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原上草 第五四二章 沙場論道
趙無咎用兵最大的特點,便是‘擇人而任勢’,因勢用兵,以兵造勢,故而帶兵‘多多益善’,且戰必勝,攻必取。
當他終於憑著二十五萬大軍,將秦國所有軍隊都纏住時,終於亮出了最後的殺招……善於打仗的人,不會輕易亮出自己的底牌,但在決定勝負的關鍵時刻,出手卻毫不含糊。
趙無咎的底牌便是武之隆……和他的直屬部隊,三萬不亞於百勝軍的精銳!齊國的上將軍統禦一方,麾下少說有十幾萬軍隊,但每隔五年就會調換一次位置,這是朝廷為了防止武將專權的措施。
但有利便有弊,一名光杆司令很難調動起那些根深葉茂的中高級軍官。所以齊國朝廷想了個折中的法子,便是允許上將軍擁有一鎮直屬部隊。隻要仍然擔任上將軍,那這鎮部隊就會一直屬於他。乃是這些個軍中大將的真正嫡係,自然要兵員優先挑選、裝備優先保障、餉銀優先發放了。
有了這三個悠閑做前提,隻要諸位上將軍在訓練上稍微用點心,一支忠誠且戰力可觀的精銳部隊便形成了。更何況素有‘兵法大家’美譽的武之隆,據說他的直屬‘武字鎮’,戰力比起百勝軍來,也是不遑多讓的。
望著整齊開出的武之隆部,趙無咎老臉上的表情終於輕鬆了些。他凝視著遠處咆哮的黑虎,對身邊將領感歎道:“以不到十萬新敗之兵,對抗我大齊三十餘萬精銳,竟然還能逼老夫掏光夾袋,那位成親王實乃人傑也!”
邊上有將軍恭維笑道:“還不照樣成了大帥的手下敗將?”這算是比較靠譜的,還有不要臉的諂媚道:“他就是連上八百年,也依舊不配給大帥提鞋!”
趙無咎厭惡的一皺眉,硬邦邦道:“老夫年輕時,遠不如他啊!”眾將皆嘩然,他們隻聽大帥指點江山,輕看天下英雄,卻何曾見他這般誇過別人?
不由紛紛收起輕慢之心,請教道:“大帥因何對此人另眼相看?”
“此人已初窺‘兵者五事’之門徑矣。”趙無咎撚須道:“如果不把他除掉,等我死以後,天下將無人與之匹敵。”自信是成功人士的必備要素,所以百勝公大人十分的自信。
“何謂‘兵者五事’?”眾將領雖然都讀過《孫子兵法》,但我們說過,那書過於言簡意賅、高屋建瓴了,對一般人來說,想要完全正確的領會精神,幾乎是不可能的。能聽到當世第一名將講解,自然會大有進益。
“兵者五事,曰‘道、天、地、將、法’。”趙無咎淡淡道:“若能領會貫通者,則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可謂戰神也!”
眾人見大帥興致頗高,心中竊喜,便追問道:“何謂‘道天地將法’?”
趙無咎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凝神觀察會戰場的形勢,確信秦軍沒有任何翻盤的可能。這才收回目光,緩緩道:“所謂‘道’,便是人心。得道便是‘得人心’,即‘人和’也。得人心者,人心歸順,所到披靡,失人心者,人心相悖,不攻自潰。”
眾將齊齊頷首道:“所以薑尚可以勝商紂;項羽可以滅暴秦!就是要使舉國上下意願一致,這樣才可以使兵士們出生入死而不避為難。我等知曉,請大帥繼續。”
趙無咎點點頭,接著道:“所謂‘天’,是指晝夜陰晴、嚴寒酷暑、四時季節的變化更替,乃‘天時’也。所謂‘地’,是指路程的遠近、地勢的險要與平坦、作戰地域的寬廣與狹小、地形條件是否宜於攻守進退。乃‘地利’也!”
眾將齊聲讚曰:“若能把‘天時’、‘地利’、‘人和’都占全了,焉有不勝之理?”
