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不明來曆的匿名信
周季明走後,顧惜惜坐在電腦前發呆,久久看著窗外盛夏的陽光,結果是被刺目的陽光灼得兩眼生疼,稍一眨眼就掉下了眼淚。
周家敏,周家敏,這個嬌蠻得讓人恨得咬牙切齒的女孩,竟然為了愛易楓付出了她年輕的生命。她的瘋狂行徑讓人恨不得抽她一頓,可她的死訊也讓人心頭無法負荷的沉重起來。顧惜惜不敢想象,如果易楓知道了這個消息,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無論聞此噩號後心情如何,請柬已經收到了,易楓和顧惜惜代表的是易家在S市的地位,加之周家敏是小輩,所以兩人即使自己不願意來,也是必然要出席的。
周六那一天,正好是周家敏葬禮舉行的日子,兩人百忙中抽空驅車來到墓園。
隨著中國的解革開放,越來越多的城市人群開始采用了西式婚禮和西式葬禮,而所謂的中式葬禮現在大部分隻能在中國的僻遠農村才能看到了。雖則中國人沒必要盲目的跟風海外習俗,比如那個每年使得一大票年輕人和商家鬧得熱火朝天實則令舉國上下大多數中老年人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的節日——聖誕節。
然凡事物的存在必有其合理性,所以我們可以理解西式葬禮繼西式婚禮進入中國各大城市的必要性。因為中式葬禮都是要什麽三牲五果紙錢紙糊娃娃之類的,非但嚴重影響環境,而且那些東西既占地方又容易嚇哭小孩子,成本也比一枝鮮花和一搓土來得金貴,所以進行西式葬禮,每人撒一捧土,丟一支白**兒,看起來既高雅又整潔,自然是能夠吸引千萬追求高尚品位的中國有錢人士的追捧。
貌似又扯遠了,大家別砸我,作者今天有感所發。
穿著黑色袍服的牧師宣讀著悼詞,參加葬禮的賓客默然而立,然後每個人上去丟一枝花兒,丟完之後和逝者家屬見禮,勸其節哀順便雲雲不一而舉。眾所周知,參加葬禮的人中,有周家的政敵,也有生意上的競爭對手,但無論這個人是否真心為死者難過,場麵話都是必須要說的。
輪到易楓和顧惜惜夫妻的時候,他在墓前沉默一瞬,撒下一支猶帶水珠的白**兒,轉身欲行。而顧惜惜心裏百轉千回,久久沒有將**撒下去。就在她心中長歎,決定鬆手撒下那支代表永別和祝願的花兒時,逝者家屬周家俊紅著眼衝上前來,當著葬禮所有賓客的麵,啪地給了易大少一個響亮的耳光子。
來賓人群中頓時**了。易楓為人低調,所以與他關係遠的人基本隻聞其名不識其人,所以這一巴掌引起了他們對他身份的高度好奇。
“這人是誰啊?竟然讓溫文爾雅的周家公子在自己妹妹的葬禮上動粗了!”這是求知型。
“嘖嘖!S市司法界鼎鼎大名的‘冷麵判官’,易氏的三公子易楓,竟然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有內情。”這是八卦型。
“好帥哦!第一次看到人連挨打都挨得這麽帥氣!”這是花癡型。
……於是,我們還是把鏡頭從各種八卦來賓身上轉回到周家敏墓碑前的主角兒身上來。
顧惜惜走快兩步靠近易楓,心疼地看著他臉上漲紅的巴掌印,怒視周家俊,“幹什麽打人呢?”如果不是在這樣的場合不允許,她早就一腳丫子踹過去將他掀翻了。
“人渣!”周家俊紅著眼狠狠瞪著易楓,“小敏的人生,就這樣被你這個人渣毀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啊!這句話,聽在周圍眾人的耳裏簡直是奸情無限的代名詞!許多人已經聯想到了始亂終棄、癡心女與薄情郎……而一些消息較靈通的人士,再結合大約一個月前那一場被周家強行壓下來的“千金小姐縱火燒情敵案”始末,自以為又知道了不為人知的內幕。一時間,眾賓客壓抑不住一顆八卦的心,目光灼灼看著現場直播,
可惜易楓沒有身為男主角的自覺,被打了之後就維持著被打的姿勢,定定站著,既不出聲也不看出手打他的人。
周家俊打了他一巴掌之後,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他的回應,就把氣撒到出聲的顧惜惜身上。“賤人!要不是你這個賤人出現,家敏也不會變得瘋狂,要不是你這賤人慫恿,她怎麽會落得如此下場!”
