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打開,果真,希那手上拿著刀子,身上的血蔓延了整地都是——
“希那!”
希那抬起頭,罵道:“白癡,進來前不知道敲門麽……”又是另一波潮湧來,希那扭曲著自己的身體,再一次將到底插入自己的大腿,然後神情才慢慢緩和下來。
“希那……”光歧拿來鎮定劑。
“不用了。”希那已經滿身大汗,“已經過去了。”
“哦……是麽?”光歧也坐在了地板上,沾染上希那的血。
鎮定劑,他和希那都需要這種東西來穩定自己的情緒,但是現在那種狀況來的越來越快,時間也越難抓得住了。看著希那滿身是血,光歧微微顫抖的伸出手,蓋住那傷口。但是,依稀仿佛的,他仍然感覺到傷口依然在流血,血自他的手心下湧出……
“白癡。”注意到光歧這種奇怪的舉動,希那推推光歧讓他回神,“我已經沒事了,這次發作完再發作應該隔五個小時。好了你出去吧,我累了。”他不希望,他也很不希望讓光歧看到這樣的情形,但是……他需要見到血,再找不到其他血的情況下隻有自己的。他必須限製自己的行為,他怕……
最近他一直冷淡著光歧,一直在趕光歧走,因為他怕,他怕有一天他會控製不了自己而殺了光歧。
“出去吧。”希那躺在**,背對著光歧。
“哦。”最後再不放心的看一眼希那,光歧走了出去。
細心的為光歧關好門,光歧走進廚房,看著手上沾染著的希那的血。將水龍頭打到最大,光歧用力的衝洗著,但是血卻怎樣都洗不幹淨——因為那是希那的血,希那的血帶著奇異的粘度,和別人的是不同的……希那的……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忐忑過,以前就算給趕出家,他也可以強迫自己接受現實,強迫自己長大。
可是現在……生憑第一次,他有了逃避的心態。看他一天又一天的憔悴,他清楚的看到了他生命的流失,看他生命一步步的靠近了腐敗。怎麽可以!
是不是如果他們全部死掉才是最好的結局?他不知道。他隻是知道,他已經不能沒有他了。要知道,他是多麽想代替他的痛苦。每每看到他痛苦的樣子,自己卻束手無策,那是一種悲哀,一種絕望的悲哀!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過自己,痛恨自己的沒用!
“為什麽我不能救他?”他問自己。
“為什麽我不能救他!……為什麽我不能救他……”拳頭砸在廚房的頂櫃上,每一拳,他都要問上一句相同的問題。
“為什麽我不能救他!……為什麽我不能救他……”他流淚了,一拳比一拳快。他需要一點疼痛,來緩解心中的悲哀。
……是什麽聲音?那個白癡又在幹什麽?希那不悅的從**坐起來,才剛剛安靜下來他又在煩。決定了,這次一定要利用這個毛病讓光歧走,說什麽也不能再讓他賴下去了。
走出去,希那看到光歧跪坐在廚房的地上,麵前的櫃子已經裂成碎片。
“白……”
“為什麽我不能救她……”希那聽到他這麽問。
剛要罵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希那發現自己無法做出任何舉動。
第一次,他也怨恨起來,為什麽他是厲鬼?為什麽他要這樣?他真的真的不希望因為他而讓光歧這樣痛苦,真的真的希望他可以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他的生命,已經是注定的了,要不了多久,他就要……
感受到了他的視線,光歧轉過頭來,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會……
……凝固住了。
有時候愛得太深是一種負擔,負擔起另一個生命,如何可以輕鬆?!愛情像毒藥,可以讓一個人從骨子裏改變。
想,曾經兩人吵成一團,視彼此為最討厭的人的時候,那時候滿不在乎的自己跑到哪裏去了?希那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活下去。是樂觀正麵了?還是貪婪了?他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這樣死了,對光歧是很大的傷害。
他的生命快走完了,他知道,光歧也知道,隻是他們從來不去談論這個問題。大家都在逃避著以後的事情,唯一渴望的就是讓此刻延續。
希那聽到自己的聲音說:“你走吧,我想我們以後都不要見麵的好。”
……?光歧顫抖,不明白的眼睛鎖在希那的身上,“為什麽?”聲音也在顫抖。
“還有為什麽?”希那的臉色顯得很難看,他對光歧揚揚下巴,問:“你在做什麽?”
“呃?”光歧看看自己,再看看身後的櫃子才想起來他砸了希那家的東西!“這個……那個……”光歧慌張起來。
“你覺得這樣好麽?”這樣看著他,折磨著自己……這樣好麽?與其這麽痛苦,為什麽不分開算了。
“誒?”光歧定住。
“你覺得這樣好麽?”希那重複道,已經做了最後的決定:“你在這裏我覺得很不方便,所以你還是走吧。”他走到門邊,打開門,讓光歧滾出去。
“希那……”
希那的臉如鍍上冰霜一樣,有著無法挽回的決心。
“對不起……”光歧這樣說,他低著頭,像犯錯的孩子:“對不起,砸壞了你家的櫃子,真的很對不起……但是,不讓趕我走?我保證我以後絕對不會了,那個櫃子,我明天就找人修上……”
這個白癡,他真的以為他是因為櫃子破掉而趕他走嗎?算了,讓他這麽以為也好。
光歧朝希那走過來,要走了麽?希那低下頭,不讓自己泄露任何的情緒。
“為什麽要讓我走?”光歧站在希那的麵前,淒悲的神色躍上眉間,仿佛凝聚了千年的傷痛,惆悵的無奈,“我們的時間都不多了啊,你比我更快……如果人死了,就什麽也留不下了。我們還會在另外的那個世界見麵嗎?……這種問題的確很白癡……但是!我想說的是,反正時間不多了,就讓我再多煩你一陣子好不好。”
“你這家夥……”希那的表情有點沉重,有些無奈,又帶點好笑。
他拿起光歧的手,看著手背上的傷痕,抹開上麵的血跡:“如果留下,傷害就不止這些了……知道嗎。”他的、他們的身體發作的時間會越來越頻密。
夜很深了,希那看著窗外,輕輕的道:“如果你沒有在乎我,那麽多好。”
如果沒有在乎,他們會過的輕鬆些;如果這些事情不曾說破、不曾表現出來,那麽他們也會更加灑脫。隻是,當心跡**出來的時候,就等於交付了完整的自己給了對方,那麽,他們的生命會有怎樣的改變?
將快樂渡給別人,是一種灑脫。但是,將自己的悲哀加注在別人的身上,那又是什麽?他們尚且無法負擔自己的命運,又怎能擔當起別人的?
如果死亡可以解決一切的問題,那麽有多好。但是活著的人,死去的人總是有著牽拌。是牽拌?還是不想死去的理由?明明在很久以前就看透了生死,但是走近了,卻又開始猶豫了。因為有了牽掛,所以連死亡也想要掙脫。所以會掙紮……所以才痛苦……
如此的痛苦!
心情沉重的無以複加,像是會被刺傷一樣,希那用力的閉閉眼,隔絕開這個淒傷的世界,絲絲寂寥的痛自眉宇滲透出來。
光歧微微用力的把希那的身體壓在房門上,感受他的存在,逼希那睜開眼睛。
想著,第一次見到希那時候的樣子,雪羅安排他暫時住在希那這裏時候的樣子。小鬼……
感受得到希那脈搏跳動的音律,他慢慢靠近,近乎呢喃的貼進他的耳邊:“你知不知道,從你收留我的那天起,我們的生命就已經交纏在一起了。”
兩唇相接,他們的世界容不下其他。
在一起,直到一起腐爛。
他的心願就是這麽的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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