卻見老公爺緩緩搖頭道:“這三個隻是外在條件,隻能使獲勝的可能大增,卻不是根本。”說著又看一眼那麵黑虎咆哮的戰旗,頗為同情道:“畢竟身為將領,不可能隻打‘天時地利人和’的仗,還有許多不好打、不該打,卻不得不打的仗要打,但那些絕世名將,依舊百戰不殆。”
趙無咎所說情理結合,讓人興不起一點反駁之心,隻能頻頻點頭道:“看來根本是‘將’與‘法’了!”
“不錯!後兩者才是決定性的內在。”趙無咎歎道:“真正優秀的將領,可以通過‘將’與‘法’,徹底扭轉不利的局麵,甚至取得不可能的勝利。”
說著便為部下解釋道:“所謂‘將’者,便是對將兵者的要求。也有五道曰‘智、信、仁、勇、嚴’。要求將帥要有智謀才幹,賞罰有信,愛撫部下,勇敢果斷,軍紀嚴明。”
“而所謂‘法’者,是指軍隊的組織編製,各級將吏的統轄管理,甚至是軍用物資的供應。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天下沒有比軍隊更需要‘法’的了。如果說‘智信仁勇嚴’是一支軍隊的靈魂,那這些關乎軍隊秩序的法度,就是其骨骼。無論是靈魂還是骨骼,都關乎軍隊的存亡。”說完這長長的一段話,趙無咎深深吐口濁氣道:“如果讓那成親王占去天時地利人和,勝負就未可知了。”
說著趙無咎自己都害怕了,心道:‘必須這次將其除掉,不然再過最多八年,老夫也不是他的對手了。’
雖然憑著超絕的戰場嗅覺,秦雷屢屢搶占先機。但無奈實力差距太大,趙無咎隻要不犯大錯,就不會喪失優勢。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優勢最終一定會化為勝勢。
當武之隆的三萬精銳出現在戰場上,便是趙無咎攫取勝利的時刻了!
看到那支從戰場西側殺出的齊軍,秦雷頓時手腳冰涼……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大仗小仗也經曆了許多,卻從未經曆過如此困難的局麵,進行過如此慘烈的搏殺!
他十分清楚,齊軍表現出攻擊步兵民夫的企圖,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是要將他秦雨田的軍!
在這場秦齊博弈當中,自己已經打光了所有的牌,根本沒有多餘的力量去應對這支部隊了。
如果自己讓開道路,放任齊軍過去,那大軍的糧秣輜重盡數損毀不說,甚至還可能因為主帥的見死不救,導致全軍士氣潰散,使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形勢徹底崩潰。
但要是救的話,該拿什麽救?他的全部軍隊已經投入戰場,甚至連自己的本陣也因為得不到足夠的保護而被迫前移。實在派不出一兵一卒,以阻擋武之隆部前進的腳步了!
難道就這樣放他們過去,放任他們屠殺自己無力的步兵和民夫?那樣是會延緩失敗的到來,但不要忘了百勝騎軍隻是被晃開,而沒有被消滅,最多兩刻鍾,他們便會殺到。到時候武之隆部再回身一擊,那秦軍主力覆滅的命運,便是神仙也改變不了的了。
秦雷十分清楚,齊軍之所以不馬上攻擊帥旗,不過是忌憚自己的黑甲騎兵,想等待百勝騎軍趕上來再說。一欸騎兵部隊到來,武之隆定然會調轉槍頭的!
‘這是讓我做選擇啊!’秦雷雙目晦明晦暗,口中喃喃道:‘速死或者緩死,該選哪個呢?”
邊上的夏遂陽突然沉聲道:“反正都是死,當然要拚個魚死網破!”公孫劍也接話道:“置之死地而後生,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這話很有道理,與其等著武之隆部匯合騎兵來攻,還不如先下手為強,混戰在一起,讓騎兵插不上手!
聽了兩人的話,秦雷依舊麵無表情,但心中卻大聲呐喊道:‘我經過了多少危險、多少苦難才走到今天這一步,難道要到此為止嗎?難道這牧野原就是我的埋骨之地嗎?!不,我絕不甘心!我要堅持下去,隻要能夠堅持下去,事情一定會有轉機的!’
他的眼神重新堅定起來,長聲大笑道:“擊鼓!就讓孤王與眾兄弟一同迎敵!”
