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不哭,更待何時?
沈珺扯著嗓子,很是委屈,麵上盡是驚恐之色,她死死地扯著顧家大夫人的衣裳,卻不肯親近沈家人一步,這一舉動,不由得引得路人紛紛議論。
“我的女兒隻因經受不住你的折磨,這才和離逃出沈家煉獄,卻被你們沈家詆毀謾罵,現如今你們難不成還想給我們顧家再扣上什麽帽子嗎!”
朱氏站出來,剛想開口說什麽,顧家的幾位夫人猛地就圍了上去,幾人瞬間就打成一團,三夫人眼疾手快,趁人不備直接一把扯住朱氏的頭發,接著抓臉、踹肚子一氣嗬成。
等著沈老夫人反應過來時,幾個人已經打得不可開交了,沈珺混跡其中,趁亂她猛地就睡在地上。
顧家幾位夫人此刻也立即躺下,隻聽二夫人喊道:“哎呦,這沈家夫人打人了!看看,大家看看,不但要將我這可憐的侄女賣了,現如今將人送回,還打人,我的侄女啊!”
二夫人的性子潑辣,最為豁得出去:“常言道虎毒不食子,現如今倒好,沒賣出去,便謊稱身死,現如今我顧家將人送回來,你們大門緊閉!當真是歹毒至極!”
二夫人發絲淩亂,幾下翻身站起,扯出帕子,一把抱住沈珺,嚎啕大哭起來:“我的乖珺兒,你當真好苦的命啊!”
被勒得喘不過氣,沈珺嘴角抽了抽,原以為最為豁得出去的是大夫人,殊不知,這二夫人才是王者。
沈珺眸子一轉,轉個身對著大家。
“二伯母,阿珺好疼……”沈珺扯了扯袖子,露出那一片紫一片青的手臂,就這般明晃晃地暴露在眾人麵前。
不然怎麽說二夫人也是個有眼色的呢,她立即拉起沈珺的手,雙眼含淚地說:“人牙子都不忍這好人家的姑娘淪落不堪之地,可你們倒好,好好的嫡長女不見了,不管不問,直接說人死了,現如今送回來,竟還想下黑手,莫不是想要這孩子的性命!”
二夫人一字一句,當真是說到沈珺心坎裏了,上輩子這些話可沒人說:“沈家如此做派,當真是世間少有,涼薄至此,天理何在!”
“原來,這沈家嫡女沒死啊!”
“這孩子身上這麽多傷……”
“這繼母當真狠毒,應該是虐待孩子……
……”
聽著眾人的議論,沈珺不由得唇角微勾。
沈老夫人目眥欲裂地看著她,那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咬牙切齒道:“既然我的孫女還在,為何不早早送回來,偏要等這個時候上門侮辱我沈家?”
“再說,你家女兒自己沒本事,善妒不賢,不孝婆母,不敬夫君,她自己改嫁的,何故將一切推到我沈家頭上!”
“為老不尊,尖酸刻薄,你還有理了?你當自己是哪根蔥,我的女兒貴為京都第一貴女,最是嫻靜溫婉,這樣的人都被你逼得尋死,你還要將這帽子扣在我顧家頭上!”
不等沈家眾人反應,顧老夫人繼續開口:“趁我病重,賣我外孫女,謊報珺兒死訊,究竟是誰,卑劣無恥至極!”
一字一句振聾發聵,逼得沈家眾人節節敗退!
沈珺心裏冷笑,上輩子可從未見這位沈老夫人如此吃癟啊,她杏眸劃過淩厲鋒芒,心一橫,上前‘撲通’一聲就跪在沈老夫人麵前,低著頭怯怯地哭道:“祖母,別賣珺兒了,那屋子好黑,好多老鼠,還有蛇……”
就在幾人糾纏不休的時候,後頭突然傳來王婆子的驚呼聲:“夫人暈倒了,快來人快來人啊!”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就見朱氏臉色慘白的躺在地上,而她那件古紋雙碟雲形千水裙下,隱隱有些血跡。
眾人的視線都被那邊所吸引,沈珺緩緩起身,在桑葚的攙扶下隱在眾人後麵,她摩挲著腰間的玉佩,眸底有著晦暗不明的光。
看來,朱氏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有身孕了,可為何上輩子卻沒聽說沈家添過子嗣呢,以至於沈遠舟的妾室都無所出,整個伯府隻有她、沈昀、嫡次女沈茵。
身為嫡長女的沈珺早夭,那麽自然沈家的嫡長女便是沈茵,沈珺的尊榮、地位、親情、還有未婚夫,都成了別人的……
所有欠我的,我都會一一清算!
顧沈兩家的事在京都城鬧得沸沸揚揚,不久便傳出伯夫人朱氏小產的消息,而沈家老夫人更是一病不起閉門謝客,沈遠舟也因為治家不嚴而被罰了三個月的俸祿,並讓他在家反省半個月。
沈珺正和顧家女眷在梅園煮茶,她年紀最小,大半個臉被埋在雪白狐氅裏,一旁的侍女端來熬好的藥,看著漆黑的藥湯,沈珺臉皺成一團。
“‘良藥苦口利於病’,六妹妹縱是再不想喝,也應該愛惜自己身子才是。”顧宛是大房嫡女,或許是同情沈珺的遭遇,此事之後對沈家的所作所為閉口不提,除此之外,顧家其他姐妹也沒有再對沈珺橫眉豎眼的。
“那人是誰?”三房顧嫣然疑惑的聲音響起,眾人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就見梅園之中的另一處閣樓上謝辭景與顧小公子顧成昀正在對弈,顧成昀素有京都第一公子之稱,也是沈珺的小舅舅,今年十九。
“那是五叔的摯友,前幾日剛從江南回來。”大房顧瑜看著遠處有些羞澀的開口,她站在窗邊,眼底帶著炙熱。
她的一舉一動落在了沈珺眼中,她記得上一世,顧瑜最後嫁給了一個普通的世家子弟,難怪之前聽說她尋過死,想來應該是與謝辭景有關。
那謝辭景的妻子是誰呢……
對了!是魏氏,魏氏嫡女魏敏茹。
少女的情愫終究是抵不過現實,身為權臣的謝辭景最重利益,他本就是涼薄之人,兒女情長在他那裏又何足掛齒?
她目睹過謝辭景是如何在密室審訊犯人的,哀嚎之聲響徹皇宮,他真的可以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上輩子此人的狠辣,沈珺至今仍舊後背發涼,這樣的人不是她能招惹的。
不由暗自深吸一口氣:“這一次,必須掌握好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