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的雨很大,一直沒有停。
許清凝縮在火堆旁邊,側目看向蕭嶼。
他沒什麽表情,也不說話,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許清凝幹咳一聲,打破了沉默。
“也不知道這雨什麽時候會停?”
蕭嶼朝窗外看去,“估計今晚是不會停的。”
他順便看了看不遠處的許清凝,她似乎很困。
“你困了就睡一會吧。”
許清凝環視周邊,怎麽也不像能睡的地方。
她要是還不回去,寧安和雪兒肯定會著急的,而且和蕭嶼孤男寡女睡在小木屋裏,似乎不太好。
但她實在很困,昨晚就沒合過眼,眼皮子一直在打架。
“那你不要把我一個人丟在山裏,我有點害怕。”
她膽子很小,害怕打雷的雨夜,害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害怕夢中驚醒身邊無一人。
她想要抓住蕭嶼,抓住她能抓住的這一點點光亮。
可她沒有想到,蕭嶼竟點了點頭。
“雨停了我叫你。”
……
許清凝靠著角落的草堆,閉上眼睛,很快就入睡了。
蕭嶼盯著火堆,時不時地往裏麵扔根小木棍。
這一夜,他的內心出奇意料地平靜。
沒有戰場上屍山血海的殺戮,也沒有迷霧重重的滿門血債。
他不是忠義侯府的小侯爺,也不是護國大將軍。
他隻是蕭嶼,是她一個人的先生。
如果沒有五年前的戰亂,如果他的父母都沒有死,他或許也是這京城裏的一個紈絝公子哥,每日無所事事。
陽光明媚就騎馬去郊外跑上一圈,大雨傾盆就坐在酒樓裏喝兩杯酒。
結交一些舞文弄墨的好友,做一些附庸風雅的無聊事。
如果……
窗口有風吹進來,蕭嶼很快就清醒了。
他想到什麽,然後解開了自己的外衣,蓋在許清凝身上。
她熟睡的時候很安分,一動不動,除了因呼吸而平緩起伏的胸膛。
安靜、溫柔。
火光在她臉上跳躍,明暗交織。
他情不自禁地盯著她的臉許久。
小姑娘似乎意識到什麽,偏頭換了個方向,將臉埋進他的衣服裏麵去,藏得嚴嚴實實的。
他輕笑了聲,坐在她身邊,也微微合上雙眼。
今夜,你要好夢啊。
……
翌日天亮。
蕭嶼睜開眼睛,才意識到自己真的睡了幾個時辰。
過去的五年裏,他就沒有一刻是安心入睡過。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出現刺客,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傳來壞消息。
每一刻,都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可他卻在許清凝身邊睡著了。
此時雨已經停了,蕭嶼想叫許清凝起來,出聲的時候又打住了,隻是揪出她左耳發髻裏的一根雜草。
許清凝的頭一偏,順勢靠進了蕭嶼懷裏。
他伸手托住她的下巴,無意觸碰到她濕軟的嘴唇,然後……
……
蘇湄雪趕到的時候,無意看到了令她瞳孔震驚的一幕。
蕭嶼怎麽能對凝凝做這種事情呢???
她輕咳一聲。
蕭嶼聽到聲音,立刻站起來了。
他看向蘇湄雪,一臉淡定。
“你帶她出去吧。”
蘇湄雪現在對蕭嶼的態度很複雜,這個所謂道貌岸然的蕭大將軍,也不過是披著人皮的狼犬。
她反問:“那你呢?”
“我還有事。”
蕭嶼說完這句話就走了。
看在蘇湄雪眼中,倒是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樣子。
她癟癟嘴,也沒說什麽。
許清凝醒來後,沒有看到蕭嶼,心想:這人真不講信用,肯定半夜丟下她跑了。
“雪兒,你怎麽來了?”
蘇湄雪:“你一整夜沒回來,我都快擔心死了。”
“昨天下大雨被困在山裏了。”許清凝揉了揉眼睛,“現在什麽時辰了?”
蘇湄雪:“放心吧,射獵大賽還沒開始,我們先下山。”
許清凝:“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看見蕭將軍啊?”
蘇湄雪想到剛才那一幕,她目光有些閃躲,道:“沒有看見。”
許清凝淡淡哼了聲,“我就知道他肯定偷偷走了。”
……
射獵大賽正式開始了。
各路人馬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許清凝將頭發都梳成簡單的高馬尾,原本嬌豔明媚的臉,倒是多了幾分英姿颯爽。
她是去贏的,不是去比美的。
好幾道目光如芒在背,她想都不用想,有些人肯定恨死了她。
她緩緩掃了全場一眼。
皇帝坐在上頭,她看不太清皇帝的臉,隻依稀看見那一身明黃色。
其實所謂的射獵大賽,不過就是上位者的遊戲罷了,所有人都是供皇帝取樂的。
許清凝心裏生了個不可言說的念頭。
若她成為上位者,是不是也能享用整個天下呢?
正這樣想的時候,忽然對上了一道銳利的目光。
楚瓊在打量許清凝,他知道她和齊毅在打賭,可他瞧著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似乎篤定自己不會輸。
這個女人,有點意思了。
許清凝沒有避開楚瓊的審視,從宮門前攔下蕭嶼那天起,她就已經成了紮在楚瓊心裏的一根刺,令他寢食難安。
一想到能讓楚瓊不舒服,她就開心。
“在笑什麽呢?”
一道聲音冷不丁嚇了許清凝一跳,她看過去,原來是蕭嶼。
“你怎麽有空來找我了?”
蕭嶼:“路過。”
許清凝才不信,她和蕭嶼都是紮眼的人物,所到之處必然聚集無數目光,而且他們身上的流言蜚語很多,這裏人多眼雜,他若沒事何必路過呢?
“先生,你覺得我能贏嗎?”
蕭嶼:“你能不能贏,得看天意,至於齊毅會不會輸,我倒是可以肯定。”
許清凝:“誒,蕭大將軍,你現在說話都開始繞來繞去了,我有點不習慣。”
蕭嶼抬手敲了下許清凝額頭,“我是來提醒你的,你作為我親傳弟子,可不要辱沒師門。”
許清凝摸著額頭,委屈巴巴看著他,“為何又打我?”
“尊師重道。”
蕭嶼轉身,眼底掩去淡淡笑意。
許清凝暗暗罵了他幾遍,哪有這樣的先生?
……
隨著一聲號角起,大賽開始了。
齊毅率先衝出去,作為榮王府世子,他從小被寄予厚望,隻能贏不能輸。
這次射獵大賽,他必須要拿得頭名,為榮王府爭光。
眾人隻見他拉弓對準一隻狼犬,嘴角勾起冷然笑意。
就在齊毅手中的箭離弦之際,自他身後射過來另外一支箭,堪堪擦著他耳畔過去!
正中他瞄準的狼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