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卷 第六十二章
走到衛生間門口,她的腳步卻嘎然而止。因為她看到衛生間的水池旁,她正尋找的男人正和一個穿著黑色亮片晚禮服的嬌小女人拉拉扯扯。
當看到男人臉上的那片激動與急切,她陡然沒有勇氣再往前走一步。
冷辰軒並沒有發現她的存在,而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一把拽過那個嬌小女人,往電梯門口走。片刻,消失在她麵前。
直到宴會結束,冷辰軒依舊沒有出現。阡雪去酒店停車場尋了他,發現他的車也不在了。這個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一點蹤跡也沒。
後來天凡和葉總要送她回去,讓懷安搶去了話頭,說是順路。
這個時候,許懷安的父母,蘇市長已經先行離去了,隻剩下福克斯先生陪著她。福克斯是從美國遠道而來,故,住在酒店,也無需接送。
對懷安送她回家的事,他也沒說什麽,靜靜看了她一眼,竟然有絲擔憂,“辰軒他哪去了,你知道嗎?”
阡雪搖頭,腦海裏閃過他和那個女子拉扯的畫麵,心裏不覺涼了涼。
福克斯為她輕輕關上車門:“阡雪,過幾天我會帶天凡回國,然後讓他們小倆口在美國定居,你願意跟我去嗎?”
“……”阡雪繼續搖頭,小臉有些蒼白,她是不會去國外的,因為隻有這裏才是她的家。
“那好,阡雪,等把天凡和宿白的婚事搞定,我再來弄你和辰軒的訂婚宴。辰軒那小子倒是不錯,就是心思有點摸不透……嗬嗬,說多了,時間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許公子,那就麻煩你了。”
“好的,伯父,我住的地方剛好和阡雪順路。”許懷安看臉色蒼白的阡雪一眼,對車外的福克斯微微一笑,發動車子。
一路,阡雪一直沉默望著窗外,許懷安不得不調開一首輕柔音樂,緩和氣氛。阡雪在躲著他,他不是沒有察覺到,但是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後,他不想再如五年前那般輕易放棄呀。
自從上次得知阡雪這四年來沒有收到他的信後,這幾天他特意飛了趟瑞士母校,經一番查證方知道他寫的所有信件並沒有發出去,而是讓他的母親攔截了去。
他才知道,這幾年來母親刻意扣著他的護照,就是為了不準他回來見阡雪。在沒有收到阡雪回信的那段時間,他冒著被退學籍的危險跟導師請了一個月假,打算回國看看阡雪的情況。
訂機票的時候,才發現護照在開學的時候被母親拿了去,一直不肯給他,說是怕他影響學業護照要重新辦什麽的,就跟當初強製性將他押上去美國的飛機一樣。
幾天後母親卻又在他麵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著她培養他這個兒子的辛苦。她這麽做,也是希望他能出人頭地,等他完成學業有了事業,她也不會再阻撓他的感情等等,甚至連頭痛的老毛病也犯了,在瑞士醫院躺了幾天。
他立即心軟了,也不再鬧,知道母親是怕他被開除學籍,遂悄悄撥了待在國內發展的好友的電話,讓他幫忙查查阡雪的行蹤。結果是,阡雪確實離開了小漁村,但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的,也不能確認她什麽時候回來。
唯一能確定的是,她舅舅家一切安好,她阿麽也在。
隨後他的課業緊張起來,學校的各項審核考試都很嚴厲,完全不似國內的鬆懈。考證,過級,管理課程培訓,以及父親讓導師交給他一些輔導課程,忙得他連氣都差點喘不過來。
更讓他鬧心的是,他居然有個定了娃娃親的未婚妻。
他長這麽大從來不知道自己在娘胎裏就被訂下了,雖然是口頭之約,但在他畢業在即的當會,雙方家長居然較了真。
那是個很開朗卻也很喜歡纏著他的女子,他記得父親第一次帶她來瑞士見他,她先是羞怯的對他微微一笑,然後在他抽出一天時間帶她去看瑞士鼎鼎有名的布巴基大壁畫後,她便熟撚得可以挽他的臂彎,跳踢踏舞給他看。
說實話,他對這個女子的印象還不算太差,真性情,不做作,漂亮。但是當他得知,父親是和A市市長商量好了要將他弄為副市長候選人,才決定挖出這項口頭婚約;特別是在知道這個女子是冷家人,A市市長的外甥女,父親往政壇發展的跳板後,他連跟她做朋友的心思都沒有了。
