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記事(下)

“嗚哇哇……哇哇……”初生嬰兒中氣十足的哭聲在寂靜的深夜聽來格外刺耳嘹亮。

韓源手中的扳手“咯朗”一聲掉到地上,他愣愣地轉過頭,直直地盯著同樣呆若木雞的韋依寒。

“這也太快了吧……”兩個人的目光中流露出相同的感概,“這小孩,將來不去參加百米賽跑簡直就是浪費,什麽速度啊……”

“還差三分鍾到十二點,弟弟剛好和我一天生日誒!”直到韓依惟興奮到不行的叫喊聲響起,這父子倆才結束了“大眼瞪小眼”的遊戲,不約而同地朝車後門撲出。

“別用你們髒兮兮的手碰我!”韓源還沒看清自己的小兒子長什麽樣,就被韋浩宇的一聲大喝嚇得待在原地不敢動彈。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讓他上哪兒洗手去,看著自己和小寒滿手滿身的油汙,韓源一臉為難,這剛出生的小家夥該怎麽收拾呢。

最後,還是剛剛升任為姐姐的韓依惟反應比較快,她先是翻出了車內的急救包,然後搖下了副駕駛座位的靠背,沿著平放下來的靠背,小姑娘慢慢爬到了韋浩宇身邊。

“小惟——”韋浩宇被寶貝女兒手中鋒利的剪刀嚇到了,他捧著仍在隱隱作痛的肚子,異常緊張地問道:“你要幹什麽?”

“給弟弟剪臍帶啊?”韓依惟不明所以地看著一臉戒備的韋浩宇,她有做錯什麽嗎,她又沒忘記先給剪刀消毒。

於是,在兩位父親以及哥哥的瞠目結舌中,韓依惟有條不紊地把弟弟收拾幹淨,再用自己幹淨的棉T恤包了起來。

之後的行程非常順利,原本需要半個鍾頭的路程在韓源同學的超水平發揮下隻用了一刻鍾就搞定了,惹得韋依寒連聲感歎,原來自己在賽車上的天分還是有遺傳因素的。

醫院門口,一大幫接到電話的醫生護士早已是嚴陣以待,韋浩宇立即被抬上擔架,準備送往產房,韓源和韋依寒也緊張地跟了上去。

“喂!這裏還有一個!!”被遺忘的韓依惟抱著剛出生的弟弟哇哇大叫,可惜忙亂的人們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微弱的存在。

就在擔架車被推進電梯不到三十秒的時候,隨著“卡當”一聲巨響,正在運行的電梯突然停止不動了,裏麵的燈光也在瞬間熄滅。

頓時,大家都陷入了一片混沌漆黑當中,韓源同學好不容易平複一點的心情立馬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韓源!?你在哪裏?!”不過韓源還沒來得及感歎自己運氣不好,就被他家小耗子粗重的喘息和急促的呼喚勾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小耗子,我在這裏,我在……”胡亂地摸索到韋浩宇的手,緊緊握在掌心,韓源語無倫次地開口安慰道,“別怕,電梯很快恢複正常,不會有事的……”

“我沒怕……呃……”韋浩宇覺得自己連懊惱的力氣都快要沒有了,“可是,可是你兒子等不及了……”

“什麽破玩意兒,早不壞晚不壞,偏偏這個時候壞?”心急如焚的韓源開始口不擇言,怪罪起醫院的電梯來。

“我還想問你們呢,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出去玩?”多半是被氣的,眼睛比縫還細的醫生口氣也不太好。

提醒過他們多少遍了,多胞胎是很容易早產的,結果還是把他的話當作耳旁風,懷孕八個半月居然跑去度蜜月,現在抓狂了吧,哼,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你們別吵了,呃……”孩子在腹內翻江倒海地鬧,韓源在耳邊嘰嘰喳喳地吵,韋浩宇覺得自己沒有瘋掉已經可以算作是一個奇跡了。

“咦!我摸到什麽東西了,硬硬的,好像是——”一旁的小護士失聲驚叫起來,“好像是孩子的頭,啊……怎麽辦?我們出不去啊!”

