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延年和她大概說了一通之後,沈雅媅這才真正明白,盯上自己的,是一個怎樣的麻煩。
林家在臨安縣紮根已久,從前朝起,便開始行商,直到這一代,他們幾乎已經掌握了臨安縣三分之一的財路。
與另外兩家呈現三足鼎立之勢。
沈雅媅心情沉重:“有你在其中周旋,不然還真不好辦。”
江延年又提醒了她一句:“這段日子,林大小姐一直在議親,你知道林府的乘龍快婿是誰嗎?”
沈雅媅搖搖頭:“不知,是誰?”
能讓江延年特意說一句,看來這位乘龍快婿的身份也不簡單。
江延年輕輕吐出幾個字:“縣令之子。”
沈雅媅瞪大眼睛:“官商結合?那以後臨安縣的商人,誰還敢和林府爭搶?”
不對!
沈雅媅猛然回過神來:“你是不是想提醒我,一門這樣好的婚事,林府絕對不允許林大小姐身上有任何非議?”
“就算有你在其中周旋,林府也一定會對我下手?是嗎?”
江延年頷首不言。
沈雅媅抿嘴咬牙,她氣悶地說:“可是,既然這樣的話,當日還有賓客在場,他總不可能一料理吧?”
江延年看她額頭都出了汗,好心拿扇子給她扇了扇:“知道這件事的人甚少,且那些賓客,林府應該已經送了重禮過去,讓他們閉嘴了。”
就連他,一大早就收到了林府送來的東西,想讓他把沈丫蛋交出去。威逼利誘全用上了。
隻是,他向來不喜歡別人逼迫他,把林府送過來的東西全都扔了出去。
不過,看這小肥妞這麽緊張害怕的模樣,但有些不忍心把這事告訴她了。
江延年又道:“行了,以後我安排兩個壯丁,專門護送你上下工。”
“在我的手下偷完師之前,你可一定得保住自己的小命啊。”江延年這一通話說完,真感覺自己是個大慈大悲的菩薩。
沈雅媅很難不感動,兩眼汪汪地看著江延年:“謝謝你閣主,我以後一定會報答你的!”
都說無奸不商,沒想到江延年居然還是個有良心的商人。
看來以前是錯怪他了。
江延年搖了搖扇子,笑道:“不用謝,你們閣主就是這麽一個大公無私的好人,你以後就習慣了。”
就在沈雅媅陷入了深深的感動之時。
江延年話鋒一轉,笑眯眯地說:“不過,不過壯丁來回跑一趟也不容易,工錢還是得給的,就從你那裏一成利裏扣,以後就讓你半成利吧。”
沈雅媅:“……”
她把差點哭出來的眼淚倒回去,錘了一下胸口,奸商奸商啊!
她剛才是眼睛被屎糊住了嗎?居然被他這副偽善的麵孔騙了!
沈雅媅一句髒話,差點罵出口:“我**真是謝謝你了!”
江延年拿扇子遮住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但依舊顯得十分欠揍:“都說了不用謝,你我之間不必這麽客氣。”
沈雅媅忍住了想把這張臉拍扁的衝動,問他:“我想請個人回去照看家裏,該去哪裏找?”
江延年沒有打聽她的家務事,說道:“方法有很多,不過,最直接的就是去牙行,死契活契都能找到。”
沈雅媅又問了地址,準備去牙行買個人回來。
“唉……這次怎麽變成了乞丐啊……嘔……我真的要吐了……還是直接死了算了……”
前方不遠處,地上躺著一個乞丐,用半死不活的語氣,訴說著上天不公。
很有一種,活著可以,死了也行了的了無生趣。
沈雅媅走在半道,聽見這種熟悉的調調,直接一個走不動道。
沈雅媅滿懷著激動,蹲在這個乞丐麵前,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沈雅媅的語氣十分激昂,要不是感覺那隻手太髒,她都想直接握個手了:“你好!請問你也是穿越的嗎?”
