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解庫之行
能夠在水上,做無本的買賣,這些人自然都是不怕死的。不過,當賊人是一回事,造反就是另一回事了。
雖然都是殺頭,但是,就造反來說,殺的不僅僅是自己的頭,自己家裏,整個家族,都會跟著倒黴的,韃子對於滅族來說,是非常樂於去做的。
造反的成本,顯然要更高。
“韃子占領我漢人的花花世界,奴役我們漢人近百年,現在,到處都是難民,朝廷征發民夫,修理黃河,更是惹得天怒人怨。北方的劉福通將軍與南方的徐壽輝將軍,都已經舉起了義旗,打韃子,恢複我們漢人的河山。隻要是有血性的漢子,都應該投身趕走韃子的行動中去,哪怕流幹自己最後一滴血!”芝麻李說得非常幹脆:“現在,徐州附近,就有大批的修理黃河的民夫,他們吃不飽飯,每天還在韃子的奴役下幹活,很多人都活活累死了。而在潁州,民夫們挖出了一隻眼的石人,和流傳的石人一隻眼,挑動天下黃河反的民謠,一模一樣。這是老天在暗示我們,我們漢人的起義一定會成功!”
芝麻李早就想要反抗韃子的暴政了,一直都找不到機會。現在,終於有了合適的機會,這裏離徐州很近,而徐州,是南北東西的交通要道,要是在這裏起事,可以沉重地打擊韃子,同時,對於自己的發展壯大,也是最為有利的。
隻要拿下徐州,附近的壯年男丁,就全部都會源源不斷地成為自己的兵員。
劉福通起義之後,跟著,石人就被挖了出來,這件事,都在修河的民夫之間傳開了,與其修河累死,倒不如,奮力一擊,還能活下去。
芝麻李動心了,他也要向韃子,發出自己的怒吼,不過,他有一個短處,手下沒人。
他隻有十幾個不錯的兄弟,憑借著他們,把徐州城拿下來,那簡直是不可能的。
雖然隻要拿下了徐州城,就會有大批的人手,但是,怎麽拿下徐州城,卻是擺在他麵前的第一個問題。
於是,芝麻李想到了趙均用,這個人雖然是個水賊,在河上做無本的買賣,但是,他依舊是對韃子充滿仇恨的,而且,他手下的人,雖然隻有幾十個,但是,殺過人,見過血,打起仗來,絕對不含糊。
有他們加入,自己成功的希望就很大了。
芝麻李說得慷慨激昂,用國仇家恨,來激起他們的勇氣。
但是,看對方的表情,不是很上心。
落草為寇,入水為賊,他們雖然說是為生活所迫,更多的是為了銀子。
與其做一個被朝廷視為眼中釘的反賊,倒不如做一個在水麵上快活自由的水賊要好得多。
趙均用在猶豫之中。他不是在猶豫怎麽答應芝麻李,而是在考慮,如何拒絕他,又不傷他麵子,還要顯示出自己也是反對韃子的。這個問題,可算是深深地難住了他。
砍個人,劫個船,太容易了,但是,說話上的技巧,那可是他這個大老粗不會幹的。
芝麻李卻在心下裏算計,這些人,恐怕是不願意,看表情,就已經看出了些端倪來。
猛地心驚,剛才說錯了,不該說,我是來找你造反的,而應該說,我是來找你發財的!
