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趙軍發跑遠,蘇桃色從雜草叢裏站起來,快速地離開這片樹林。

她從另一條路下山,花不少的時間才繞路回到村子。

繞路後回旬家,正好要經過牛大山的家。

牛大山,就是買沈月的那個中年男人。

之前,沈月慫恿小傻子一起逃走,沈月被牛大山抓回去以後,好一頓胖揍,把她吊在樹上打得慘不忍睹。

而蘇桃色是個傻子,旬家本來也不想留她,便沒有把她怎麽樣。她算是逃過一劫。

路過沈月家時。

蘇桃色眼賤地往院子裏瞟了一眼。

沒想到,正好看到沈月站在院子裏發呆。她這一眼望過去,兩人竟對視上了。

沈月的目光很複雜,有羨慕,有嫉妒,有怨恨……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隻剩下瘋狂。

“小傻子……”

她聲音低沉而嘶啞。

牛大山的折磨,已經讓這個花季少女,變成了中年怨婦。她神形枯槁,看起來狀態很差。

蘇桃色可沒有聖母心。這個沈月,從一開始就對她沒安好心,她自然不會去同情對方。

她衝著沈月,咧嘴傻笑。

沈月目光陰沉,朝她走過來,腳邊響起嘩嘩啦啦的聲音。

蘇桃色這才注意到,沈月的腳踝上,竟然拴著二指粗鐵鏈。鐵鏈的另一端,係在豬圈的柱子上。

鐵鏈限製了沈月的活動範圍,沈月沒能走得太近,但有一股惡臭卻鑽入了蘇桃色的鼻腔,那是豬屎的臭味。

沈月對此似乎已經習慣,她神情木然,慢悠悠地開口道,“小傻子,你想不想回家?”

問這話的時候,她眼裏閃過一抹憧憬。

可惜,傻子和她始終不一樣。

傻子是被其爹娘賣到大山村衝喜的,哪裏還有家可以回?大山村就是她的家,旬家就是她的家。

而沈月是被人販子拐走,賣給了大山村裏娶不到媳婦兒的男人。她還幻想著回到爹娘身邊,回到以前錦衣玉食的日子。

蘇桃色裝作沒聽懂沈月的話,嘿嘿傻笑著,“相公,我要回家找相公了。”

說著,她蹦蹦跳跳地抬腿要走。

沈月卻突然怒了,“相公!你就知道相公,你這個傻子!你相公就要把你賣掉了,你哪裏還有相公!”

蘇桃色看她麵露凶相,被嚇到了,“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裏,滿臉無辜,抹著眼淚,可憐巴巴地看著沈月。

沈月真是快崩潰了。

整個村子裏,都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說體己話的人,唯一可以說話的,隻有這個傻子,可傻子什麽也不懂。

她的心真的好累……

沈月身子一軟,跌坐在了地上,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蘇桃色停止了哇哇大哭,眼淚還掛在眼眶上,站在原地,不安地絞著手指,看起來又無辜又可憐。

她目光裏透著不解,看著沈月,弱弱地安慰著,“姐姐別哭……”

沈月突然想到了什麽,抬頭看向蘇桃色,朝她招了招手。

蘇桃色才不會過去。

沈月現在看起來很瘋狂,誰知道她會做什麽。

不僅沒過去,蘇桃色還怯生生地後退了半步。

沈月氣得臉部扭曲,瞪著眼睛對蘇桃色喝斥道,“傻子——讓你過來——”

果然,這個沈月溫柔不過一秒,就原形畢露了。

“不!”

蘇桃色直接拒絕。

沈月有些意外,上下打量著蘇桃色,“你竟然還知道拒絕了?誰教你的!”

蘇桃色故作生氣地看著她道,“你這麽凶!村裏的娃娃都跟我玩,不跟你玩!”

說完,蘇桃色再次要走。

沈月再次叫住了她,“等等!”

“傻子!你可不可以幫姐姐一個忙!姐姐把雞腿給你吃,不,是整隻雞都給你吃!”沈月看傻子真的要走,急忙道。

蘇桃色停下腳步,轉頭望向沈月,肯定地道,“你沒有雞腿。”

上一次,兩人一起逃跑。才跑出村子,傻子就問沈月要雞腿,沈月直言沒有雞腿。

傻子很不高興,一路上吵吵鬧鬧。

沈月一氣之下,將傻子推下了崖坎,想把傻子甩掉。

幸好那崖坎不高,傻子命大,又皮糙肉厚,並沒有受傷,被村民及時找到帶回村子……

這些,都是蘇桃色從原主傻子的記憶中提取到的信息。她對這個沈月的印象很不好。

“我有!我有很多!”沈月急忙辯解,“不過,都在鎮子裏。等到了鎮子裏,我就拿給你吃!好不好?”

聽到她提起鎮子!

蘇桃色已然明白了沈月的心思。

這是又計劃著逃跑呢!

沈月要逃,她自然是不會阻攔,更不會告密。但沈月三番四次將她這個傻子拉下水,出了事就讓她背鍋,這就有些過分了。

“鎮子裏有雞腿……”蘇桃色喃喃道。

沈月眼睛微微亮,終於有了一絲色彩,“對對對!鎮子裏有雞腿……”

蘇桃色又道,“相公給我買雞腿。”

沈月愣了一下,不知道傻子說的是什麽意思。她道,“傻子,你去房間裏,找一把斧頭出來。”

聽到她這話,蘇桃色頓時汗顏。

她還以為沈月有什麽詳細周密的計劃,就這?

蘇桃色不解地看著沈月,重複道,“斧……斧……頭?”

沈月著急的比畫著,“這麽大,這麽長的,像這個樣子……”她在地上畫出來。

可蘇桃色還是不解,呆呆地望著她。

沈月畫了一半,終於意識到,不論她怎麽說,小傻子都是聽不懂的。就算小傻子聽懂了,把斧頭拿出來了,她也斬不斷這麽粗的鐵鏈。就算她斬斷了鐵鏈,也逃不出村子……

想到這些,沈月十分絕望。

她太渴望自由了,才會傻傻地把希望寄托在傻子和一把斧頭上。

她嘴中喃喃道,“傻子,我倒是羨慕你。你足夠傻,連逃跑都不會想到,而旬家對你也很好,不會打你,還讓人照顧你起居飲食。可我不一樣……那個……那個牛大山,他就是個畜生!他不是人……”

說到這裏,沈月哭得更厲害了。

“他讓我睡在豬圈裏,跟豬同吃同睡,還用鐵棍子打我,拿烙鐵燙我,不給我吃飯……他根本沒把我當人!”

“我怎麽這麽命苦!”

“爹——娘——你們來救救女兒吧!”

沈月絕望地哭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