半死不活的乞丐沒想到躺在路邊還會被人搭話,她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但也沒打算站起來。
就這麽坐著,讓沈雅媅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乞丐沒聽懂這個黑胖女人的話,想了半天,覺得可能是自己擋路了,就往旁邊挪了兩個屁股。
正好可以讓她靠在牆邊,還省了坐起來的力氣。
乞丐抱歉的說:“你過去吧。”
沈雅媅沒動,心裏很是疑惑。
怎麽回事?難道不是老鄉?
可不是老鄉的話,她又怎麽會說“怎麽變成了乞丐”這種話。
沈雅媅決定再試試。
“天王蓋地虎?”
“宮廷玉液酒?”
“瑪卡巴卡?”
“hello?”
沈雅媅問了幾次,但是地上坐著的這個乞丐,表情卻不為所動。
她甚至還歪了歪頭,看著嘴裏胡言亂語的黑胖女人,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沈雅媅有些悵然,也學著這個乞丐,一屁股坐在地上:“喂,你是天啟國的人嗎?”
乞丐平靜地點了點頭:“是啊。”
乞丐看著沈雅媅失望的表情,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你認識的人了?”
沈雅媅點點頭,把手肘撐在膝蓋上,托著下巴:“是啊,結果剛才那些暗號,你一個也對不上來。”
“那……對不起?”乞丐試探著說。
沈雅媅失笑地搖搖頭:“但是我說對不起才對,打擾了你休息。”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有地方去嗎?”
“名字?”乞丐想了下,搖了搖頭:“我沒有名字,你可以叫我阿無,他們都這麽叫我。”
沈雅媅突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阿無,不如你跟我走吧?幫我照顧家裏的病人,我給你住的地方和食物?”
結果,以食為天的乞丐居然一點都沒有被打動。
她十分果斷的拒絕了:“不去。”
說完之後,她又一頭栽在地上,躺著看雲。
沈雅媅用手指戳了戳她:“阿無?你聽見你的肚子在響了,跟我回去有吃有喝有穿,難道不好?”
阿無一動不動:“那就讓它響吧。”
沈雅媅再戳:“那你可能會被餓死。”
阿無有氣無力地說:“那就餓死吧,總比被人指使強。”
沈雅媅有點佩服她這個超強的精神理念,難怪看著她有點像老鄉。
原來不管在哪裏,就算餓死也不想去打工,的打工人心態都是相似的嗎?
沈雅媅看得出來,這個乞丐確實不想打工,她甚至懶得動,懶得說話,懶得活著。
她現在和這乞丐勉強也算是點頭之交了,不想看她這麽頹廢地餓死街頭。
沈雅媅便說:“我今天還有事,明天再來看你,姑娘,有什麽事是比生死還重要?好死不如賴活著,沒有過不去的坎。”
就算這個乞丐滿臉汙垢,但是沈雅媅還是能看出來,這還隻是一個小姑娘,不過15六歲的年輕,要是真的被活活餓死,那未免有些太可憐了。
沈雅媅又說:“你要是想明白了,也可以來清水巷的最末間來找我,我給你吃喝,你幫我幹活。”
“我叫沈雅媅,”沈雅媅又想起自己還有上班,“不過得黃昏以後,我才有時間。”
躺在地上的阿無,本來都已經準備平靜地接受死亡了。
可也許是沈雅媅說得太感人肺腑的原因?她居然動了一下眼珠子,看向了沈雅媅。
阿無突然又改變了主意:“你說你叫沈什麽?名字有些拗口,我沒記住。”
“沈雅媅。”沈雅媅又重複了一遍,隨後又放棄一般地說:“如果實在拗口,你暫時叫我……丫蛋也行吧。”
丟人的名字,丟人的她。
阿無果然被逗笑了,雖然很短暫,但是比剛才有了些活力:“諧音嗎?但也沒有那麽拗口,你告訴我是哪兩個字我就能記住了。”
沈雅媅狐疑道:“你認識字?”
阿無也不掩飾,甚至還帶著些許懷念:“從前跟著人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