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出聲還好,她一開口,立即將老夫人的注意力吸引。

“我將後院交給你掌管,你卻不能管教好她們,放任她們姐妹間出了這樣的事情,這中饋,你也不必再管了。”

老夫人一句話就奪了她的管家權,曾氏臉色蒼白,咬著唇不敢出聲,目光柔柔的望向秦術,祈求他替自己分辨一句。

見她這幅模樣,老夫人厭惡道:“都出去,待錦蔓好些,讓她自個兒處理。”

傍晚時分,秦錦蔓慢悠悠的睜開眼,抬手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紅疹,實在不敢想象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嚇人。

取出藏在軟枕下的丸藥,吃了一顆,身上的疼痛與酥麻頓時減輕不少。她伸手挑開青紗帳,才發現房間裏還有一個人。

“你怎麽在這?”秦錦蔓捂著狂跳的心口,走到孟成岐麵前坐下,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夜探女子閨房,王爺就不怕被人發現?”

“你都不怕,本王為何要怕?更何況本王光明正大,得了老夫人的允許。”孟成岐語氣淡漠,挑起她的下巴,盯著她的臉瞧。

秦錦蔓拍掉他的手,躲避著他的視線,這幅模樣自己都覺得醜陋,更不必提孟成岐了。

“這是西域進貢的膏藥,用來祛疤最好。”一共隻有兩盒,他全拿了過來。

“多謝王爺。”秦錦蔓抬眸見他還盯著自己,忍不住問道:“殿下不覺得惡心?為何一直盯著我?”

“無事。”

他是在想秦錦蔓是真的遭人算計,還是有心為之。尋常女子看見自己這張臉怕是早就尋死覓活了,偏偏她與眾不同,睡得香甜,醒後也不著急查看自己的容貌是否有損。

孟成岐有些看不透她。

“既然王爺無事,那就請王爺回去吧。”怎麽著兩人還沒成親,就那麽光明正大的進她閨房成何體統。

黑沉沉的眸子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道:“本王改日再來看你。”

還來?秦錦蔓喝著茶,目送孟成岐離開。

若是尋常,老夫人斷然不會讓孟成岐與秦錦蔓單獨在一處,可如今秦錦蔓容顏受損,秦家不好開口毀親,隻好讓孟成岐主動提出。

正堂,秦術與老夫人等待著孟成岐開口。

一盞茶下肚,老夫人有些等不及,她緩聲道:“王爺見過錦蔓了?實不相瞞,錦蔓這臉就算好了,日後也會留下疤痕,王爺若是想退婚,我秦家絕無怨言。”

“為何要退婚?”孟成岐不解的問道:“這親事本王不會退,時辰不早了,本王明日再來探望錦蔓。”

老夫人想過幾種可能,唯獨沒有眼下的情況,她旋即起身,“王爺不嫌棄錦蔓自然是好,隻是……”

“本王說了,不退。”孟成岐突然沉下臉,杯盞擱在梨花案上,發出“啪嗒”一聲,像是敲在了秦術與老夫人的心口上。

一時間,正堂安靜的詭異。

孟成岐語氣幽幽,“秦家照顧王妃不周是事實,日後還望杜絕此事,別讓本王親自動手處理秦府家事。”

一語言畢,他離開秦府。

馬車中,禦風忍不住詢問:“王爺,屬下不明白您為何要幫二小姐?”

秦家任何一個女兒都可以,為何唯獨是秦錦蔓。

“本王想看看她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他最愛看戲,尤其是自己有興趣的人。

他要看秦錦蔓能不能在秦家立住腳,更何況……某人不是說過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嗎,他也算還了她的恩情吧。

秦錦蔓安生的度過幾日,臉上的紅疹下去不少,隻是偶爾還會發熱夢魘,孟成岐前來看望,秦錦蔓也因自己病情的緣故回絕了。

她戴著麵紗,來到祠堂。

自從王嬤嬤揭穿秦錦芝後,她便被關在了祠堂,日日跪在祖宗牌位前懺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祠堂清冷,隻點三四支白燭,四周掛著經幡白紗,檀香氣息濃鬱。

秦錦芝跪在蒲團上,身後站著一個嬤嬤。

“二小姐。”嬤嬤行了一禮,退出祠堂,將門合上。

秦錦芝猛的睜眼,凶狠的盯著秦錦蔓,麵紗沒遮住的地方還清晰可見星星點點的紅疹,她冷笑一聲,多日來積攢的怨氣消散不少。

“哪怕你毀容,爹爹還是不舍的重罰我。”她語氣得意,一臉挑釁。

“蠢貨。”秦錦蔓跪在她身邊的蒲團上,平靜道:“同樣是姨娘生的,怎麽你與秦錦繡的差距就那麽大。”

“你說誰是蠢貨?”她正要發火,突然抿唇問道:“你什麽意思?”