是的,從一開始,他就隻想和她做朋友,因為他還在等著畢業回國去找他的阡雪,因為在不能回國的日子裏,他一直這樣告訴自己:阡雪隻是走出小漁村去散步,過段日子就回來了。
所以,他對這個女子隻停留在對朋友的好感。
後來,這個女子是自己單獨一個人來瑞士找他,說她馬上就要A大畢業了,家裏人安排她去北部實習,可能需要半年……爽爽快快說了一大堆,最後的重點是:她承認奶奶給她訂下的娃娃親,如果以後他回國,她會以他未婚妻身份自居。
天!他差點沒把剛喝進嘴的咖啡給噴出來,這個女子太直接太執著了,他記得他有細心給她分析過目前的情況和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表明他們隻能做朋友的。他們需要一致“抗敵”。
當時這個女子淡淡一笑,算是讚同。
現在想來,這個女子當時那一笑,不是“淡淡”的,而是別有深意。
隨後,本來以為簡簡單單就可以畢業的事,硬是又延續了差不多一年。他的成績也算是優秀,所有考核都順利通過,學校老早就給他頒發了畢業證書和學士學位,卻被導師留校。導師欣賞他的同時,父母的意願又占了一大半。於是,他對父母有了第二次妥協。
第三次妥協,是在回國的初期。甫回國,才發現父親經營半輩子的食品公司在交給叔叔管理,父親的心思竟一心撲在了政界。
他才隱約想起,父親年輕時是A市參議員,因遭小人陷害被革職,後來迫於生計,隻有靠積累的人脈關係建立發展了這家規模還算不小的食品公司。
正所謂身在曹營心在漢,父親畢竟心思是放在政界的,開這食品公司也算是全權之策,是為撐起這一個家,但並不是他的始終。所以,新副市長一開選,父親比誰都積極,攀附A市市長,讓市長注意到他們許家,挖出他的娃娃親,來A市安家落戶……隻是時常唏噓年歲漸高,不比當年。心思自然放在了他這個許家獨子身上,希望他能做他的延續。
所以,當看到父親臉上歲月留下的深壑,看著他老眼裏的期許,他做了第三次妥協。
隻是,他萬萬不能原諒的是,母親當年做的那件事。
如若不是在母親的化妝台抽屜裏發現了一封他寫給阡雪的信,他永遠不會知道,他寫的信全被母親截了去,並當即燒成灰燼。
這一封,隻是母親用來描摹他的筆跡留下來的。模仿他的筆跡,給苦苦等待他的阡雪寫了那封分手信,告訴她,他不愛她,請忘了他。
他怎會不愛她,怎會讓她忘了他?他說過他一定會回來的,回來娶她,疼她,愛她……阡雪的心,當時一定是很痛的吧?
可是他卻該死的身在國外,沒有回來。
可是當他再回來,一切都變了模樣。
阡雪不是出去散步,而是差點被他狠心的舅舅賣掉,這是上次在他的公寓,尹芻永醉得神誌不清說出來的真相。
他恨自己沒有想到這一層,沒有想到她狠心的舅舅會為了錢,做出任何良心盡泯的事,即使是賣了他的親生外甥女。他甚至繼續給尹芻永錢,讓他繼續貪婪成性。
一切,都是他的錯。
現在,他找到了阡雪,明白了真相,卻失去了她。
現在的阡雪心裏住進了另一個男人,她不快樂,卻不肯再回到他身邊。
“阡雪,如果我告訴你當初那封分手信不是我寫的,你會再回到我身邊嗎?”他看看身旁安靜的女子,終是忍不住問出這句。
阡雪為他的這句話回過頭來,眸子裏的水色漾了漾,柳眉蹙起。
“我是說,當初我並沒有放棄你,你明白嗎?當年是我母親截了我給你寫的所有信,那封分手信是……這幾年,我該死的沒有得知你的情況,不知道你舅舅為錢做出這樣的事……”
阡雪望著他,眸子裏的清澈逐漸攏聚成一汪水霧,唇瓣掀了掀(唇語):“懷安,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都過去了,大家都沒有錯,隻怪我們有緣無份……我現在過的很好……”
“可是阡雪,你不快樂,你在他身邊不幸福……冷辰軒他娶你是為了完成家族傳宗接代的使命,並不是愛……”
“不要說了,我知道。”
“吱--”車子陡然急刹車。
許懷安胸膛起伏,俊臉急切:“阡雪,不要嫁給他,他不會給你幸福的。”
“可是你也不能,懷安,你也有未婚妻的……我們就此放手好嗎?我不會靠他,也不會連累你,等孩子生下來,我會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過。”
“她不是我的未婚妻,我們還沒有訂婚……”見阡雪重新將小臉側向窗外,小臉上滿是憂傷,不肯再聽,許懷安終是平靜下來。
靜默半晌,他神情憂傷:“阡雪,我真的沒有機會了嗎?你有愛過我嗎?即使是一點點。”