眾將聞言色變,紛紛道:“萬萬不可,讓黑衣衛護送王爺與大部隊匯合方是上策!”“還是讓我們和黑甲騎兵去吧。”
秦雷搖搖頭,沉聲道:“戰局危難至斯,實乃我一人之過,若是就這樣逃過去,也不可能再服眾了。”轉眼收起失落,豪邁一笑道:“我秦雨田這輩子吃過虧、服過軟,卻堅決不當逃兵!”
眾將還要勸說,卻見王爺猛然揮手,大聲道:“諸位兄弟,今日孤王與爾等同生共死!”兵士們回應他的是,海嘯般的歡呼聲,將那寥寥的反對聲徹底湮沒。
雖然一百個將領有一百個模樣,但秦雷可能是最特別的那個!
“命令京山步軍悉數脫離民夫輜重,火速增援本陣!”
“命令本陣官兵,以黑衣衛為軸心,麵向敵軍列隊!”
“命令黑甲騎兵撤退三裏,不惜一切代價截住百勝騎軍!”
既然打定主意,秦雷便不再猶豫,一道道命令流水般的發出,將自己手中的兵力迅速調配起來!
雖然他身邊隻有五百黑衣衛、兩千黑甲騎兵,兩千京山步軍。
但他還是堅持要進行這次阻擊!
看到秦軍在百丈外列隊,武之隆趕緊命令急速前進的手下放緩速度,以便調勻氣息,迎接戰鬥。
望著那雖然缺乏縱長,卻十分嚴整的黑色軍陣,還有陣中那麵獵獵飄舞的黑虎咆哮戰旗。武之隆不禁有些佩服那位年輕的秦國王爺,他知道換做自己,一定會逃跑的。
搖搖頭,將這種討厭的自卑甩掉,武之隆輕聲道:“堅持固然是可貴的,但是堅持就一定能換來勝利嗎?”從此時的戰局來看,秦軍翻盤的機會可謂是微乎其微了。
邊上的副將湊趣道:“除非老天爺也姓秦,否則是沒可能了。”
武之隆被逗樂了,微微笑道:“要是老天爺也姓秦,昨天就不會讓秦軍大敗了。”說到這,被對方震懾住的氣勢終於恢複正常,武之隆抽出寶劍,斜斜指向天空道:“斬將者與奪旗者,皆封鄉侯,賞錢十萬貫、地五百坰!”
武字鎮的官兵登時眼冒綠光,齊刷刷的舉起兵刃,高聲嚎叫道:“斬將奪旗,封侯得金!”說著便嗷嗷叫著朝秦軍本陣衝過去!
望著滾滾向前的鐵流,武之隆豪氣頓生,舉起馬鞭,戟指著秦軍大旗道:“一炷香內破敵,本將大賞全軍!”
北風卷過,莽原如海。日已西斜,通紅如血。
望一眼紅燦燦的太陽,秦雷輕聲嘟囔道:“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他本想吟出點慷慨豪邁的詩句,可惜腹中匱乏此類資源,話到嘴邊變成了這不甚吉利的話。
見大敵當前,王爺還有閑心吟詩,沒文化的夏遂陽五體投地至於,還頗為不解道:“這離著太陽下山,還得一個時辰吧,怎麽就叫夕陽了呢?”
而有文化的公孫劍卻輕笑道:“王爺心中頗有遺憾啊。”
秦雷沒好氣的翻白眼道:“是啊,我十分遺憾沒有見老婆最後一麵。”
公孫劍見王爺麵色不善,剛想打住,卻被不遠處一小個子侍衛狠狠瞪一眼,隻好硬著頭皮道:“不知……是哪個老……哦不,是哪位王妃?”
這時兩軍的前陣已經發生了猛烈的碰撞,刀刀見紅的肉搏戰開始了!
秦雷將視線轉向前方戰線,不再理會酷愛八卦的公孫劍。
公孫劍剛要朝那人遞個‘無能為力’的眼色,卻聽著王爺幽幽的吟道:“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眾人恍然,那人卻低下了頭……
片刻的柔軟隻能襯托戰鬥的慘烈,秦軍的鴛鴦陣再一次發揮了巨大的作用,那些恐怖的狼筅左甩右劃,將齊兵或是擋在陣外,讓強弩射殺;或是勾進陣中,送給長槊捅殺!