“就算我毀容,王妃之位也輪不到你啊,傻妹妹,你實話告訴我,這主意真是你想的?還是有人故意挑撥離間,讓你來害我,好坐擁漁翁之利?”秦錦蔓簡單的一句話在她心中掀起驚天駭浪。

她從未想過其中的細枝末節,秦錦蔓的話猶如一盆冷水,將她發熱的腦子潑醒,她雙眼茫然空洞的盯著秦錦蔓,旋即變臉,眼裏怒意泛濫。

“你是誰秦錦繡算計我?”

“是長姐給你出的主意?”秦錦蔓故作震驚,又恢複平靜,嗓音極輕,“也不奇怪,她想做皇後,自然要爭一爭。”

秦錦芝恨得牙癢癢,她就不會信秦錦蔓的話,當然也不會相信秦錦繡。

她冷著語調,說道:“不是,是我自己想的主意,祖母說把我交給你處置,要怎麽罰隨你,算我這次對不住你。”

“都是自家姐妹,我不會怪你,這一次傷的是我,下一次就不知是誰了。”

一語言畢,秦錦蔓目的達到,款款起身,“不小心”扯開麵紗,露出恐怖的臉,秦錦芝看了一眼,急忙移開視線。

心裏慌得厲害,那些藥是秦錦繡給她的,現在想起來,王嬤嬤是曾氏的人,她果真被算計了!

秦錦蔓將麵紗戴好,離開祠堂,讓嬤嬤把秦錦芝送回去,絕口不提罰她一事。

嬤嬤驚訝秦錦蔓的寬容有度,回去複命時將此事告訴老夫人,不忘誇讚秦錦蔓有嫡女風範,日後定能成大器。

“既然錦蔓不追究,此事也就作罷,隻是我沒想到錦蔓能夠既往不咎,實在難得。”老夫人正拿著賬本,想起先前收了曾氏的管家權,如今得她費心管理後院。

她輕輕摩挲著賬本,遞給嬤嬤,“去把賬本送給二小姐過目,讓她盡快整理好交給我。”

“老夫人是打算讓二小姐管家?”

老夫人說道:“按照王爺的態度,王妃人選怕是不會變了,眼下正好趁著這段時日教教她管家之事,不過她若是連賬本都看不懂,我也不必費心了。”

嬤嬤知曉她的心意,將賬本送到秦錦蔓跟前。

這些日子秦錦蔓沒出過院子,壓根不知道秦府已經翻天覆地,若非嬤嬤告知,她還不曉得老夫人收回曾氏的管家權。

她翻看著賬本,上麵密密麻麻記載著秦府本月開銷,大到庫房存餘,小到下人開支,莊田鋪子全部記錄在冊。

隻是上麵的字……有些難認,隻能猜測。

嬤嬤說:“老奴知道二小姐識字不多,特意挑了個識字的丫鬟過來。”

“多謝嬤嬤。”秦錦蔓親自送嬤嬤離開,瞧著那名新來的小丫鬟,不過十五上下,模樣乖巧老實。

“奴婢如意給二小姐請安。”

秦錦蔓翻看了兩頁賬本,“起來吧,你先將賬本上的東西念一遍給我聽。”

“是。”如意拿來算盤和硯台毛筆,又拿起賬本仔細的念著。

秦錦蔓隨意撥弄著算盤,這東西她哪會用?她聽了一會兒,笑著問:“八家鋪子,一月隻得五百兩?”

她記得這些鋪子裏有家胭脂鋪生意最好,單是胭脂鋪的銀子就該占一半才對,餘下七家加起來還不過三百兩?

如意不懂這些,將賬本又遞了過去。

秦錦蔓也認得些許字,半猜半蒙看出了點苗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