阡雪回過頭來,這次是淚流滿麵(唇語):“有,我有愛過你。在小漁村的那段日子,我將你當成了我全部的依托。”
“阡雪……”
她靜靜看著許懷安逐漸欣喜的臉,扯出一抹苦笑:“可是,當我第一次站在這個橋頭無家可歸,當我蹲在這裏無聲哭泣,當我在雨中見到他……一切,都開始改變……”
她的淚珠落下來,眉心憂傷看向車前方的橋頭某一處,看著站在那裏,陡然抱在一起的冷辰軒和那個黑衣女子,淒然:“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
唇瓣顫抖起來:“懷安,我們回去。”
許懷安欣喜的臉暗淡下來,他隨她的視線望過去,這才發現他將車停在了希雅橋,而車前百米處,冷辰軒的車正停在那裏。
橋頭,冷辰軒那混蛋正緊緊抱著一個黑衣女人,兩人摟成一團,似乎是久別重逢的愛侶,激動狂熱。
“混蛋!”許懷安怒罵一聲,打開車門就要下去。
阡雪一把拉住他,小手冰冷顫抖:“別去,懷安,我們回去,現在馬上回去。”
“阡雪。”許懷安收回開車門的手,一把握住她冰涼的小手,自己的心裏也跟著涼了,夾雜深深的心疼:“好,我現在送你回去。”
發動引擎,車子呼嘯一聲,從擁抱著的兩人麵前急馳而過。
冷辰軒從來不知道,再次見到這個女人竟是如此熱血沸騰。
她一如既往的偏愛黑色,一襲全黑露背晚禮服,掛著時尚亮片,齊耳短發,大耳環,神采熠熠的大眼。
見到他,臉色一變,陡然戴上太陽眼鏡,遮去大半個臉。
“雲慕音!”他冷冷吼出一聲,一把抓住欲要若無其事從他身邊走過的女子,咬牙切齒:“終於讓我找到你了,你可真會躲!”
“對不起,我想你認錯人了。”黑衣女子扶穩太陽眼鏡,低著頭,就要掙脫他的鉗製。
“認錯人?”冷冷一笑,他毫不客氣將她拽過來,一把取下她的眼鏡:“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識!怎麽,現在不敢認我了?”
雲慕音見無法躲藏,終是抬起頭:“辰軒,你從來沒有告訴我你是冷家大少爺……所以現在,我不算認識你這個冷氏總裁……”
“該死的,你還是這麽能詞善辯!”冷辰軒眸子一眯,拖過這個讓他恨到心底的女人往電梯走,“我們現在去老地方談談。”
“辰軒……”雲慕音半推半就,隨了他去。
冷辰軒的車飆得飛快,雲慕音在副駕駛座穩穩坐著,剛剛難堪膽怯的心理一掃而空。其實在宴會場,從他摟著那個紅衣女子進門起,她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她萬萬想不到這個對她如此癡情的男人竟是享譽全球的冷氏總裁,和他分手後的四年,她天天在商業雜誌上看到日益迷人挺拔、成熟穩重的他。
那個時候,她才知道自己放棄了一塊被掩埋在土層底下的美玉,才知道這個男人不僅長得好看,還是冷家含金匙出生的大少爺。
她一直不懷疑他的能力,也不懷疑他對她的情義與忠誠,隻錯誤的唏噓他沒有一個好家世。當年在冷氏基層,她是她母親手下的一個小秘書,他是銷售部門的一個小職員。
她追求者眾多,圍繞他的女子亦是如過江之鯽。她和他,在公司的一次周會上一見鍾情。起初她是被他出眾的外表和高貴的氣質吸引,後來和他接觸過後,才發現這個男人不僅有副好皮囊,更有超前的前瞻性和透察力,很有遠見與見地。
在冷氏半年,他憑借自己的能力,一越三級,被調到營運部做COO(營運總監)。也是從那個時候起,他給她買了河濱豪宅的公寓。他們開始同居,做起了一對人人羨慕的合拍情侶。
直到……
思緒到這裏,她望一眼身旁一臉高深莫測的男人,心頭湧上萬千感歎。
看樣子,這個男人還沒有忘記她的,而且好象還在找她。這個認知讓她剛剛緊繃的心,有了一絲小小的喜悅。她還以為這個男人會當著眾人的麵揍她一頓或甩她一巴掌,現在他將她帶了出來,估計是顧及到媒體的影響。
也或許,是對她餘情未了。
“吱--”他將車停在希雅橋,一把拉過她的腕,往橋頭帶。這個橋頭,是四年前那個雨夜,他和她分手的地方。
“還記得這裏嗎?”他放開她的手腕,連看都沒有看她,冷冷丟下這一句。
雲慕音的眸子閃了閃,看到男人在說出這句話後,視線隻是望著貨輪駛過的河麵,剛才的怒氣竟是一掃而散。
“辰軒,你還記得這裏。”她也轉過身子,望著河麵,和他的視線凝聚在同一點,“我不會忘記四年前的那個雨夜,我不會懇求你的原諒,但是今日能遇見你,我隻想告訴你,當初那樣做不是我的本意。”
“辰軒,你相信我嗎?”
