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舞渾身無力地斜靠在沙發上，眼眸半睜著，臉上帶著一抹宿醉未醒的神色，還有淡淡的薄怒。
她是被鷹旭硬叫起來的。
原本的好心情更是瞬間被破壞殆盡。
優雅地打了個嗬欠，緋舞的目光在麵前的女孩身上掃了眼，又落到了鷹旭身上。
“死神大人，看來你的記性越來越差了啊。”她的唇角噙著柔和的輕笑，但那語氣卻讓鷹旭頭皮陣陣發麻。
“呃，小緋，其實我、我隻是——樂於助人——”鷹旭嘿嘿幹笑。
沒辦法啊，他根本無法拒絕這個女孩。
“你就是緋舞小姐吧？”女孩此時也顧不得其他，急切地奔到緋舞麵前，眼眶微紅，“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吧。”
緋舞揉著還在隱隱作痛的額際，淡淡地丟下一句：“你應該知道契約酒吧的規矩，現在不是營業時間。明天再來吧。”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喝得太多了，除了頭痛，全身也像是散了架一般的疲累。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緋舞煩燥地站起身。
驀地，手腕上一陣冰冷，已被人牢牢抓住。
手腕上那異常的冰冷讓緋舞詫異地轉身。
是女孩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那雙無辜的大眼睛裏充滿了哀求和悲切。
“緋舞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吧，我等不了明天了，無論你要什麽條件，要我付出什麽代價，我都願意。”
女孩滿是乞求的話語聲中，忽然傳來“叮鈴”一聲脆響。
是剛才在門口從女孩懷中跳走的黑貓，不知又從哪裏冒了出來，蹲在了女孩的腳邊，抬頭仰望著緋舞。
那碧綠的眼瞳裏似乎也隱帶著哀求之意。
它在幫這個女孩求情嗎？
與那雙碧綠得近乎詭異的貓瞳對視的那一刻，緋舞的眼睛裏掠過一絲探究玩味。
而此時一直在旁靜默觀看的弘靖，唇角也勾起了淡淡了然的笑。
緋舞收回了目光，重新望向女孩。
“你真的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女孩一怔，隨即驚喜地點頭。
她不知道緋舞為何突然間改變了主意，但至少事情有了轉機。
“既然要談，我們就坐下來好好談。”
緋舞低下頭，看了眼對方還緊抓著自己的手。
女孩不好意思地鬆開了手，小退了一步。
“對不起，是我唐突了，我也隻是太著急了。”
緋舞輕輕一挑柳眉，重新坐了回了沙發上，然後又以眼神示意鷹旭，讓他搬了張椅子讓女孩坐下。
“謝謝。”
女孩跟鷹旭道了聲謝，但心神這一鬆，頓時覺得有些無措。
雖然緋舞的唇角總是帶著優雅迷人的笑，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感覺到一股讓人生畏的氣息。
“我叫蕭茹。”
女孩有些不敢直視緋舞的眼睛，隻好垂下眼簾，看著還是蹲在自己腳邊的黑貓。
緋舞“哦”了一聲，目光還在蕭茹臉上流轉，“蕭小姐應該知道我們酒吧的規矩吧？”
蕭茹不自覺得輕咬住下唇，然後輕點了點頭，“嗯，我知道。除了高額的酬勞之外，還需要簽下一份神秘的契約。”
緋舞唇角的笑意擴大了幾分，“看來蕭小姐確實做了不少的了解。”
“隻要能救我弟弟——”女孩又猛地抬頭，雖然臉上還殘留著某些懼意，但眼神卻是堅決的，“隻要能救我弟弟，無論是什麽契約我都會毫不猶豫地簽下的。但——”女孩忽然又垂下了目光，聲音也隨之低弱了下去，“但我沒有錢。”
女孩那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模樣，實在讓鷹旭不忍心。
他心底很清楚，緋舞向來是認錢不認人的。
現在女孩沒錢，緋舞很有可能不會接這筆生意。
緋舞揚了揚眉，正欲開口說話，一旁的鷹旭卻搶先開口了。
“小緋，我看我們這次——”鷹旭話未說完，突然間消了音。
他怪異地張著嘴，分明是在說著什麽，但旁邊的人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弘靖無奈地笑了笑。
他知道，緋舞是給鷹旭下了禁言術了。
“蕭小姐，雖然你願意簽下契約，但酒吧定下的規矩我不能帶頭破壞。”