“大家快點把手機掏出來,快點——”情急之下,韋依寒急中生智。

憑借手機屏幕微弱的光芒,人們清晰地看見胎兒的小半個腦袋已經露出來了,正卡在韋浩宇一開一合的囧口。

“不能再等了,孩子必須馬上出來。”稍作檢查,“一線天”醫生沉聲道,因為光線太暗,他的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線了。

“……啊——嗯……”半靠在韓源身上,韋浩宇抓住擔架兩側的扶手,狠命地往下用勁,孩子卡在那裏不上不下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韋浩宇滿臉痛苦的表情看得緊張守在一旁的韋依寒皺緊了漂亮的小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再加把勁,就是現在,好,很好……”見胎兒的頭幾次探了出來,卻又在差一點點的時候縮了回去,“一線天”醫生接連鼓勵道。

“呃……啊————!!”隨著韋浩宇最後一次使勁,三胞胎中的第二個寶寶順利來到這個世界。

就在孩子的嗚咽聲響起的同時,光明重現,電梯恢複正常。

勉強抬頭看了一眼護士手中小猢猻一般的兒子,韋浩宇頹然地倒回了韓源懷中。

電梯很快來到十三樓的產科,韋浩宇立即被送進產房,剛出生的孩子則被護士抱去了育嬰室。

韋依寒先是無聊地踢了一腳走廊邊的長椅,為爹地不讓他跟進去一事表示不滿,隨即他想到了一件似乎被所有人遺忘了的事情,於是拔腿向樓下跑去。

和兩個xing子急得要命的哥哥不一樣,這最後一個寶寶卻是害羞地不得了,怎麽都不肯從爹地肚子裏出來。

“你倒是使勁啊,羊水快要流完了,胎兒卡在產道太久會窒息的……”進入產房又折騰了兩個多鍾頭,第三個孩子仍是沒有臨世的跡象,“一線天”醫生開始有些急了。

“我沒有力氣了,呃……”韋浩宇可憐巴巴地扯著韓源的衣袖,任隨醫生和護士在旁邊跳腳,就是沒有半點配合的意思。

“你自己看著辦吧,他的體質你是知道的……”衝著韓源兩手一攤,“一線天”醫生做了個無奈的手勢。

“小耗子,再堅持一下……”心疼地親親韋浩宇被汗水浸濕的鬢發,韓源搜腸刮肚地開始想詞,“咱們的籃球隊就差最後一個了——”

“籃球隊!?”韋浩宇沒好氣地甩給韓源一記大大的白眼,“你上次不是說小惟是啦啦隊長,不算嗎?”

“算算算——”韓源忙不迭地點頭,“怎麽不算了?我什麽時候說過不算?小惟當然算啦!”

“你們有完沒完?”被晾在一旁的“一線天”醫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你給我好好用力——”說完直接伸手按上了韋浩宇的肚子。

“啊——!!”瞬間爆發的劇烈疼痛讓韋浩宇無法忍受,他慘叫一聲,本能地彈坐起來,渾身都在不住地顫抖。

“韓源,你個混蛋,我恨死你了……”韋浩宇發泄似地吼完,順勢將韓源握住他的手送到了嘴邊,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

“啊————!!!”韓源撕心裂肺的痛呼聲霎時響起,天啦,好痛,他家小耗子怎麽下嘴這麽狠,當年生小寒那麽辛苦,他也沒享受過這種待遇啊,嗚嗚嗚——

經過醫生的一番推腹壓胎,扭扭捏捏的小包子終於在他兩位父親大人的慘叫聲中強行擠進了產道。

“呃——嗯……”無力地呻吟著,韋浩宇又一次力竭地倒回韓源懷中,汗水大顆大顆地從他的臉頰滑落。

“就快好了,就快了……”韓源這會也顧不得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了,他不停地在幾乎快要失去意識的韋浩宇耳畔喃喃道。

“唔啊————!!”猛力挺起上半身,韋浩宇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死命往外推擠折騰了自己大半天的孩子。

東方的天色漸漸發白,窗外晨曦微露,小包子細弱的嗚咽聲終於在人們的期盼聲中響起。

“恭喜你們了,又是個漂亮的男孩。”抱著孩子的護士樂嗬嗬地道:“真巧,兩個的體重居然完全一樣,都是剛好五斤。”

兩個!?韓源和韋浩宇瞬間臉色大變,什麽兩個,明明是三個?

驀然,韓源想起什麽,他猛地衝出產房,卻見小寒雙手抱胸倚在牆上,正悠哉遊哉地望著他。

“等你想起來,我弟弟都要餓扁了。”韋依寒起身推起妹妹的輪椅,“咱們看弟弟去,這回三個都齊了。”

育嬰室的暖箱裏,身長、體重、外貌完全相同的三個小家夥緊密地擠在一起,睡得異常香甜。

“弟弟好好玩哦,又白又軟,跟棉花糖似的,真想咬一口。”韋依寒形容小朋友的風格多年保持不變。

“那就叫他們棉花糖好了。”受哥哥影響,韓依惟突發奇想,“棉棉,花花,還有糖糖,很好聽的嘛!”

“棉花糖!?”韋依寒有些遲疑,“小惟,你確定花花長大以後不會來找我們麻煩?”

“怎麽可能?”很顯然,韓依惟對自己的想法相當滿意,“小家夥們,要記住自己的名字哦!”

“嗚哇哇……”突然,被哥哥和弟弟擠在中間的小娃娃放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