冷辰軒卻是煩躁的脫下西裝外套,眸子盯向燈火輝煌的遠方。是的,他記得這裏,記得在這裏被這個女人拋棄,也記得在這裏撿到了另一個女人。
剛才乍見這個他苦苦追尋的女人,他以為他會發狂,會在這個橋頭狠狠的奚落她一頓,甚至是甩她一巴掌。
可是當他見到她,一路飆車,把這個一而再再而三甩脫他的女人帶到這裏,他心頭的怒火卻陡然“哧”的下去了。特別是在聽到這個女人說她沒有忘記那個雨夜的時候,他的心居然很平靜。
突然不想糾纏以前的事,卻又莫名的煩躁,腦海不斷閃現另一張臉。他不禁要開始懷疑自己的不正常。
“什麽本意?”他轉過頭,望著這張光鮮亮麗卻滿嘴虛偽的女人,終於決定戳破她的謊言。一個愛慕虛榮的女人,說什麽不是她本意?!難道四年前的他,就活該讓她當笨蛋耍嗎?
“辰軒,你知道那一夜發生了什麽事嗎?”雲慕音卻是小嘴一憋,淚光驟現,一臉幹練竟是多了份淒楚。
“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我的父親不是唐氏的一個小職員,而是A市廳長雲海深。”
“雲海深?”冷辰軒劍眉一挑,終於嚴肅起來:“四年前因以權謀私貪汙受賄罪鋃鐺入獄的雲廳長?”雲慕音消失後,A市便傳出雲海深被關入監獄的消息。
他當時隻急著找這個女人,倒沒有注意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且,同居的那段日子,她沒帶他去見她的父母,他也隱瞞了他的真實身份。
“那段日子,家裏所有的財產都被凍結,父親被關押……我到處去找父親昔日官場上的朋友,跪著求他們……求他們為父親出庭作證……?可是,他們太翻臉無情……”
雲慕音精致的妝容瞬息被淚水弄花,望著河麵的眼神滿是怨恨與無助:“父親沒出事前,他們信誓旦旦保證為父親兩肋插刀……可是一旦出事,他們跑得一幹二淨,保住自己……舅舅也沒錢,怕惹禍上身,坐視不管……”
“那個時候我走投無路,你也幫不了……”
冷辰軒的眸子沉靜下來,心房微微一嘁:“所以那個時候你要選擇和我分手,而不是將真相告訴我,讓我和你一起承擔?”
他這才隱約記起分手前的一段日子,這個女人做事一直心不在焉,對他漠不關心,也拒絕和他親熱。當時他猶沉浸在接手冷氏的喜悅之中,以為她是因為工作太累,所以琢磨著如何給她一個驚喜。
“對不起,辰軒。”雲慕音淚流不止,一把抱住他的腰:“我不能拖累你,那個時候你的事業才剛剛起步,如果讓你知道這件事,你一定會不顧一切去幫我……我不能悔了你……”
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他已接手冷氏,也不知道以他的身家,足可以幫她。她隻知道讓這個男人去幫她,就是以卵擊石,螳臂當車,隻會讓她得不償失。
所以,也導致她後來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辰軒,是我對不起你。”她將自己的身子往男人寬廣的胸膛靠了靠,腦袋擱在他的懷裏,委屈得不能自已。
“好了,別哭。”冷辰軒回摟住哭泣中的女人,用指腹擦去她的淚珠,憐惜的撫了撫她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