬了出來,那人似乎在裏麵憋得太久了,猛地吸了幾口氣,半響才慢悠悠的抬起頭來打量眼前。

“哥哥,真的是你,你沒死太好了。”水芙蓉禁不住驚喜的向那人奔了過去,卻不料她才邁出幾步,那人仿佛毫無力氣般的倒在了地上,卻又猛伸出一隻手指著她氣喘籲籲道:“你別過來,讓我先喘口氣……”那人喘了半天的氣後,才向水芙蓉問道:“你為什麽叫我哥哥?”

“我……”水芙蓉忽然啞了口,要怎麽說呢?她原本以為她隻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那個哥哥便是以江南第一才子聞名天下的江昀郎,說到底,無論是他盜驪,還是已過逝的江昀郎都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她這樣一個妹妹吧。

從小與世隔絕生活的她,卻從來沒有享受過親人的溫暖,因為她就如她的母親一樣,永遠都是躲在別人的背後,默默的觀注著別人的生活,聽聞別人的傳奇的人。

曾經她是多麽渴望與能自己的親人相認,多麽希望能有一桌飯的相聚,可是她等來的卻是哥哥的江湖傳說,一個用一生來譜寫的江湖傳說。

哥哥的死訊奪去了她對親情的所有渴望。

但沒想到現在,她原本以為逝去的渴望忽然又重現到她的眼前,可是,又如何相認呢?

“我隻覺得你很親切……”囁嚅了半天,她也才道出這一句話來。

盜驪睜大了眼睛,望著水芙蓉失聲大笑:“我親切?你說我親切?我可是大惡人,殺了我哥哥的大惡人。”說完,他從懷中取出一物來,並小心翼翼的捧著那一物,哭道:“哥哥,我好想你,我終於將你的魂取出來了,你可以不用再做龍了,驪已經為你找到了最好的替身,很快,你就能擁有一幅完美的身體,重新做人了。”

水芙蓉見他又開始瘋顛起來,心一痛,勸慰道:“哥哥,你別再糊塗了,它不是你哥哥,蛟龍隻是一個機關,也不是你哥哥。”

盜驪猛一抬頭,一雙眼睛惡狠狠的盯了水芙蓉一眼,似乎怪她打破了他的夢境,水芙蓉被他盯得一陣心悸,有許多還想說的話還未到唇邊便已吞入肚腹。

盜驪抱著那一物哭了良久,忽然身子一騰,卻是向著靖寒憶撲了過去,靖寒憶驚駭之餘,將冉鏡雪推開,欲接他這一招,卻不料,他這一招分明就是死纏爛打,他竟然死死的抱住了靖寒憶,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吊在了靖寒憶身上,根本不顧暇靖寒憶手中的劍,抑或他根本不在乎,就像一頭發了瘋的野獸將靖寒憶壓倒在地上,拚了命的要將手中的一物往靖寒憶嘴裏塞,一邊塞還一邊喊著:“快吃下它,吃了之後,你就會變成我哥哥了。”

靖寒憶固然不肯吞下那一物,左右閃躲,無奈雙手都被盜驪死死壓緊,他甚至都懷疑壓在他身上的不是人,那簡真是泰山壓頂、困獸之鬥,盜驪瘋狂的表情逼近了他的臉,圓瞪的雙目令他不忍對視,此情形更是令他無奈窘迫之極。

是該憎惡,還是該憐憫,靖寒憶心中暗自苦笑,自入江湖多年,他這還是頭一次被人壓在身下而無還手之力吧!他正苦於如何施展功力,耳邊卻傳來水芙蓉一聲聲驚懼的叫喚。

“哥哥,你幹什麽?”水芙蓉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禁花容失色,大約是不敢相信盜驪竟會瘋顛到這地步,然而她勸叫了半天,盜驪根本不予理睬,反而將靖寒憶抱得更緊了,她一急,拾了地上的蛟龍之心就向盜驪後腦勺上砸了過去,這一砸雖用力不大,卻也將盜驪砸得頭破血流,當場暈死,隻見他身體一僵便撲倒在了靖寒憶身上。

水芙蓉見盜驪腦後血如泉湧,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蛟龍之心”,驚恐、愧悔、不知所措霎時淹沒了她一顆寧靜的心,她仿佛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麽,傻愣在了當場,全身顫栗著不停的向後退去,手不由自主的一抖,那顆蛟龍之心染著一點腥紅落了下來。

“靖公子——”兔起鸛落間,冉鏡雪焦慮的聲音傳來,靖寒憶將盜驪沉重的身體拖開,一玫紅色如桃心的珠子落在了他懷裏,他拾起那玫珠子,見是盜驪硬要塞給他吃下的那一物,頓覺一股雄勁的力量湧入體內,衝至大腦,仿佛有一些零散的畫麵在他記憶的某處慢慢複蘇。

白衣、舞踏、劍光刹那間掠過他的腦海,大片紅色在他眼前如幔帳般的慢慢鋪開……

靖寒憶隻覺一陣頭昏目眩,那些幻象的碎片猶如飛血殘花,逼得他幾近漰潰。

“靖公子,你怎麽啦?”冉鏡雪驚憂萬分的叫喚傳來,那些突如其來湧入他腦海的幻象頓時又如潮般退去,靖寒憶好半天才平複腦海裏如翻江倒海的痛苦,握緊了她的手,輕聲道:“沒事。”然,疑惑充盈了他的心,他的目光又不自禁的落在了手中的“桃心”。

一玫寸許的“桃心”,卻仿佛活了一般透著詭異的生命的氣息,隱約可見無數絲線錯綜複雜的交織在這枚“桃心”裏麵,靜靜的發出如同脈搏跳動的“怦,怦”聲響,響聲竟與他心跳的節奏漸漸重合。

靖寒憶不禁思忖道:難不成這還真是一個人的靈魂?

