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依舊陰霾,斷斷續續的綿密小雨已經下了五天,到處都潮濕粘膩地令人煩躁。
頌靈之穿著她的及膝長雨靴,套著厚實的黑色雨衣,走在下過雨後,更顯髒亂的小巷子。
雨剛停,就有人出來幹架了。
為了什麽不得而知,對這種情況,頌靈之也早已司空見慣。
鏽噬病患者容易暴躁,食物、水、藥,甚至於僅僅是你吵到我了這種原因,都可能引發一場流血衝突。
這會兒雨停了,但她絲毫沒有脫掉雨衣的打算。
反正這裏整天捂得嚴嚴實實的人多的是。她淡定的穿過正在對峙的人群,人們對她的經過毫無反應,好像那裏並沒有人路過一樣。
抬手看了下終端上顯示的地址,視線飄向左前方一棟破敗的二層小樓,頌靈之往上拉了拉些微有些下滑的麵罩,就是那裏了。
收件人的地址在二樓,頌靈之輕手輕腳的走過看上去已經被鏽噬到搖搖欲墜的戶外樓梯,樓梯上倒是也有欄杆,但已經被腐蝕到隻剩了薄薄一層,有的地方已經透穿,實在沒什麽安全感。
終於到了二樓,頌靈之鬆口氣,順著走廊往前走,敲響了第三戶人家的門。
隔了好一會兒,才有人來開門。
頌靈之倒是沒著急,隔著顯然不怎麽隔音的木門,她已經聽到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和奇怪的鐺鐺聲。
開門的是位有些年紀的人,頭發都花白了,看上去五六十歲的樣子,原本的身材應該很高大,哪怕現在拄著拐棍,佝僂著身子,也依舊跟頭熊一樣,給人以極強的壓迫感。
頌靈之的視線掃過拐棍,心裏明了,這大概就是剛才鐺鐺聲的來源了。
“找誰?”開門的人大半張臉都因鏽噬病被侵襲的厲害,左眼有明顯的紅腫,他的身體包裹在厚實的衣服中,但不用看也知道,身上的鏽噬痕跡,隻會比臉部更嚴重。
“我找陳柏先生。”
年輕又充滿活力的,少女的聲音。
跟這個世界可太格格不入了。
開門的人愣了一下。
頌靈之微笑著拿出一個統一製式的密封快遞盒,“有他的快遞。”
門裏的人看了眼快遞,“我就是陳柏。”
“請您簽收。”頌靈之很爽快地將快遞盒上有驗證區塊的部分對準陳柏,他伸出手腕,終端在上麵點了一下,條碼變成綠色,快遞盒打開,露出了裏麵由白色塑封袋封裝好的物品。
頌靈之將貨物取出,遞過去,“您已簽收成功,請收好。”
陳柏把拐棍架到腋下,雙手接過物品,動作很小心,非常注意地沒有碰到快遞員,哪怕對方戴著手套。
“你是……空域來的?”陳柏打量著快遞員,雖然跟這裏的人一樣,把自己包裹的很嚴實,但他就是覺得,對方應該不是感染者。
“是的!”
出乎陳柏的意料,對方很爽快的回答道,“我是空域鄉戀快遞公司的快遞員。”她把剛才的快遞盒調轉了下方向,露出另一側的通信碼,“這是我的聯係方式,您可以加一下,有東西往空域送可以找我,價格公道實惠。哦,上麵還有個小商城,能買到好東西。”
陳柏愣了一下,“這裏可是地域,是感染區。”
感染區的東西都是不潔的,空域怎麽可能會允許進入。
“找我可以哦。”頌靈之把快遞盒折疊回收,見陳柏突然黑了臉,一副要發怒的樣子,知道對方誤會了,忙解釋道,“不是走私,我是……淨化師,可以淨化以後送進去。”
“淨化……師?”陳柏不可思議的看著對方,“在這裏,開這種玩笑是會帶來死亡的。”
淨化師,即使在空域,也是要被豢養保護起來的稀缺人才,更別提在地域了。
若是知道有淨化師在這裏,絕對能引得幾大勢力打得頭破血流。這些,她當然明白,可是,想來想去,也就隻有淨化師的身份能掩蓋她身上更大的秘密。反正她人已經在地麵了,上麵的人就算是知道了,出於對鏽噬病的恐懼,大概率也不可能把她抓到夏之島。至於地麵的威脅,隻要她想藏著,就能保證不被任何人找到。
“公司也有嚴格的淨化手段。”頌靈之聳聳肩,沒有多做解釋,她愉快的指著通信碼,“加一下唄,反正也不損失什麽。”
陳柏沒做聲。
頌靈之直接把終端的商城頁麵打開,“主營淨化食物,一顆一階晶石就可以得到一周量的一日三餐,二階可以包月,要是有三階,直接可以包年……”
陳柏絲毫不動心,並且看上去已經不耐煩到想要關門。
這年頭,真正的淨化師不多見,打著淨化師幌子的騙子不少,電視上各種針對鏽噬病的廣告推介層出不窮,卻也不見誰真的能解決這個世界難題。
見人家實在沒加的意思,頌靈之也沒辦法,在門關上前快速說道,“我的快遞車在外麵那條街,向東走大概500米左右的地方停著,車牌號XXXX明天12點前都不會挪地方,有需要可以來找我。”
哢噠,門關上了。
送完一單,頌靈之心情還算愉悅,回程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之前打架的雙方已經頭破血流,街麵上有人隔著老遠在看熱鬧,大家都跟她一樣,一個個裹得相當嚴實。
遠處傳來警笛聲,別看有人打架,但這個社區治安還算不錯,也有警察管理。
一路上,大家還是像沒看見她一樣,沒人來搭訕,她很順利的就回到了自己的小車所在地。
從外麵看,這是一輛非常低調的加高加長版商務車,雖然個頭大了那麽一點,但跟周圍那些改造成裝甲車的誇張家夥相比,已經算十分低調。
車身上還有些泥點子的痕跡,跟周圍環境貼合的十分融洽。
頌靈之沒有直接上車,而是在車下把雨衣和雨靴先脫了,換上幹爽柔軟的拖鞋,把雨具處理幹淨後,放進了車一側的儲物空間,才打開車門上了車。
這是一輛房車,即是車,又是房,更是頌靈之在路上的家。她很愛惜,把房間裏的一切都收拾的井井有條、幹幹淨淨。
但是,當她打開門,就發現了對向卡座中間的桌子上,自己走前看過的書好像挪了地方。
她歪著頭思考了一下,“難道是沒睡好,記憶出現了混亂。”
可下一秒,整個人就僵住了,一把明顯帶著寒光的利刃悄無聲息的橫在了她的脖子上。
從手臂的位置看,身後的人應該很高。
他沒有說話。
頌靈之很想問問對方,究竟是怎麽進來的,她給這輛車加了特殊防護,除非她允許,旁人別說進來了,即使路過,可能都不會注意到車的存在。
但顯然,此時此刻,這並不是一個可以讓暴徒冷靜下來的,好的話題。
“我沒有武器,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生,車上有食物,有熱水,你需要嗎?”她雙手張開,表示自己沒有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