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小蝌蚪咬開了瑪瑙的外皮
聽到陳風的說法,陳守道臉色一變:“風弟,你的意思是,這股反賊的勢力,會變得很大?“是的。”陳風說道:“家裏的事情,就暫時交給大哥去處理了,我需要去一趟興化,最多半個月,就會返回。”
陳風說得很肯定,陳守道也沒有再疑問,對於自己的這個弟弟的判斷力,陳守道一向都是非常佩服的,再看四周的形勢,真的很有可能。
家裏的事情,也要早做謀劃了。
“家裏的錢,最好不要用寶鈔。”陳風最後加了一句。
就在幾個月前,陳風已經將煙雨樓印刷的全部技術,傳給了大都的工匠,陳風就知道,脫脫還是沒有頂住壓力,決定要增印寶鈔了。
加了些防偽的標誌,就可以擺脫經濟危機嗎?這隻能是將危機轉嫁給普通百姓,從而引起更加激烈的反應來。
陳風知道,脫脫也是沒有辦法了,徐州被拿下,運河就被堵死,朝廷就失去了重要的賦稅的來源,朝廷沒錢了,而四處打仗,黃河還沒有完工,都是需要錢的,除了增印紙鈔,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那個完者忽都,當了一次縮頭烏龜,四周紅巾軍一起,就不敢再搞簽名售書的這種把戲了,既沒過癮,還丟了一次人。
增印紙鈔,通貨膨脹,最終導致紙鈔徹底荒廢,人們以物易物,這種危機,還是要來了。
所以,陳風提醒了陳守道,不能收紙鈔。
在戰爭時期,紙鈔隨時都會成為廢紙,隻有黃金和白銀這種硬通貨才可以保持住價值。
“還有,家裏的家丁,也可以訓練一下,必要的時候,可以保護我們的家業。”陳風說道。
現在,好像陳風成了大哥,諄諄教導自己的弟弟一樣。
陳家的家丁,也要正規訓練。
聽到陳風這麽說,陳守道麵露難色:“風弟,你既然在朝為官,就應該知道,朝廷是不會讓我們自己有武裝的。”
朝廷為了防止漢人反抗,最初的時候,連菜刀都是幾戶一把,又怎麽會讓他們自己練武?
“大哥,放心吧,朝廷很快就會取消禁令了,亂世之中,沒有點武力,我們怎麽保護自己的家業?我們家裏的家丁,需要再多招收一些。”陳風說道。
自己那支隱秘的武裝,現在還不能暴露,而且由於距離較遠,有時即使想要召喚過來,也有些難度,這次鹽倉被劫,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如果猛將常遇春在,那三艘鹽船,都得給奪回來了。
陳家四處販鹽,靠的是朝廷的鹽丁,不管是在運河上,還是在陸地上,鹽丁很多時候,比朝廷的官軍還要勇猛。
但是,他們都是建立在強大的朝廷的基礎上的,當朝廷倒下的過程中,他們也就會不複曾經之勇武。
陳家想要繼續做生意,那就得有自己的武裝。
開始的時候,蒙古人是不會允許漢人有自己的武裝的,甚至連漢人都是不允許習武的,不過,這個規矩,很快就要成為曆史了。
蒙古人最大的難題,那就是人口數量偏少。曾經的成吉思汗時期,還擁有質量上的優勢,可以用質量還形成壓倒性的優勢,而現在,連質量也沒有了,他們根本就無法平定四周的叛亂。再加上蒙古人最喜歡的內鬥,讓他們的兵員短缺嚴重。
所以,在後期,蒙古人來平定天下,主要依靠的居然是地主武裝,李思齊,察罕帖木兒,都是地主。
即使在現在,恐怕用不了多久,蒙古人就會鼓勵這些大地主來幫助他們維護統治了。
其實,即使現在,由於陳風身份的特殊,手下擁有一支自保的私兵,幾百人的隊伍,也說得過去。
更何況,現在他隻是將家丁訓練一下,這根本就不算什麽了。
“好,風弟,隻要朝廷那邊不追究,我早就想這麽做了。”想起這次憋屈的經曆,陳守道也是早有打算。
“事不宜遲,我需要立刻動身。”陳風說道。
………
窗戶外麵,是保揚湖上秀麗的風景,雖然時日漸近寒冬,涼風習習,畫舫樓船,還是在湖麵上漫無目的地航行著,良辰美景依舊。
沈惠扶欄遠眺,心中卻是有些擔心。
數日了,風哥怎麽還沒有回來?