就像任何沒見過這種陣勢的部隊一樣,興衝衝的齊軍還沒弄清楚怎麽回事兒,便被幹掉了二三百,一下子就懵了。
但武之隆這‘兵法大家’不是浪得虛名,他很快尋思出對策,下令道:“命令南北兩營從兩翼包抄,前鋒營穩住陣腳、繼續進攻!神弓營用弓箭與之正麵對射,壓製秦軍的強弩!”
“那些‘大掃帚’怎麽辦?”副將麵帶畏懼道:“這東西太難對付了!”
“蠢貨,活人能讓尿憋死?!”武之隆冷笑道:“命令督戰隊上前拋射套索,將那些……大掃帚套住,死命往回拖!”為了便於逮捕逃兵,齊軍督戰隊配有一種特製的竹筒,一按末端的繃簧,便會彈射出漁網狀的繩套,將目標套住。
針對性的舉措立竿見影,伴隨著南北兩營的包抄到位,秦軍兩翼壓力大增,不得不收緊陣型,眼看就要被合圍。而神弓營的覆蓋射擊,雖然因為秦軍盔甲精良,沒造成什麽傷害,卻大大影響了京山軍射手們的準確度,使前鋒營的壓力頓減,得以順利掩護督戰隊上前。
督戰隊的兵士齊齊舉起竹筒、摁動繃簧,一張張堅韌的漁網應聲飛出去,當鋪天蓋地落下來時,果然纏住了一支支狼筅的頭部。
一欸漁網纏住狼筅的枝椏,那些督戰兵便拚命往回收網。而前鋒營的兵士則趁機掩殺過去。
狼筅兵們有些懵了,自從出道以來,從來是神擋掛神、所向披靡,何曾遇到過這種情況?再說也沒人教過他們怎麽辦啊!
就在這一愣神的功夫,好些個狼筅兵便被齊軍拉了出去,把本方陣型都衝散了。
“放手!”秦雷氣急敗壞的大吼一聲。
傳令兵們趕緊跟著大喊道:“放手!”
狼筅兵們這才回過神來紛紛鬆開雙手,任由敵軍把兵刃奪了去!
“退下!”王爺的第二道命令隨即到來,把不知所措的狼筅兵們扯了下來,使陣型重新恢複完整。
“二線長槍上前,接替狼筅位置。”麵對著巨大的漏洞,秦雷也隻能盡量補充。但狼筅被破的結果,他比誰都清楚。
緩緩身手到頸前,將猩紅色的披風解下,秦雷拔出了腰間削金斷玉的寶刀,輕聲道:“準備吧,諸位。”
缺少了狼筅的辟斷,齊軍可以輕易靠近京山軍的陣線。京山軍的那些長槍根本起不到阻擋作用,因為齊軍有更多的長槍!
既然不能取巧,那就隻有拚命了!
京山軍不約而同放棄了固守,盾牌兵用盾牌擋住上身,不要命的向前衝,長槍兵緊緊跟在後麵,隻要有任何敵人膽敢阻攔,便會招致他們的奪命一擊!
平日的苦練在此時顯出了功夫,長槍兵們憑著在京山軍營裏日紮木樁三千下的苦功,下手又快又準又狠,總不離開敵人的麵門和喉嚨,中者無不立斃!
猝不及防間,人多勢眾的齊軍居然被逼退了數丈。氣的督戰的副將連斬上百人,這才穩住陣腳,接著人多的優勢,又一次壓上來!
舞動的兵刃反射著橘紅的光線,鮮血在夕陽餘暉下四處飛濺,斑駁紛亂的人影被拉得老長。
地上的草叢被鮮血浸濕,又被無數雙臭腳踩踏的爛如稀泥。太多的殘肢斷體充斥著眼前,絲毫不能影響到激戰正酣的雙方。兵士們已經看慣了血腥場麵,在他們眼中,任何的開膛破肚、身首分離,乃至腦漿迸裂,都隻是死亡而已。
早死有福啊……
伴隨著戰局深入,三麵受敵的秦軍兵力開始捉襟見肘,齊軍已經在局部造成了突破,兩軍陣型變得犬牙交錯,但秦雷的中軍卻一直安然無恙……
當然不是齊軍手下留情,那麵大旗和大旗下站著的人,可是齊軍動力的源泉,自然如磁石般吸引著齊兵的注意力,承擔了至少一半的攻擊!