蕭茹不安地絞動著手指，“是不是沒有錢就真的不能？我可以用其他的東西代替嗎？或者——”她抬眸，勇敢地迎視向緋舞的目光，“或者，我願意給你們打工，給你們做牛做馬一輩子，不論你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女孩的語氣真誠而令人動容，但緋舞臉上的神色很淡漠，鷹旭似乎有些氣憤，可惜口不能言，隻能不斷地揮舞著雙手，表示自己的憤慨。
緋舞直接無視了他，目光還是牢牢地鎖在蕭茹身上。
“一輩子做牛做馬嗎？看來蕭小姐對令弟的感情真是很深厚。”
“他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蕭茹的聲音很輕，但語氣裏所包含的感情卻很沉重。
“很可惜，我的酒吧裏不缺人手。”
緋舞淡淡的一句話，終於讓蕭茹苦苦壓抑的淚水狂湧而下。
“緋舞小姐，我求求你，救救我弟弟。我隻有他這一個親人了。我絕不能讓他這樣下去！絕對不能！”
蕭茹垂下了頭，藏在眉宇間的悲傷讓人幾乎不忍直視。
“我弟弟他已經死了，可是他的靈魂卻得不到安息。他一直不肯離開家裏，甚至一直呆在我的房間裏哭泣。我能看見他的，可他看不見我，也聽不到我說話。我是他的姐姐，所以，我絕不能放任他這樣下去不管。”
傳說中，不能投胎的孤魂隻能生生生世做無家的野鬼，永遠與孤獨寂寞為伴，永遠也沒有盡頭。她怎麽能讓自己唯一的弟弟受這樣無邊無盡的痛苦？
緋舞微感詫異地抬眉，她倒是沒想到，對方竟是要自己救一個死人。
“緋舞小姐，我不求別的，我隻求你幫我弟弟渡魂，讓他好好地投胎轉世，其他的，我別無所求。我求求你，幫幫我！”
蕭茹哭著，就欲起身給緋舞跪下，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牢牢托住。
她詫異地抬起頭，發現緋舞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的麵前，扶住了她。
“我這人最怕別人給我下跪了。”
緋舞的臉上還是帶著笑。
淡淡的，優雅而柔媚，卻又帶著幾分看不透摸不清的神色。
“而且就算你下跪了，我也不會破壞酒吧的規矩。這是我的原則。”
緋舞話音剛落，忽然“叮鈴”一聲脆響，一道黑影猛地撲向了緋舞。
似乎早已預料到了一般，緋舞一個輕靈的閃身，黑影撲了個空，一下子撲到了緋舞身後的沙發上。
竟是那隻黑貓。
它原本隻是安靜地窩在蕭茹的腳邊，可緋舞剛才所做的一切似乎惹惱了它。
此刻，黑貓頸毛倒豎著，綠色的眼瞳裏透著冰冷和憤怒。四隻貓爪緊緊抓著沙發，已經將爪下的真皮沙發撕扯出了幾條長短不一的裂痕。
鷹旭歎了口氣。
看吧，連貓都看不下去了呢。
“黑仔，不要任性胡鬧。”
蕭茹驚覺自己的貓惹了禍，很有可能會讓緋舞更不高興，連忙跑過去，將黑貓抱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黑仔它不是故意的。它平時很乖的，不會這樣的。”
眼角的餘光瞥到沙發上那慘不忍睹的裂痕，蕭茹滿臉的歉意和不安，聲音也越說越沒有底氣。
“真是一隻很有個性的貓啊。這麽忠心護主嗎？”緋舞目光掃過黑貓，“既然你這麽想救你弟弟，我如果不答應你，似乎都天怒人怨了。”她說著，還有意無意地瞟了眼鷹旭。
鷹旭下意識退了一步，躲到了弘靖身側。
他心底很清楚，這回他完了。
緋舞將目光收了回來，看著蕭茹，唇角再次揚起了淡淡的笑，“可你沒有足夠的能力付高額酬金，我又不能破壞酒吧的規矩。這樣吧，那高額的酬金就用你這一生最心愛的東西交換。”
“這一生中……最心愛的東西？”
蕭茹低低重複了一句，卻是神色複雜地注視著懷裏的黑貓。
雖然她並不聰明，但緋舞目光裏的含義她還是看得分明。
她孑然一身，更沒有什麽貴重的財產，她有的，隻是一間小小的寵物店，還有懷裏的這隻小東西。
這隻……陪伴了她十年的黑貓。
這麽多年來，黑仔從來沒有離開過她，而她也從來沒有離開過黑仔，他們風雨相伴，除了弟弟蕭冰，黑仔就是她最親的親人，是她這一生中最為珍視的東西。
黑貓似乎感應到了她心中的想法，仰起小小的貓臉，目光灼然地注視著她。
那眼瞳裏，竟透著幾抹悲傷。
蕭茹下意識地回避了黑貓的眼神，咬了咬牙，她抬起頭。“我這一生中唯一珍視的東西，就是黑仔了。”她的語聲已經哽咽，但她依舊堅持著把話說下去，“如果緋舞小姐不嫌棄，我願意——用黑仔交換。”
黑貓似乎聽懂了她的話，目光忽然黯淡了下去，就連那原本發亮的碧綠色也變成了淡淡的青色，沒有了光彩。
“好。我接受。”
緋舞唇角微揚，眼睛裏藏著的卻是不為人知的神色。
這是趁火打劫吧？
鷹旭的臉上重新流露出了憤憤不平的神色，而弘靖卻是看著那隻無精打采的黑貓，眼裏閃過了一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