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隨著他這一聲道出,落葉竟也似排山倒海般的向那烏鴉群倒壓了過去,就聽得鳥鳴撲散,陣陣淒聲嘎然而止。

“住手——”“住手——”

水芙蓉不知何時醒了過來,突地嬌聲大喝,然而卻已然來不及,那些烏鴉已紛紛簌籟如雨般的打落在了地上,又是死一片的沉寂。

“好險——”歐陽尋鬆了一口氣,從樹上跳了下來,檢查著這一群烏鴉,“總算是將這些禽鳥給解決掉了。”

“歐陽公子,你做錯了,做錯了呀!”水芙蓉不知何故,竟垂目看著那些鋪了一地的烏鴉屍體哭了起來。

“芙蓉姑娘可真是奇怪,連看到一群烏鴉死了也流淚?”歐陽尋不解道,“我何錯之有?”

“它們不是普通的烏鴉呀!”水芙蓉閉了閉眼,仿佛極大的悲痛,泣聲道,“都怪我沒有及時提醒你們,我家公子將這群烏鴉放飛到這裏來,就是想告訴我們如何從這千刀峰上走出去的呀!”

“又是你家公子!”歐陽尋怒道,“鍾離風俊麽?他會這麽好心?”

“慢著。”鬱天劍突然打斷道,“芙蓉姑娘,你說這是千刀峰?”

水芙蓉點頭道:“我記得鍾離公子懸關譜上記載有:水上有山,山中有木兮,是為苦情林,林中有峰,峰上有美人兮,是為癡情女,女子馭風輪,輪中有利刃兮,是為千刀風。”

“千,刀,風?”鬱天劍默呤著,目光轉向了天穹,突地神色一沉,“不好,說來就來了!”

靖寒憶、歐陽尋聞聲亦向遠方的天穹望了過去,即使望得再遠,那天穹下依然是翠色如海,而本是靜止的碧海卻仿佛有了生氣,碧波起伏不定,驀地就有什麽東西拔地而起,在半空中重又搭成一片蔭蔽。

那一波竟是如呼嘯野馬般的狂奔過來,所到之處,皆成突漲而起的碧濤,卷舞飛揚。

仔細一看,那卷起的一片,竟是拔根而起的樹木。

“颶風——”歐陽尋一聲驚歎,整個人也似拔地而起。“如此荒山野林,何來颶風?這風當真詭異之極,可如何是好?”

“還能怎麽好?快逃吧!”鬱天劍急歎,卻已抱著水芙蓉向著林間岔道飛奔而去,枝騰起伏,騰起滾滾碧波,送了他們一條悠長小道。

林中有數條岔道,而鬱天劍便是尋著一條直徑逃去,那道背離了颶風的方向,一直延長到一個不足一人高的洞口。

洞口。鬱天劍不禁暗笑,果然,如果這山有人鎮守,那麽這裏就一定有避開颶風適合人居住的地方,雖然這地方不過是五尺不到的洞口。

但至少,這洞絕對不會被颶風刮了去!

“鬱公子,我們要進去麽?”水芙蓉擔憂的問。

“當然。”鬱天劍笑了一下,便抓緊水芙蓉的手,準備向那洞口鑽進去。

“可是,靖公子他們……”水芙蓉望了望身後,喃喃自語中大有擔憂之意,鬱天劍怔了一下,安慰道:“放心,他們很快便會趕來。隻不過,他們趕來的時候,颶風也會趕來,所以……”

話至此,鬱天劍的聲音陡然頓住,目光怔怔的向高空望去,水芙蓉見他神色有異,也將目光投向了高空,這一望,她不禁嚇了一跳:“天!那是什麽?”

高空中竟有沉沉的綠意壓了下來。那是卷入高空的樹,那些樹狼藉的擺設在了半空,伴隨著泥土宛若暴雨般的打落在他們二人麵前。

“快進去!”鬱天劍突一聲大喝,拉了水芙蓉的手,身子一矮,便向那五尺不到的洞口縮了進去,當他抱著水芙蓉好不容易穿過這矮小的洞口直起身子時,眼前突然閃現兩道碧光來,他猛沁了一身冷汗,身體不由自主的倒退回去,手中的短劍下意識的拔出。

“鬱公子,不要——”水芙蓉突叫一聲,他又立將短劍收了回來,視線被一片綠色占據,他定睛一看,就見眼前的兩道碧光竟是一雙眼睛,而且是一雙美麗女人的眼睛。

那女子一身綠服,簡單樸素,卻是一農家妝扮,她也正以一種震驚而奇怪的眼神凝望著他,良久,那雙眼睛連眨都沒有眨一下。

“敢問姑娘是什麽人?”鬱天劍驚魂甫定,拱手問道。

那女子還是呆呆的望著他,目不轉睛,一副癡傻的神態。

“你到底是什麽人?”鬱天劍被盯得不舒服了,便不再客氣,重複問道。

那女子猛一震,碧綠的眼珠子終於開始轉動起來,她望著鬱天劍癡癡一笑,扭捏著嬌軀,腰身一躬,卻是行了很大的禮,鬱天劍不解,就見那女子抬起頭來又是衝著他癡癡一笑,她一笑,兩隻碧綠的眼睛彎成了兩道新月,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盡數露了出來。

