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護衛的鼻孔出了一聲重氣,收回長棍,往地下一杵,連地表都感受到了一絲震動:“沈丫蛋是吧?你今天要是再敢來搗亂,你大哥也護不住你!”

沈雅媅被他那麽一吼,突然就回憶起了一段記憶。

是的,門口這個護衛,確實是認識沈丫蛋的。

兩年前,千金閣才剛剛建成不久,並沒有如今的聲望,閣內外的護衛也並不多,於是沈丫蛋就成功地鑽了空子。

那時,門口的護衛見沈丫蛋雖然長相醜陋,但確實是女子,於是便依照規矩放了她進去。

誰知沈丫蛋居然仗著千金閣裏全是嬌滴滴的小姑娘,就連賣東西的老板都是婦人老婆子,於是歹心漸起。

沈丫蛋先是仗著自己一身橫肉,力氣遠比一般女子大得多,去二樓吃了一頓霸王餐,然後又去對麵的茶間聽書消食。

二樓的老板覺得不過就是一頓飯的事,跟個無賴計較反而得不償失,也就當做是喂狗了,不再計較。

誰成想,這反而助長了沈丫蛋的賊心,認為是千金閣怕了她。

一開始她還隻是偷偷摸摸在一樓順一點小首飾,後來她就幹脆光明正大地搶。

等千金閣的掌事收到消息,帶著一幫人馬趕到的時候,沈丫蛋已經大包小包地扛了四五袋了。

掌事當場就吩咐手下將沈丫蛋拿下扭送到縣衙。

虧得沈森在其中周旋,又是給人賠禮道歉,又是裝孫子低頭哈腰,這才讓沈丫蛋免了牢獄之災,但也因此被打了20大板。

雖然不傷及性命,不過也讓沈丫蛋在**躺了近兩個月。

有了那一次的威懾,沈丫蛋也老實了,從此見著千金閣就繞道走。

護衛怒瞪著沈丫蛋,就是這個人,害他被罰了兩個月的工錢,別說兩年,就是再過二十年他也能認出來!

護衛一想到他兩個月的月錢,就恨得咬牙切齒:“沈丫蛋,你今日膽敢踏進千金閣一步,我一定要將你亂棍打死!”

沈雅媅嘴角一抽,撓著頭尬笑:“實話實說,那你可能不太相信,但我其實不是沈丫蛋。”

護衛眉毛一緊,顯然是不相信的:“哦?你不是沈丫蛋?那你是誰?”

他倒要看看這沈丫蛋還能怎麽編!

沈雅媅認認真真地說:“我叫沈雅媅,和沈丫蛋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大哥,你認錯人了。”

沈雅媅也沒想到,她第一個坦白身份的對象,不是原身的爹娘,也不是原身的哥哥弟弟。

居然是一個僅有一麵之緣的路人。

但是,沈雅媅和沈丫蛋兩個名字諧音,區別甚小。

在護衛看來,這不就是一個帶著點口音,一個不帶口音嗎?

能有什麽區別?

護衛認定了沈丫蛋就是在尋他的樂子,更加氣急敗壞:“好好好,既然你說你不是沈丫蛋,不如等我下工之後,一起去大魚村瞧瞧!”

“如果真的是我認錯了人,那我就磕頭賠罪,但如果你果然是沈丫蛋的話,你就必須賠我兩個月的工錢!”

護衛顯然是對自己那兩個月的工錢耿耿於懷,絞盡腦汁也想從沈丫蛋身上再摳出來。

見沈丫蛋沉默不言,護衛更加確認,沈丫蛋就是在故意找茬!

沈雅媅知道,她這種發癲一般的坦白幾乎不會有人相信,但沒成想這個護衛的腦子反應居然這麽快,不僅沒信,反而還要當麵對質。

那這沈雅媅可就不奉陪了。

“你兩個月的工錢有多少?”沈雅媅苦著臉,該擦的屁股還是要擦。

“二兩銀子!”護衛脫口而出。

他雖然不知道沈丫蛋想要做什麽,但是並不妨礙他對自己那無緣無故損失的二兩銀子的懷念。

沈雅媅從懷中掏出二兩銀子,極其不舍地拍在護衛的胸口:“你讓我進去,這裏是二兩銀子,就當是我的賠罪了,但我今天確實是想來買東西的,千金閣也沒有拒客的道理吧?”

護衛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他看得真切,那確實就是二兩銀子。

護衛的臉色有些憋屈,一方麵他實在是不想讓沈丫蛋這個禍害進去,一方麵他又實在舍不得自己兩個月的工錢。

猶豫了半晌,護衛還是選擇了自己的工錢。

他這樣的底層打工人,沒必要心疼老板的損失,他還是多心疼心疼自己失而複得的工錢吧!

護衛這麽想著,便把沈雅媅放了進去。

沈雅媅一進去,就嘖嘖稱奇,四處張望。

也不知道千金閣閣主的腦子是怎麽張的,這活脫脫就像是一個百貨大樓啊。

沈雅媅看的眼花繚亂。

走馬觀花的把一樓看了一個遍之後,她停在了賣胭脂水粉的這一塊區域。

頂頭這一個賣胭脂水粉的攤位,攤主是一個年過30的婦人,她大概是新來的,不顧旁邊攤主的拉扯,把沈雅媅招呼到了自己的攤位上。

“姑娘,口脂,眉黛,妝粉,我這裏啊什麽都有!”

