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了。

當時她還是九天玄女，原本不識人間煙火，穿梭於宇宙間，懲奸除惡，鋤強扶弱，任我逍遙。神本無心。她雖來往於塵世間，卻不眷戀世間，而是以一旁觀者的姿態默默注視著塵世間的一切變化。

直到，她遇到了蚩尤。

魔帝蚩尤因仇恨而生，心中沒有任何清規戒律，他隻有一個心願，便是以武力征服天下，一統大業。

那時黃帝蚩尤正在交戰。她受天帝派遣前來塵世幫助黃帝打敗蚩尤，卻因好奇心作祟化身成了人界少女，潛往蚩尤身邊做一小小婢女。

誰也沒有想到，蚩尤竟會愛上一個小婢。那個狂妄自負的男人，對待感情竟是極真極純粹，他可以為她犧牲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

她看到了魔帝蚩尤的另一麵。她覺得這個男人並不是無藥可救，也許可以用另外一種辦法感化他。可她忘記了，神與魔自古以來就是對立的。她在他身邊呆得越久，她所受到的魔氣侵噬就越重。

她的脾氣開始變得暴燥不安，再加上那時戰爭頻繁，她看到了無數的欺騙、痛苦，也看到了人性的貪婪、欲念，漸漸地，她對塵世失望了，她被種種負麵的情緒包圍，她甚至覺得這個世界還是毀滅了更好。

而那時早已深愛上她的蚩尤，願為她實現任何的願望。

於是，蚩尤找上了黃帝，與黃帝展開了最後的決戰。

但最後，蚩尤還是敗了。

因為黃帝識破了她的用心，反而借用了她的力量，大敗了蚩尤。

再後來……再後來的事情，她已沒有記憶了。

她最後的記憶隻停留在了黃帝拿著降魔刃，一步步地走向她。如同此時此刻，化身為鷹旭的黃帝也正拿著降魔刃朝她走近。

“那時，你為什麽不殺了我呢？”所有的記憶回籠，緋舞苦笑。

黃帝當是若是殺了她，就不會有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那一刀，蚩尤為你擋了。”黃帝淡淡地道，“所以，我才能借那次機會，將他的靈力封印。如果不是阿修羅王非天及時趕到，也許，現在根本就不存在秦羽這個人。”

“非天把我們倆都帶走了？”

“是。當時我消耗了過多的靈力，沒提防到非天突然出現，結果也受了重傷，我知道自己將要昏睡數千甚至數萬年之久，所以隻能來得及幻化出一抹化身，把化身和降魔刃交給冥王，讓他幫我找尋你們，可惜，當時我來不及說出名字，以至於冥界的人找尋了數千年之久。”

“原來鷹旭竟是你的身外化身。他已經不存在了嗎？”

緋舞看著麵前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心底忽然湧上了淡淡的失落。

這一年多來鷹旭的陪伴似乎已經成為了習慣。

不管眼前這個人是誰？但鷹旭曾經是自己的朋友。

“我這個身外化身太不成器了，現在我本體蘇醒了，化身自然用不著了。”

“可惜。”

黃帝聞言微怔。

緋舞淡淡一笑，“比起你的本體來，我還是比較喜歡那隻死神。雖然，有時候他真的很欠教訓。”緋舞低咳了兩聲，感覺到嘴裏的血腥味。“其實這樣也好。早在幾千年前我就厭倦了這樣打打殺殺的日子，現在這樣結束也好。”

“誰允許你結束？”

突如其來的厲喝聲，讓緋舞和黃帝一怔。

回過頭，他們看見了秦羽、沈秋等一行人。

“緋舞。”

唐琳看見緋舞受傷，就要飛奔過來，卻被沈秋一把拉住。

“可是，緋舞她——”

沈秋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噤聲。

“黃帝，你終於出現了嗎？”

秦羽朝前走了兩步。雖然滿身的血，但神色鎮定，氣場絲毫不輸黃帝。

“蚩尤，別來無恙。”黃帝看著秦羽微笑，“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為了掩護玄女，把我們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你那一邊。如果我沒有蘇醒，冥王他們可就被你騙了。”

秦羽看了受傷的緋舞一眼，眼底掠過一抹擔心，“你也說這麽多年過去了，時間會改變一切，她早已不是當年的玄女了。”

“你確定嗎？”黃帝的目光深深鎖住了緋舞，“你能確定她那顆滅世的心已不在了？”

“當年她也是受我的魔氣影響，才會誤入了魔障。現在，她已經不是當年的玄女，她體內的魔氣也已經被我收回，包括——”秦羽頓了頓，眸光複雜，“包括她對我的感情也盡數抹殺了。”

那是他當初對弘靖的承諾。

他需要弘靖的治愈之力，而弘靖除了要他為緋舞驅除體內殘餘魔氣，還要徹底封印那段鮮少人知的感情。

隻有斷了根源，緋舞才能變回原來的緋舞。

因為神本無心。

隻有無心才能無情，才不會受負麵情緒的幹擾。

他答應了。

因為他知道，什麽才是對緋舞最好的。

黃帝靜默地望著他們，目光深沉。

“歸根究底，當年她會做下那樣的一個決定，全是因為我。所以黃帝——”秦羽抬起頭，唇角噙著的笑容滄涼而落寞，“隻要我不存在了，一切後患也就不存在了，不是嗎？”

秦羽深深吸了口氣，目光迎向黃帝，“隻要你放過她。我甘願魂飛魄散，永遠消失於三界六道之外。”

眾人皆為之動容。

緋舞身體微微一顫，手心緊握。

還沒等眾人回神，秦羽突然快步朝黃帝走去，眼中似乎飽含殺機。

黃帝神色一凜，下意識地舉起了降魔刃。

那一刀，直接沒入了秦羽的身體裏。

“你——”黃帝劍眉緊攏。

“我就當你答應了。”秦羽似乎感覺不到身體裏的痛苦，反而笑得開懷，“為王者，不能言而無信。”

話落，他猛地將體內的降魔刃狠狠拔出，鮮血頓時四下飛濺。

那具高大修長的身軀，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向後倒去。

“燎羽。”

一道紫色的身影及時扶住了那個倒下的男人。

是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