“趙兄弟,韃子四處搜刮,就是徐州城,韃子也有很多不義之財。而在徐州城的府庫內,還有朝廷撥下來修黃河的銀子,據我估計,有萬兩之多,如果我們拿下了徐州城,把其中一半,分給百姓,而另一半,用來拉起我們的隊伍,你看怎麽樣?”芝麻李說道。
這句話,芝麻李說得像是個先知一樣,其實,他根本就不知道徐州城內是否有銀子,隻是猜既然徐州是修理黃河的重地,那麽,城內就該會為修黃河,多少預備點資金吧。
用這個,來引誘對方,是最合適的。而等到真的打下了徐州城,到時候,就是沒有上萬兩的銀子,趙均用和自己幹下了這種事,也沒了退路。就算是趙均用想走,他也不怕,那個時候,已經會有無數人來投奔自己了。
芝麻李開始誑趙均用了,當然,這都是為了反元大計,他心裏沒有絲毫的愧疚,他是在幫助這些水賊們,走上正途。
果然,說到這萬兩的銀子,趙均用立刻就動心了,的確如此,在徐州城內,那些韃子的大官,都是有錢的,而韃子的府庫裏,還有一大筆銀子。他們隻需要打下了徐州城,府庫裏的銀子,怎麽分配,那是芝麻李的事情,不過,那些韃子大官,那些富戶,肯定都是待宰的羔羊。到徐州城裏,去把那些大官和富戶家裏搶劫一下,還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可比劫個船要賺得多,說不定,就這一次,他們收手也行了。
“趕走韃子,是我們所有的漢人的心願,承蒙李大哥看得起,既然相邀前來共襄義舉,我老趙雖然不才,隻是個江麵上的好漢,也願意助李大哥,完成這次大計。隻是,我們的人畢竟太少了,想要拿下徐州城,恐怕不會那麽容易。“趙均用說道。
“太好了。”芝麻李說道:“我手下的人,加上水寨裏的兄弟,雖然人不多,也有近百人,我們這些人,正麵強攻,那是絕對不行的。不過,我有一計,足能成就大事。”
現在紅巾軍鬧得那麽厲害,隻要借助紅巾軍的威名,鼓動百姓們和修河民夫一同起事,那就夠了。
………
“蟲吃鼠咬、光板沒毛、破褂爛襖一件兒。”剛進門,薛婉瑜和敏敏就聽到了這樣一個聲音。
抬頭看去,是一個看起來還算有氣質的公子,正在當一件狐裘大衣,這個公子,一看就是沒落的人家裏的。
高高的解庫櫃台裏麵,裏麵有一個穿著黑色上衣,正在拿著一杆毛筆寫字的人,看起來,有四十多歲了,經驗老道。
“喂,我這可是狐裘大衣,要不是家裏急需用錢,絕對不來典當的。”聽到裏麵的人這麽說,外麵的公子頓時急了。
“是嗎?那你還當不當?”寫好了當票的掌櫃,立刻問道。
“當,我當。”接連走了幾家,隻有這家給的錢還高一些,他隻好低下了頭。
接過了當票和紙鈔,他有些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狐裘大衣,就這樣被扔到了一個角落裏,等自己贖回來的時候,真的就成了蟲吃鼠咬、光板沒毛了。
薛婉瑜和敏敏,曾經都是有身份的人,所以,從來也不需要來到解庫這種地方,她們親眼看著一個價值幾十兩的狐裘大衣,就當了二兩銀子,那麽,自己的這條珊瑚簪子,究竟能當到幾百兩銀子嗎?
兩人頓時心中沒底。
“掌櫃的,我當這支珊瑚簪子。”敏敏說著,將自己的這支簪子,戀戀不舍地遞了過去,她將珊瑚兩個字,說得非常重,得讓掌櫃的知道,這可是最名貴的。
誰知,裏麵的掌櫃隻是掃了一眼,就說道:“破舊石簪,二兩銀子。”
聽裏麵這麽一說,敏敏算是來氣了,兩人走了兩天,才算是來到了濟州城,身上所剩無幾,本來打算當了這簪子,能夠買上兩匹馬,沿途上吃喝也都夠了。
現在,才二兩銀子,也就夠她們倆,買點饅頭,走到揚州去就不錯了。
“掌櫃的,這可是最名貴的珊瑚,可是皇宮禦用之品,少說也值幾千兩銀子,怎麽才二兩?”敏敏問道。
“珊瑚?皇宮禦用?那兩位怎麽得到的?不要說,你們是從大都城來的。哼,你們這種落魄公子,我見多了,當還是不當?”
掌櫃的猜得沒錯,但是,敏敏卻不敢承認。
“算了,那我不當了。”敏敏伸手就要將簪子拿回來。
誰知,卻被裏麵的掌櫃一隻手扔了出來,在櫃台上滑了過來,敏敏沒有伸手接住,掉到地上,“啪”的一聲,簪子就斷成了兩截。
“掌櫃的!簪子被你摔斷了!”敏敏一看簪子斷了,頓時一股火氣上來了。
“是你沒接住,管我什麽事?趕緊走人,別耽誤我做生意。”裏麵的人頭也不抬地說道。
“掌櫃的,明明是你摔碎的,你得賠我!”敏敏說道。
平時敏敏出門的時候,自然有人前後簇擁,別人都是笑臉相迎,哪裏受過現在這樣的冷遇。敏敏心中怒氣上來。
“周公子,我們先走吧,這事以後再說。”旁邊的薛婉瑜,伸手拉了拉她。
薛婉瑜已經看出來,櫃台裏麵,幾個人頭攢動,恐怕是出來趕她們了。
兩人畢竟勢單力薄,這個虧就先吃了,出去後再想辦法。
“不!這個簪子如此名貴,被他摔了,他得賠我!”敏敏說道。
“今天算是開眼了,居然有人敢來濟州解庫搗亂,把這兩個人,給我打出去!”裏麵的掌櫃頭都不抬,冷冷地說道。裏麵的門打開,三四個拿著木棍的夥計,就衝了出來,看樣子很是熟練,原來一定也幹過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