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血祭核心區域。

無邊際的黑暗化作囚籠之牆,遮蔽四麵八方。

森白骨渣鋪成一條大道,一頭接連著白色的骨門,乃是通向外界的門戶,另一頭通向血肉小山,以及山上的那座白骨王座。

神戶逢山基本失去了自我意識,盤踞頭頂的血影紮根在他的顱內,隻剩下最後的三寸沒有沒入身軀。

“等待總是不那麽愉快,似乎讓吾嗅到了不好的結果。”

血影輕聲呢喃,神戶逢山的腦後突然長出一顆眼睛,純黑的眼白,純白的眼瞳,無與倫比的妖異。

眼睛視線所指,傳來水滴聲:

滴答,滴答,滴答……

緊接著,白骨王座的後方,一汪血色泉池孕育而出。

池水血亮,卻透明清澈,就像邪惡深處盛放的聖光。

以一秒鍾為間隔,血池表麵會凝聚一滴血液,倒著物理規律,做出從下向上的“自由落體”。

恰在此時,遠處的白骨門戶出現兩道身影,由遠及近,速度看似緩慢,實則極快。

“你的要求我已經做到,答應我的事,你辦的怎樣?”呂未丟下手中的屍體。

屍體的軀幹和四肢皆在,骨頭血肉,分毫不少,隻不過碎的有點難看。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講究,不過本尊無所謂,事情辦成了,那當然如你所願。”

血色身影咧嘴一笑,神戶逢山無意識的軀體跟著露出僵硬的笑容。

血影補充了一句:“還不太熟練人類的表情,不要見怪。”

呂未點點頭,沒說話,雙眼透著淩冽殺氣。

旁邊,酒吞童子語氣詼諧:“你小子不就死了個老婆嗎?怎麽對誰都那麽大一副殺氣,真是沒有意思。”

呂未眯了眯眼,故作未聞,他可不想同時麵對兩位LV5,既然能夠屹立在此,那就是有著自己的本錢。

值多少錢,開多少價碼,合情合理,他心中非常有數。

略作停頓,呂未說道:“我等著看效果。”

血影頷首,打了一個響指:“當然不會讓你失望。”

白骨王座的扶手被拆下來一條棒子骨,他看都不帶看,向後一拋,棒子骨落入血池。

撲通一聲響,血池不停冒出血泡。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聲音越來越急促,就好像燒開了水。

混合著焦臭與腥甜的氣味鑽入呂未的鼻腔,咽喉與鼻腔就仿佛被多餘血肉糊了一層。

“咳咳咳咳咳……”

呂未身體彎曲,弓成熟蝦,渾身上下的生命靈韻猛烈蒸發。

他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噴吐血色霧氣,最終匯聚起來,融入血池。

血池的沸騰漸漸平緩,似乎過去了片刻,又似乎過去了很久。

隻聽撲通一聲,一具女性酮體躍出水麵。

呂未忽略自身受到的劇痛,瞪大雙眼,死死盯著血池上方。

“是,是的,不會有錯……”

他仿佛看見了世間最為絕美的畫,又好似看到了人間所有的希望,那是……記憶中的妻子。

“20年沒見了,你還好嗎?”

呂未強撐著身體,踉踉蹌蹌站起身,就像年輕時候初次見她。

男人剛剛輸了一場決鬥,渾身是傷,鼻青臉腫,煞是狼狽。

女人隻是路過,卻用溫柔的笑容,一塊出借就沒準備拿回的手帕,以及一句簡簡單單的鼓勵,喚醒了男人炙熱的心。

記憶如潮水,漲落無常,呂未嘴角微張,不斷呼喚著妻子的名字。

女性酮體雙目緊閉,睫羽紋絲不動,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呂未神情難掩落寞,但卻不見一絲失望,反而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堅定。

快步走上前去,極為輕柔的伸出雙手,他為閉著眼的女人披上風衣。

血影發出意義不明的笑聲,“合作愉快,等到這場血祭結束,本尊便會幫你進行神戶逢山曾經答應你的條件。”

人之所以為人,從來都不單單是因為一具身體,更因為獨一無二的靈魂。

神戶逢山答應呂奉的條件,便是血影承諾呂未的條件。

內容很簡單,卻又非常不簡單。

讓一個死去多年的人死而複生,讓她和他從來不曾忘卻的記憶一模,讓兩人再一次度過一生。

呂未輕微吐出一口濁氣,淡淡回答道:“好,在儀式完成前,我會信守我的諾言,做到我答應的一切。”

血影滿意點頭,“公平交易,等價交換,我們已經定下不可違逆的契約,你大可以放心。”

話語落地,地麵冒出新的一灘血池,很快便把牛大力的屍體吞了個幹淨。

而這,僅僅隻是血池之中納藏的眾多屍體之一。

過去多天以來,36號城市的局勢風雲變化,表麵看似平靜,但各大勢力都知道風雨將至,一些隱在暗處的摩擦與戰鬥中,死亡的人並不在少數,還有一些深受重傷。

呂未要麽追回屍體,要麽襲殺重傷之人,通通填補血池池底。

今天是最後的收尾工作,牛大力的屍體被他收取而來,本來還想順道取走朱無一的屍體,可卻沒有找到蹤跡。

“告辭。”呂未點了點頭,轉身走向骨門。

血影並未出聲挽留,直勾勾凝視著還未降臨前,第一個讓他感覺有趣的人類。

那種趣味感並非小說話本裏的“嗷,這個男人很有趣”或者“那個女人居然不理我,她果然很特別”這類玩意。

血影在呂未身上看到的閃光點有著確切的名稱——執念,超越生死的執念。

呂未的瘋狂誕生在理性與感性的夾縫,用著完善的邏輯規律,非常嚴謹的理性思考,卻又擁有極致的感性,為了心中至愛,可以拋卻一切!

不僅僅是讓他人犧牲,讓世界犧牲,更是讓呂未自己犧牲。

生命靈韻的抽取,足足失去了一半,隻為換來一具重塑的女性身軀。

血影默不作聲,心底卻也質疑是否值得,但這份質疑不妨礙他欣賞或是看重呂未。

轟隆!轟隆!轟隆!

一道白骨牆壁憑空誕生,從天而降,掉在呂未身後七米。

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白骨林立,森然可怖,就像幽冥之下的鬼國專程派遣的衛兵,用來送別得到王主認可的得力幹將。

酒吞童子歪著腦袋,饒有興致地旁觀。

數秒後,兩位非人的存在交換了一個眼神,卻是彼此並未說話。

再度走出骨門,呂未定點傳送,來到位於中三區最中心區域的紅傘公司科技大樓。

邪血魔樹枝條搖曳,樹葉與血光交織的網下,一片鬼影誕生於黑暗的角落。

這時,酒吞童子雙腳點地,站在呂未身後。

鬼影猶如遇見了天敵,瞬息之間避逃退讓,邪血魔樹安靜下來,枝條靜止如畫,老老實實充當背景布。

呂未溫柔地摟緊妻子,臂彎與胸膛提供避風港,然後,輕輕撇過腦袋,用眼角餘光掃過後方,“你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