這時,歐陽尋走近盜驪身邊,突地歎道:“想不到主掌愛之懸關的情魔就這樣被芙蓉姑娘給砸死了。”

“什麽?”靖寒憶從沉思中醒來,立忙去試探盜驪的呼吸。鬱天劍見靖寒憶臉色沉了下去,也急忙去摸盜驪的心跳:“不可能,憑芙蓉姑娘的這一點力氣,斷不會……”想到水芙蓉必會為自己殺了兄長而愧痛,鬱天劍下麵的話再也說不下去。

而水芙蓉自然也從他們的神色中明白了一切,臉色刷地一下慘白,仿佛靈魂在一瞬間抽空,她神色空洞,低聲喃喃了半響:“哥哥——”忽而又痛哭一聲向盜驪撲了過去,鬱天劍攔了她道:“芙蓉姑娘,他隻是暈過去了,你不用擔心。”

“不,你騙我的,你騙我的……”水芙蓉的掙紮在鬱天劍的阻攔下根本無半點作用,她忽然泄氣般的跪倒在了地上,不停的垂淚,口中還在喃喃道,“為什麽會是這樣?我竟然殺了我哥哥,我竟然殺了我哥哥……”

靖寒憶仔細的檢察了一下盜驪的傷口,發現那傷口並不大,根本不至於致命,而他腦後流出來的血卻漸漸變成了詭異的藍色,就恍若他眼中的藍泉之淚。

“他是中毒而死的?”靖寒憶突然道。

“中毒?”鬱天劍也看了看那地上淌著的血漬,就見那血色嫣紅中透出微微的湛藍之色。

妘婧忽然興致勃然的接話道:“靖郎,你一定會好奇,他是怎麽中毒而死的?”

靖寒憶道:“難道是蛟龍之心有毒?”

鬱天劍臉色頓時一沉,如果蛟龍之心有毒,那水芙蓉……他立忙抓了水芙蓉的手來一瞧。

妘婧見之,嬌聲大笑起來:“鬱公子莫著急,中毒的隻有盜驪。”她又轉向靖寒憶道,“蛟龍之心無毒,若有毒的話,你,我……”她指了指水芙蓉,“還有她,現在也估計毒發身亡了。”

靖寒憶道:“這麽說來,你知道他是怎麽中毒的?”

“那當然,憑我多年用毒的經驗,這個問題還是難不倒我的”妘婧笑了笑,“你想聽?”

靖寒憶道:“說。”

妘婧指了指盜驪:“難道靖郎沒有發現他的眼睛一直是藍色的麽?”

靖寒憶道:“你是說他本身體內就有毒。”

妘婧擊掌笑道:“聰明。這種毒有一個很憂傷的名字,叫作‘愛之魔情殤’,是一種*,會使人沉浸在痛苦的回憶裏直到發瘋。他本不會這麽快就死的,但因剛才水芙蓉一下子砸到了他的死穴,劇毒攻入大腦,所以,他便這麽快就掛掉了。”說完,她攤開雙手,做出了一副很無奈的表情,水芙蓉一聽,哭得更傷心了。

“這種毒也是你發明出來的?”靖寒憶忽然道。

妘婧微愕,即而笑道:“是,是我發明出來的。”

“那你就要為他償命!”鬱天劍突將短劍指向了妘婧。妘婧不驚不慌道:“毒是我發明出來的,可以說這七懸關之中所有人中的毒都是我發明出來的,但,毒卻不是我喂給他們吃的。”

“不是你,又是誰?”

“這不是多問嗎?”妘婧道,“當然是我們博學多才,又富可敵國的鍾離公子嘍!我賣給他這些毒藥可是換了幾箱子的黃金呢。”

“又是鍾離風俊?”鬱天劍冷道,“他現在在哪裏?”

“你想見他?”

“廢話。”

妘婧纖纖玉指向林中一指:“嘍,就在那裏!他正看著我們呢!”

鬱天劍臉色一陰,目光倏地向妘婧所指的方麵射了過去,不隻他,靖寒憶與歐陽兄弟二人也似聞到了什麽氣息,盡向林中望了去,這一望果見林中一路樹葉飄落,枝晃亂搖,一道黑影點點落落,在林道中忽隱忽現。

“追——”孿生兄弟齊聲一喝,白影如鶴,瞬間化為疾電,向著那道黑影追了上去。

靖寒憶與鬱天劍見勢不妙,各自攜了冉鏡雪與水芙蓉一同翻躍進林蔭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