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侯府,靜思院。
宋衍之看著手中的紙條燒至灰燼,平靜的目光中卻閃過一抹誌在必得。
與洛雲棠的婚事,已十拿九穩。
成親後,他便是衛國公府的女婿,就可借著這層身份開啟他的建功立業。
他的父親再也阻擋不了他的腳步。
寧安侯府,必須是他的!
而他將來的權力地位,還遠遠不止於此。
思及此,宋衍之的眼底漸漸浮現出亢奮之色。
‘唰’一聲,打斷了宋衍之的思路。
隨著厚實的門簾被撩起,一陣寒氣爭相湧入書房。
宋衍之眉頭一皺,剛要出聲斥責,卻見李氏滿麵怒容地衝了進來。
“母親這怎麽了?可是沈氏給你氣受了?”瞧著李氏不善的麵色,宋衍之不解,難道又是在寧安侯妾室那受了委屈?
“隻要我活著,洛雲棠休想嫁進寧安侯府!”李氏怒火衝天,忍了一路,直到此刻,忍無可忍。
聞言,宋衍之心頭咯噔一下,隱隱有些不安,忙詢問緣由,“出了什麽差錯?”
與洛雲棠的婚事,是他與洛宗澤定下的,絕不可能出岔子。
“好一個洛雲棠,眼高於頂的臭丫頭,竟敢如此羞辱我們母子。”李氏憋了一肚子的氣。
她身為寧安侯府的當家主母,在外何曾受過此等怠慢和侮辱?
若非當時身在衛國公府,她恨不能撕了洛雲棠。
李氏忿忿不平,添油加醋地將事情經過複述了一遍。
宋衍之眼中已無方才的得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鷙。
做夢都未想過,會是洛雲棠親自拒婚。
一個小小的國公府嫡女,竟然敢拒婚!
望著麵前玉樹臨風一表人才的兒子,李氏心疼道:“洛雲棠尖酸刻薄,毫無半絲名門閨秀的風範?衛國公府真是沒落了。京城貴女多如過江之鯽,娘再給你物色更出色的,可好?”
宋衍之對李氏的話置若罔聞,強行壓下翻騰的怒意,交代著,“存放在您嫁妝宅子裏的聘禮,立即讓人抬出來,我親自去衛國公府提親。”
必須在拒婚的消息傳開前,一舉拿下洛雲棠。
李氏臉色驟變,噌地站了起來,滿目不可置信地瞪著宋衍之,怒聲罵道:“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竅!”
宋衍之神情冷峻,眼底始終縈繞著一股似有若無的戾氣,冰冷的目光直視李氏,寒聲道:“母親照我說的去做就行。”
冷酷無情的視線,澆滅了李氏滿腔的怒火。
宋衍之耐著性子點撥道:“衛國公疼愛洛雲棠,嫁妝必不會少,母親大可拿來填補家用。她行為無狀,母親使勁**就是。隻要人進了寧安侯府的大門,一切還不是母親說了算?何必為此苦惱?”
如此分析,李氏麵色漸漸好轉。
“隻是,此事母親還需多加保密,斷不能讓父親和沈氏提前察覺。”宋衍之再次叮囑。
寧安侯對他打壓過甚,斷不會對他娶洛雲棠一事坐視不管。
決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放心。”李氏同樣恨透了寧安侯和沈氏,鐵青著臉咬牙保證。
“兒子還有事,先行一步。”見李氏轉過彎,宋衍之滿麵陰沉地走了出去。
洛雲棠拒婚,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隻是,他絕不會放過這唯一的機會。
洛雲棠這根青雲梯,他是一定要登上去的!
衛國公府,四麵閣。
臨窗而放的紅木書桌上磊著各色文房四寶。
書桌後的牆壁上嵌入一麵牆的書架,上麵齊整地擺放著一排排一列列泛黃老舊的古籍孤本。
這是洛雲棠在衛國公府的閨房。
時隔一世,再次回到幼年的居所,環顧四周,洛雲棠的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素手輕輕拂過桌麵,拿起壓在書本上的一串佛珠手串,洛雲棠紅了眼眶。
這是幾年前,祖父洛宣去護國寺辯論,為她帶回的,隻為保她一生喜樂康健。
可前世的她,卻被自己的夫君親自持刀砍了頭,她所有的親人也全部倒在惡鬼的刀下。
委屈、悲痛以及無法湮滅的恨爭相湧上心頭,錐心之痛最終化作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
緊緊握著手串,洛雲棠泣不成聲。
“小姐……”望著洛雲棠單薄的身影,想到她家小姐如今的處境,迎春亦是心頭酸澀難受,跟著落下淚來。
哭過一場,洛雲棠擦幹眼淚,推開窗牖,清涼的新鮮空氣撲麵而來。
洛雲棠吐出一口濁氣,將手串戴到手腕上,壓下心頭滔天的恨意,讓自己冷靜下來。
祖父洛宣有四子,分別是現任衛國公洛宗遠,二子洛宗澤、三子洛宗淮、四子洛宗興。
其中,她的父親洛宗遠與三叔洛宗淮是嫡妻所生。
二叔洛宗澤乃妾室所出。
四叔洛宗興是祖父故交之子,故交戰死沙場,隻留四叔這一滴血脈,祖父不忍,將其過繼為嗣子。
前世與今生相同,父親與四叔皆遠在邊關保家衛國。
祖父祖母皆已過世,府中反倒是二叔洛宗澤稱大。
三年孝期一過,洛宗澤打著回衛國公府打理的借口,帶著二房與她率先回京。
回京第三天,李氏就找借口將她關進祠堂。
待她被放出祠堂,李氏已將她許配給了宋衍之。
晚幾日回京的三叔聽聞此事,與二叔大吵了一頓,誓要為她退親。
她為了家中妹妹們的名聲,攔住了三叔。
誰知,一步錯、步步錯,她一次的退讓,不但搭上了自己的一生,還連累衛國公府幾乎滿門。
她的前世,是混沌的、迷茫的,是被宋衍之和洛宗澤架著一步步走上早就為她精心準備好的斷頭台的。
何其歹毒!
洛雲棠纖細的手指輕點窗棱,努力地在回憶中尋找有利條件。
此刻宋衍之與洛宗澤已知曉拒婚一事,二人必不會善罷甘休。
尤其是宋衍之,眼看著多年籌謀功虧一簣,絕不會再忍下去。
前世,劉氏剛應下親事,宋衍之立刻將早就準備好的聘禮大張旗鼓地抬進了衛國公府。
如今,自己打亂了他的計劃,以宋衍之急於求成以及對寧安侯的防備,他應該會趁著消息擴散前再次求娶。
洛雲棠神色一肅,心中有了計量,喚道:“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