但京山軍的兵士們奮不顧身的抵擋住齊兵對中軍的攻擊。前麵的兵士倒下了,後麵的馬上頂上去,前赴後繼、死戰不退,硬是讓齊軍沒有越雷池半步。
齊軍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將領們投入了更多的兵力——在一段不足百丈的狹長戰線上,居然有五千齊軍同時攻擊。長矛如林般的刺出,再精良的盔甲也抵擋不住,防禦中軍的秦兵出現了重大的傷亡。
防守中路的秦軍,損失已經超過了兩成,卻沒有一個人退卻!就算是受了傷,仍然瘋狂的舞動著刀槍,大喊道:“殺敵!殺敵!”完全壓倒了人數占優的齊軍,把他們牢牢的擋在外圍。
這種不要命的勁頭讓武之隆大為費解,他曾經見過不少勁旅,卻從沒見過這麽純粹的一群戰士,仿佛不知道傷痛、不畏懼生死一般,大有戰至最後一人的可能。
直到幾年後,他終於有機會去京山城考察,跟著那裏的人們共同生活了很久,才終於解開了今日的疑惑:
因為那麵軍旗是京山軍的信仰,軍旗下的那個人,身上寄托著他們所有人對未來美好的期望。
武之隆的好整以暇,折射出了當前的戰局。
雖然秦軍的單兵素質較高、且鬥誌異常高昂,一時之間倒也能夠形成僵持的局麵。但好比兩個俠客比武,一個已經使出吃奶的力氣,另一個卻臉不紅、氣不喘,你說誰能笑到最後?
秦軍就是那個吃奶的俠客,沒有任何獲勝的可能。
看著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在眼前倒下,秦雷心如刀割、雙目滴血的嘶吼道:“石猛,我答應你了,上吧!”
石猛聞言大喜,猛地一揮手道:“弟兄們,讓齊軍知道咱們打砲的,砍人也不賴!”在阻擊完百勝騎軍之後,特種營的官兵便把投石機的機簧拆下後焚毀了機身,那些玩意兒雖然威力強勁,卻實在太過笨重,根本不能跟著轉移。
起初秦雷覺著這些有經驗的砲手培養不易,不同意讓他們持刀上陣,急的石猛兩腳直蹦高。但眼看著親手訓練出來的戰士接連倒下,秦雷終於顧不上那麽多了!
是個人就上吧,管不了那麽多了!
話雖如此,秦雷還是命令石猛,將二百個砲長都留了下來,萬一要是……也好再重建啊。
特種營的兩千將士一加入戰團,頓時穩住了搖搖欲墜的防線,血戰已久的將士們也能稍稍喘口氣,抓緊時間吃幾口軟乎乎、香噴噴的作戰口糧。已經打了半天仗,雙方都是又餓又累,但齊軍隻能空著肚子打仗……就算身上藏了半個窩頭,也得能咽得下去才行。
秦雷平日對細節的苛責,終於在此刻顯出了效果。極富熱量且易於消化的口糧下肚,頓時讓兵士們重新充滿了能量。此消彼漲間,京山兵在與齊兵捉對廝殺時便有了優勢,竟然逐漸扳回了平局!