沈雅媅一一看過去,居然還挺齊全,粉底,口紅,眉筆,腮紅,都有。

沒一會兒,又來了新的客人。

雖然她們看到沈雅媅這麽大一坨站在這裏,也被嚇了一跳,但是她們已經是這裏的老熟客了。

“老板,我想要妝粉。”

老板也和她們一回生二回熟,熱情地給她們介紹起來。

沈雅媅在旁邊聽了一耳朵,然後又悄悄打量著周圍女子試妝。

不久後,沈雅媅就發現,這裏女子化妝追求的就是把臉刷白。

好不好看另說,反正一白遮三醜,白就對了!

但是這樣一來妝容就極其不服帖,而且就算把臉刷白了,還有耳朵脖子後頸,手露在外麵。十分不協調。

沈雅媅想了想,戳了戳旁邊的小姑娘,露出一個極其和善的微笑:“姑娘,你好,我……”

小姑娘今年十五歲了,很少出門,今天也是因為成婚在即,所以才拉著小姐妹過來買胭脂水粉。

小姑娘本就有些怵旁邊這一大坨,見她這麽一笑,更害怕了,說話都結結巴巴:“做做做什麽?”

沈雅媅不笑了,找了個理由說:“是這樣的,我想給我妹妹買些胭脂水粉,但是她今天沒來,我想在你臉上試試妝,可不可以啊?”

小姑娘有些猶豫:“這,我們還趕時間呢。”

沈雅媅不想放過這個機會,便自信地說:“小姑娘你放心我不讓你白白浪費時間,我上妝很有一手的,一定給你化一個最美的妝容。”

沈雅媅看她還在猶豫,又說:“如果一會兒你不滿意,那我就買一個口脂送給你,如何?”

連番勸說下,小姑娘總算是答應了。

旁邊兩個攤位的老板瑟瑟發抖地抱在一起,這個強盜怎麽又來了!

這個沈丫蛋到底想對這兩個可憐的小姑娘做什麽?!

她們得趕緊去把在千金閣裏巡察安全的女護衛找來!

沈雅媅已經在給小姑娘看臉型了:“你的額頭偏高,剪個劉海遮一遮會好看一些。”

但她沒有急著去當理發師。

她從攤位上拿出各種粉底和口紅試色號,費了點時間,挑中了兩款適合小姑娘的。

沈雅媅一邊給小姑娘上妝,一邊說:“這妝粉啊不能太白,得貼合你的膚色,這樣看起來才自然,就像你自己本來的皮膚一樣……”

上完底妝,又用黛粉給小姑娘修了一下鼻子,讓她看起來五官挺立了一些。

最後給她描上眉毛,塗上口脂。

沈雅媅拿著鏡子讓頭自己瞧:“是不是比你自己剛才臉上的大白牆好看很多?”

小姑娘看著銅鏡裏的自己,一個勁兒地點頭:“嗯嗯!好看!和我以前上的妝完全不一樣!”

得到了肯定,沈雅媅這才摸出早就準備好的剪刀:“剪個劉海會更好看,要試試嗎?”

小姑娘稍稍一猶豫,便咬牙點頭:“好,大嬸,我信你的!你的手藝真的很好!”

沈雅媅手裏的剪刀哢嚓一下,她的牙也要咬碎了!

大嬸?!

小姑娘,我可比你大不了幾歲啊!你叫我大嬸合適嗎你!

小姑娘還不知道自己踩中了一個胖姑娘的底線。

她還在給麵前那個手藝很好的大嬸打氣:“沒關係的大嬸,你剪吧,就算剪壞了我也不怪你,大不了我用頭油梳上去就是了。”

沈雅媅職業假笑,要不是她還有別的計劃,今天非得把這個小姑娘剪成狗啃泥不可!

沈雅媅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用簪子把小姑娘的頭發撩下來薄薄的一層,轉了轉手裏的梳子,哢哢幾下,一個好看又可愛的空氣劉海就出爐了。

沈雅媅稍微給她整理了一下劉海和頭發,再次把銅鏡遞給她:“再看看,是不是自己都快認不出自己了?”

劉海對一個人形象上的改變是巨大的,要不然怎麽總有人說選托尼老師就是在玩骰子呢?

不知何時起,賣胭脂水粉的攤位已經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一大圈人了。

有些人是一開始就在這裏買胭脂的,有些人是看這裏有熱鬧,自己湊上來的。

但是並不妨礙,她們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平平無奇的姑娘,突然變成了一個漂亮嬌憨的少女。

來千金閣的女人,沒有一個是不希望自己變美的,而且手裏都還有些閑錢。

從剛才開始,她們就在激烈地討論了,都是一樣的東西,怎麽別人就弄得這麽好看呢?

甚至還有人幹脆直接地問:“這位大嬸,你給別人上妝是怎麽收費的?我後天家裏有個宴席,我可以請你給我上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