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下班的時間,葉宿白不顧風言風語等在了停車場。“今天的事,很抱歉,是我拖累了你。”
阡雪看著這個儒雅的男子,搖頭,心思有些煩亂。她剛剛才得知那個男人是冷氏集團的執行總裁,這個消息讓她很驚慌。
而半個鍾頭前,她對他有了一番大逆不道的話,她很擔心他會直接把她fire掉,因為她畢竟隻是他身邊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
這些,葉總不能明白的,也不能明白這份工作對她來說是多麽的重要。在心頭輕歎口氣,她靜靜看著葉總,眸子裏滿是愧疚和唏噓。
要說拖累,恐怕是她拖累了葉總,是她讓葉總的名聲在公司受損的。所以,不管公司如何調配,她都願意服從。
“對不起。”她比劃著,深深鞠躬。而後不等葉宿白再自責,她扣緊頭盔環扣,啟動雅馬哈,“我有點趕時間,明天見。”
“明天見。”葉宿白站在原地,有些無奈。阡雪朝他淡淡一笑,急匆匆開出停車場,往阿麽住的醫院趕。
“喂,阡雪,等等我。”孟天凡氣喘籲籲追出來,朝著那飛快離去的背影大叫。她正想著向阡雪道歉呢,然後和她一起去看阿麽。不過看樣子,她來遲了一步。
她停下腳步,劇烈的喘息,清秀的小臉因奔跑紅潤異常,一張小嘴喋喋不休。“臭阡雪,跑那麽快做什麽,存心不想理我。”
旁邊的葉宿白看著,突然覺得她有點孩子氣,特別是那紅撲撲的小臉,可愛得緊。於是他的腦海,陡然閃現他總愛捏某個愛哭丫頭臉蛋的場景。
這張臉,這頭利索短發,還真是越看越像呢。隻不過白淨了些,鼻梁挺直了些,他愛捉弄的那個小丫頭片子可沒有這麽清秀……不對,小丫頭是女人,而這個男子是貨真價實的男人。
真是昏頭了,居然男女不分。他笑笑,甩掉錯覺走過來:“需要我送送你嗎?我想我們有些順路。”
“呃……”順過氣來的孟天凡有些受寵若驚,一張小嘴張得圓圓的,以為自己是誤聽。“你要送我?”她需要確定。
“對。”葉宿白笑意更濃,很想幫她闔上那張可以塞下一顆雞蛋的小嘴。“如果你沒有開車來,我想我可以送你一程。”
“真的不是我誤聽耶,白哥……葉總你真好。”孟天凡雀躍起來,“既然這樣,那我不客氣了。”調皮的眨眼,樂顛顛往葉宿白的車跑去,
葉宿白跟在後麵,哭笑不得。
*
阡雪提了大籃新鮮水果,靜靜往阿麽的病房走。這籃水果不是水果店賣的那種包裝精美的提籃,而是她親手為阿麽挑選的上等新鮮水果。
提籃裏的水果,都是壞掉或不新鮮的次等。她第一次買了提籃,打開來才發現裏麵的水果全是爛的,隻有麵子上那一層是飽滿新鮮的水果。所以,她再也不敢被美麗的表象欺騙。
病房裏,阿麽在打點滴,閉著眼,容顏安詳寧靜。她放下水果,坐下,輕輕拂去阿麽臉上的發絲。
阿麽的頭發完全花白了,額頭上刻著很深很深的皺紋。一張慈祥的臉血色盡失,紙般透明。
而那雙灰白的秀眉,因為病痛的折磨,蹙得更緊。
她的心開始隱隱作痛,她的阿麽,連夢裏都是痛著的嗬。她苦命的阿麽。握住阿麽瘦得隻剩皮包骨的小手,她的鼻子有了酸澀。
“……”阿麽手中陡然掉落一張泛黃的兩寸照片,輕輕飄落床沿,悄無聲息。她撿起來,才發現那是一張黑白照,有著她的母親尹鬱心和三歲左右的她。
娃娃時期的她,被抱在母親懷裏,笑得純真無邪。而母親,隻有二十幾歲的樣子,柳眉如煙、明眸善睞、留著大波浪卷發,嫵媚動人。
她看著,看著,眼前一臉光彩照人的女人,漸漸變成一個杏目圓睜,滿眼哀怨,死不瞑目的屍體……
“啪!”她將照片緊緊扣在手掌下,顫抖著,讓痛楚直擊心房。母親死後,阿麽見她日夜做噩夢,於是燒掉了所有關於母親的照片,也不提及母親的事。
所以這些年,她才能將噩夢壓進心底。思念母親的同時,也害怕著母親。
隻是,阿麽終是偷偷留下了這張照片,終是在獨自一人的時候靜靜想念短命的母親。