這時候百勝騎軍也到了戰場附近,但這些家夥讓秦雷的那番折騰、已經快要累的吐血,此時騎在馬上,甚至覺著身上的重甲都是負擔了,戰力自然大打折扣。
而黑甲騎兵憑著輕盈且堅固的盔甲、清一水的大食戰馬,在戰場上來去如風、勢不可擋。
在這種情況下,黑甲騎兵利用連環馬速度遲緩、轉身慢的特點,根本不與其正麵糾纏,而是不斷突破齊國散騎的阻攔,從側後方攻擊百勝騎兵的連環馬陣,居然把銳氣已喪的百勝騎軍打得顧頭不顧腚,自然也談不上支援武之隆部了。
百勝騎兵們心中多半在想:‘是不是出門忘了拜神,搞得今天黴運高照,怎麽一身的本事就是發揮不出來呢?’這要感謝參謀處的參謀們,早就針對著百勝騎軍設計了多套作戰方法,此時拿來就用,自然效果頗佳。
被欺負的實在沒法子,已經自我否定過一次的領兵副將,隻好又一次自我否定道:“聯騎下馬結陣,散騎警戒保護!”這是無可奈何的選擇,他必須要去支援武之隆,盡快放倒秦軍大旗。否則隻問結果不問過程的百勝公會剮了他的。
其實百勝騎軍之所以連連吃癟,根本原因還是兵種上存在著嚴重的缺陷。在缺陷沒暴露之前,自然可以所向披靡。但隻要對方找到這一缺陷,很快就可以有的放矢的將其克製。所以真要追究責任,這支怪異部隊的始作俑者——趙無咎先生是難辭其咎的。
但就像百勝公大人的名字,他是永遠無咎的,如果因為百勝騎軍的緣故,把煮熟的鴨子放飛了,那承擔責任的一定是這位曾耀武揚威的副將大人。
‘不管怎樣,先打贏這一仗,應該可以一俊遮百醜了!’副將大人頗為無奈的想道。
事實證明,下馬是正確的抉擇!
一欸雙腳著地,百勝騎軍的兵士們雖仍然疲憊,但很快組成了首尾兼顧、進退自如的軍陣。而且密集隊形的步兵方陣,也讓兩千散騎得以保護周全。
企圖再次偷襲的黑甲騎兵,再也衝不過散騎的阻攔,隻能在望而興歎之後,與齊軍散騎纏鬥起來……就算散騎也是身背重甲的騎兵,絕不能放任其進攻本陣。
下馬的百勝騎軍,從戰場西側殺向秦國中軍,如果讓他們加入戰團,戰場上將再沒有任何懸念!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當口,秦雷終於等來了保護民夫輜重隊的步軍。當他決定與武之隆和百勝騎軍決一死戰時,所下的第一條命令便是召回這三千人。連命都保不住了,還要個屁輜重啊!
如果這一營的官兵,一接到命令便火速趕過來,應該在一刻鍾以前抵達。但秦雷無法指責他們什麽,因為來救駕的不止是三千京山軍,還有一萬五千多名天策與龍驤步軍、以及數不清的民夫。
百勝軍已經逼上來了,來不及詢問原因,秦雷便大手一揮道:“除了民夫之外,其餘官兵全部上前阻擋!”
一萬八千多名官兵,便如潮水般湧向齊國百勝軍,將他們攔在中軍之外。
秦雷這才有功夫理會那些躍躍欲試的民夫,沉聲道:“爾等手無寸鐵,打仗不是你們的責任,不速速退下。”
但那些樸實的民夫卻激動道:“王爺為了我們逃出生天,拚了命的擋住齊**隊。那些軍爺們一叫就都過來了,要是俺們撇下您老走了,哪還怎麽算是大秦的爺們?”
秦雷不會讓沒經過訓練的農民上陣的,那樣做在他眼裏與謀殺無異。他皺皺眉,表情嚴肅道:“你們的好意孤心領了,但打仗不是靠人多就行,你們從沒經過訓練,反而會給將士們添亂,”這才把一眾民夫說退了。
看著那些身無片甲、手中僅拿樸刀的民夫開始離去,秦雷便把視線轉回戰場上,卻險些被無意的一瞥,駭得魂飛魄散!
隻見齊軍本陣中又開過一支數萬人的部隊,看旗號竟然是趙無咎的親弟、齊國另一位上將軍趙無傷的直屬部隊!
趙無傷能爬到四大將之一,絕不僅僅隻是靠了乃兄的關係,他的指揮能力絕對在水準之上、在四大上將的排名中列第三,比陳烈風還要強些。
在這場戰役中,他一直指揮著十幾萬軍隊與秦軍主力作戰,將乃兄的戰術意圖比較準確的執行出來……在這個年代,能在幾十萬人的混戰中,把任務執行的不走樣,已經不是一般的強了!
一麵與秦軍主力鏖戰,他一麵還在觀察著戰場的各個角落。在僵持的戰局中,他敏銳的察覺到了戰機,秦軍中路已經抵擋不住了,隻要再來一次衝擊,他就會被完全殲滅!
成此大功,舍我其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