房頂上的天窗,已經開好了,而她所期待的風哥,卻再也沒有出現。
“風哥,你在哪裏?”沈惠秀麗的臉龐上,滿是期待與牽掛。
“沈小姐,該去勾欄排演了。”小翠走了進來,說道。
“是,我馬上就去。”沈惠轉過臉來,忍不住問道:“還沒有風哥的消息嗎?”
“沈小姐,暫時還沒有。”小翠說道,心下卻在嘀咕,即使知道,也無須告訴你,你來這裏,是來勾欄表演的,不是來勾引我家老爺的。
雖然藍玉寒已經不在了,但是,在她們的心裏,依舊是在替藍玉寒鳴不平的,對於沈惠,也就有了很大的成見,當然,她們畢竟是下人,不能表現出來。
“哦。”沈惠答了一聲,漫不經心。
她不知道,在自己的肚子裏,已經有一個小蝌蚪,咬開了一顆瑪瑙的外皮,鑽了進去,合二為一。
…………
揚州東北,興化城。
若論地理位置,這裏依舊在長江以北,但是,論自然環境,卻和江南類似。
蜿蜒曲折的河流,向東緩緩流淌,各座房屋,仿佛就是建立在水上的一樣,石橋林立,乘船和走路,幾乎同等方便。
在興化的中部,一座城池矗立,這座城池的曆史,並不久遠。南宋寶慶元年,為了抗擊金兵入侵,興化人自發壘起了這座城池,由於是挖河取土所築,所以城池很小,一圈總長六裏一百五十七步,而高也隻有一丈多,站在城牆上,也就隻容兩人並行而已。這種土牆,甚至還不如某些地主土豪家的牆頭高。
興化畢竟隻是一座小縣,即使是整個高郵府,也是靠著沿海的各個鹽場,否則,窮鄉僻壤,簡直連南荒蠻夷都不如。
陳守謙被貶謫到這裏來,已經習慣了。
每日到縣衙去一趟,審理幾部公文,更多的時候,就是坐在自家的院子裏,泡一壺茶,一邊細細品味,一邊看著頭頂的天空。
除了上次陳大人回揚州,他去了一趟之外,他就沒有出過興化城。
他知道,自己是貶謫之人,不宜多走動,以免給至今仍牽掛著自己的人借口。
皇上會再重新啟用自己嗎?陳守謙搖了搖頭,隻要能讓自己順順利利地在這裏安度一生,他就滿足了。
但是,近兩天白駒場、草堰場那裏的鹽民暴動,讓他有些擔心。
興化城裏隻有五百新附軍,這些軍隊,平時欺壓一下百姓還行,真要和暴民對上了,還很難說。
還好,興化東麵一百多裏之外的丁溪,有一個愛國的地主劉子仁劉員外,他組織了自己的家丁,正在擊潰那些鹽民。
公文已經加急送到高郵府去了,陳守謙現在除了等待,就沒有第二個選擇。
有了當初在朝廷時的波瀾起伏,現在麵對這種情況,他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承受能力,大不了,也就是一死吧。
“啪!”正想著,一坨東西,就掉到了自己的臉上,他用手一撫摸,又是一團鳥糞!
“白普,你給我出來!”陳守謙從躺椅上坐起來,不由得火冒三丈。
自己的這個兒子,不學無術,教他識字,他不學,讓他習武,他不肯受苦,就是喜歡養一群鳥兒!
原來陳守謙在朝廷,每日忙於公務,沒有時間照看家裏,更沒有時間管這個兒子了。而現在,公務少了,而且在縣衙居住,隨時都能照看兒子,他卻突然發現自己的兒子成了紈絝子弟中的一員。
如果按照他的想法,恨不得一把火把那些鳥兒全燒了,隻是不行,因為,陳白普奶聲奶氣地告訴他,這些鳥兒,是給陳大人養的。
不論官職高低,就是上次的相救之恩,也讓陳守謙硬生生地遏製住了自己的衝動。
而上次從揚州城回來,陳白普愈發頑劣,居然養了六十多隻,於是,經常會有鳥糞從天而降,今天這樣降到自己的臉上,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陳守謙站了起來,四下尋找,根本就沒有陳白普的影子,這個家夥,肯定藏到什麽地方去了。
要是拿出這股勁頭,用在讀書上,現在連四書五經恐怕都會背熟了。
陳守謙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平和了一下心情,端起茶碗,扣了扣蓋子,放到了嘴邊。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啦!”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由遠及近。
“嘩!”陳守謙手一抖動,半碗茶,就扣到了自己的身上,胡子上,還沾著兩根茶葉。
“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陳守謙看清了那是衙門裏的差役,頓時大聲嗬斥道:“有什麽事?”“大人,白駒場的那些鹽民們,居然打垮了劉員外的人,放火燒了劉家莊,現在,正在向我們興化城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