她將照片輕輕塞到阿麽掌下,為阿麽蓋好被子,走出病房。她先是去了躺洗手間洗去臉上的淚痕,然後再去找阿麽的主治醫生。
“癌細胞擴散得很厲害,如果再不化療,病人隨時會有生命危險。”主治醫生指著阿麽的X光片,語重心長。
“我的錢不夠,能不能先手術,再將剩下的錢補上?求您幫我向醫院說說情,求求您。”她在紙上寫道,眸子淚水漣漪,布滿急切懇求。
醫生同情的看看她,無奈搖頭:“不行,這是醫院的規定,我也沒有辦法,上次我已經說過了。”
“求求您,醫生,隻要寬限幾天就好。阿麽的病撐不住了。”
“不行!你還是想著把錢湊齊,或者想別的辦法吧。”
“……”她在淚水奪眶而出的一刹那,飛快跑出主治醫生辦公室,然後靠在走廊的牆壁上,默默的抽泣……
天色暗下來,她決定不回海邊公寓,因為那個男人今晚陪著他的女朋友去參加宴會。她用清水洗了臉,走回阿麽的病房。
阿麽的點滴已經打完了,正坐起身子望著窗外。見她走進來,一臉喜色。“阡雪,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來。”比劃著,阡雪默默朝阿麽走過去,從籃裏取出一個飽滿鮮橙,低頭剝著,掩住自己紅腫的眼眶。
阿麽看了看門外,語裏有些許低落:“外甥女婿沒陪你一起來麽?是不是工作忙?”
阡雪身子輕顫一下,掰下一片橙遞到阿麽嘴邊。“吃橙。”隨後快速低頭,將橙一瓣一瓣分好,放在水果盤裏。
阿麽曆經滄桑的眸子閃了閃,靜靜吃著橙,沒有再說話。阡雪低著頭,自是沒有看到阿麽擔憂的眼神。
稍後,阡雪拿起熱水瓶,比劃著:“您吃橙,我去打開水。”眼神始終是躲閃著,而後快速走出病房。
她拎著開水瓶煩亂的走著,沉在思緒裏,一雙大眼腫得似核桃。她不想讓阿麽看到她這個模樣的,阿麽會擔心。
“小姐,請讓開一下好嗎?”正想著,耳邊陡然傳來護士急切的聲音,“現在有病人要去急診室。”
阡雪連忙讓開,這才發現幾個護士推著擔架車匆匆急診室趕,手中還掛著掉瓶。而她,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大廳。
擔架車在她麵前一晃而過,她隻來得及看到車上是個長發女子,似是出了車禍,頭上全是血。而車旁一個穿著筆挺西裝的中年男人,一路跟著,慌得哭天喊地。
她拎著開水瓶站在原地,默默看著手術室上的指示燈亮起,而那個中年男人,填完家屬簽字單後,在護士的帶領下急匆匆去繳手術費。
手術室,她在心裏默念著。這個讓她和阿麽望而卻步的地方啊。阿麽就是因為進不了這個地方,而被病痛日夜折磨著。
“小姐。”中年男人經過她身旁時,陡然停下腳步。
他先是將她大致打量了一番,突然道:“你等我一下好嗎?我待會有急事跟你商量。求你一定要等在這裏,一定。”而後隨護士一路急奔離去。
阡雪詫異不已,這個中年男人說的話好奇怪,她不認識他呀。雖然覺得他有些眼熟,但她畢竟不認識他。
挪動腳步,她決定不等他。
“小姐,幸虧你沒走遠。”中年男人火燒屁股般從遠處衝過來,微微發福的臉上,落滿汗珠。阡雪拎著開水瓶,則在心頭為他的火速驚歎萬分。
“是這樣的,我女兒剛剛出車禍,你也看到了……我們今晚剛好要參加一場非常重要的宴會……我看你的身形跟我女兒的差不多,所以……”
“所以?”阡雪用眼神示意他說下去,看樣子,他的確很急。
“所以我想讓你暫時頂替我女兒出席這場宴會,我會付你二十萬的酬金。”
“二十萬?”阡雪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來,如果有這二十萬,那阿麽的手術費就籌到了,阿麽就能早點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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