然,她隻望著鬱天劍笑,嘿嘿了半響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你到底是誰?”這已經是問第三遍了,鬱天劍的耐心也到了一定的限度,既然不吃軟,那就隻能來硬的,於是,他又將袖中的短劍吐了出來,指向了那女子的眼睛,因為在這懸關之中,所見之人很有可能就是鎮守懸關的主人,任何人他都不可小覷。

卻不料,他的劍才一顯形,那女子嚇得跪倒在了地上,向他連磕了幾個響頭,看樣子似乎非常膽怯,她抬起的雙眼裏頓時盛滿了淚水,淚光中大有豈求之意。

“鬱公子,不要嚇到了這位姑娘,她不過是一普通的農家女。”水芙蓉立忙抓了他的手勸道。

“芙蓉姑娘莫擔心,我不過是試探她一下罷了。”鬱天劍笑了笑,劍光倏地籠於袖中,他向前邁了一步,重新打量起這個碧眼綠服的女子,疑慮爬上了他的眉宇。

難道真是一位不會武功的普通農家女?

那麽這名女子為何會出現在這山洞之中?她是否也與這懸關之陣有一定的關係?抑或她就是這道懸關之中的主人?

峰上有美人兮,是為癡情女,女子馭風輪,輪中有利刃兮,是為千刀風。千刀風?

鬱天劍的神色漸漸凝重了起來。

突然,跪伏在地的女子目光猛盯向了鬱天劍身後的洞口,她似乎又看到了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碧色的眼眸裏露出了驚奇而狂喜的神色,就如同瞎貓見到了死耗子一樣,那碧眼裏盡是得來全不費功夫的沾沾自喜。

鬱天劍與水芙蓉都愕然的隨著她的目光轉身向那洞口看了過去。

這一看,水芙蓉不由得大喜,因為洞口處赫然又多了三個人:歐陽尋、靖寒憶、冉鏡雪。

看到他們三人安然無恙的跟了上來,水芙蓉禁不住又是喜淚盈眶,一雙妙目凝注著靖寒憶滿含深情。“靖公子。”她情不自禁的喚了一聲,然,餘光裏瞥見冉鏡雪漆黑的雙瞳時,所有到唇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反而是冉鏡雪聽到了她的聲音,喜道:“是芙蓉姑娘麽?”

水芙蓉麵色微顯尷尬,道:“是我,冉姑娘。”

冉鏡雪笑道:“芙蓉姑娘在此,那麽,鬱公子也定然在此了。不過,聽呼吸聲,這裏似乎不隻我、靖公子、歐陽尋公子、鬱公子、芙蓉姑娘五個人,卻不知還有一位是誰?”

“冉姑娘好聽力,連這裏幾個人的呼吸聲也聽得出來。”鬱天劍笑道,“這裏的確還有一個人,不過是一個怪人。”

“怪人?”歐陽尋插話道,“有多怪?”

“我敢打賭,她能用半盞茶的時間看著你,卻不說一句話。”鬱天劍笑道。

“這也叫怪人?”歐陽尋笑道。

“如果歐陽公子正眼看看這個人,我保證你再也笑不出來。”鬱天劍說著,給歐陽尋讓出了一條道路。歐陽尋目光迎上去,也不由得心驚,兩道碧綠的光芒直透人心,令他禁不住打了一寒顫,仿佛間那群垂死的烏鴉又撲簌著翅膀向他撲了過來。

“果然是個與眾不同的人!”歐陽尋倒退了一步,大歎,“此女當真奇怪。為何眼睛是碧色的?”

而那綠服碧眼的女子仿佛從未見過世外之人一樣,她又陸續的在歐陽尋與靖寒憶臉上盯了良久,直盯得兩隻眼睛大放光彩。

最後,她的目光定在靖寒憶臉上便又一動不動了。

不知是她身為農家女沒見過如這般豐神俊秀的男人,還是她根本就沒有見過男人,從鬱天劍鑽進這洞口來時,她的眼睛就一直沒有眨過,仿佛真要花上半盞茶的時間才夠她來看一個男人。

但是,這三個男人絕對不會給她半盞茶的時間。

“你是誰?”這一句話,歐陽尋已經問至第五遍了,這已經極大的超出了他的耐性,然,這女子好似沒有聽見一般,依舊目不轉睛的盯著靖寒憶,歐陽尋幾次衝動都想將這丫頭的腦袋給擰下來,幸好靖寒憶阻止了。

“靖公子,我看你的這張臉比攝魂術還曆害。”歐陽尋笑道,“這丫頭看你看得魂都丟了。”

靖寒憶臉色驀地沉了下來,冉鏡雪噗哧一聲笑道:“還真有姑娘見到靖公子丟了魂麽?”

“雪姬——”靖寒憶突地冷喚了一聲,冉鏡雪感覺到他語氣裏的嚴肅,止笑道:“靖公子,怎麽啦?”靖寒憶道:“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喚我。”

“有人在喚你?”冉鏡雪詫異,凝了凝神,傾聽四方,卻並未聽到任何人的聲音,“不可能呀!靖公子,如果有人在喚你,我不會聽不到的。難道是……”她的臉色突變,“攝魂?”

“是控心術。”靖寒憶道,“聽到她的呼喚,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