圍觀眾人的目光更加灼熱了,齊刷刷集中向顧惜惜,也就是如今的易少夫人,一個傳說中麻雀變鳳凰的女人。
顧惜惜皺起兩道秀氣的眉,心中無限惆悵,她是要先默默忍了呢,還是當場罵回去呢?想了一下,最後她決定折衷,盡量壓抑自己的脾氣,平靜地說:“周先生,今天是令妹的葬禮,我想你也不希望再把她的名聲抹黑,畢竟死者已矣,有些事情要是再讓人當場抖出來就不好了。”
“你放屁……”周家俊紅了眼,對她話中的隱性威脅聽若未聞,揚起手就想要給她一個耳光。
周國斌和趙慧珠夫妻上前想要阻止兒子失禮的行為已經來不及,然後,他的手被人隔在了半空,離顧惜惜的臉還有半尺左右的距離的地方。
出手的人不是即將挨打的顧某人,而是站在她旁邊半天沒動靜的易楓。他捉住周家俊的手,冷冷說:“家敏的事情我很報歉,也很難過!但是,造成這一切的根本原因是你,以及伯父伯母的極度溺愛。發生這樣的事情你比誰都難受,如果你需要一個發泄的對象可以衝我發火沒關係,但請尊重我的太太,整件事情她是最無辜的人,請你為剛才說那句話向我太太道歉!”
“你……”周家俊怒極,卻在他深沉地注視下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的母親趙慧珠走上前來,氣憤地對易楓說,“慕林,你就這麽護著這賤……”
易楓冷叟叟的視線掃向她,立即把她到嘴邊的話給逼回肚子裏去,重複兩個字:“道歉!”
雙方就這樣在周家敏的墓碑前僵持了將近一分鍾。顧惜惜無意成為上流社會圈子裏的話題人物,趕緊扯了扯易楓的手,“老公算了吧,今天我們是來送死者最後一程,至於一些不中聽的話,上蒼聽到之後一定會悉數還給說那話的人全家。”意思是,那個說別人是賤人的人,自己全家都將是賤人。
說罷,她淺淺一笑,看向趙慧珠和周家俊,“對吧,周伯母,還有周家俊先生?”
“道歉!”易楓對她的話恍若未聞,依舊盯著周家俊瞧。
周家俊的手被他緊緊抓著懸在空中,咬了咬牙,隔了好一會,發紅的眼中閃過一絲茫然和哀痛,卻還是沒有道歉的打算,或者說他壓根兒沒聽進去易楓的話。
“易楓!”顧惜惜這次加了把勁將掐了易楓的手臂一記,壓低聲音說,“我沒關係,趕緊走吧,別影響儀式進行。”
“慕林,阿俊一時無法接受小敏過身的事才做這麽失禮的事,伯父替他跟你道歉。”周國斌走上來,將兒子拉到一邊,又給妻子趙慧珠使了個眼色。恨顧惜惜恨得牙癢癢的趙慧珠不甘心地往後退了一步,視線卻還怨恨地膠著在她身上。
易楓麵色稍霽,壓低聲音對周國斌說:“伯父,事已至此,請您和伯母也節哀順便,還有好好勸勸家俊,別讓他一時衝動做出影響周易兩家關係的事情!”
說完,他牽起顧惜惜的手,頂著一邊臉頰上紅通通的巴掌印,毅然離開了人群,邁步往陵園門口而去。她緊緊跟隨,視線不經意掃過站在人群外圍的兩個打著黑色描金絲透花遮陽傘的女人。
本來在今天這樣場合裏穿黑衣打黑傘的人觸目皆時,這兩人理應不會引起她的注意,但是就在她的目光即將從兩人身上移開時,她察覺到了來自那個方向的敵意。於是,她突然止步,正眼看向那兩女人,發現其中一人正是易楓的五嬸,也即周家敏的姑姑周國珍。至於周國珍身邊的女人,頭上戴著帽沿垂有黑色蕾絲遮住半邊臉頰的淑女帽子,臉上還戴了個大口罩,從裝扮看不出年齡,但顧惜惜直覺得敵意就是從這女人身上輻射出來的。哦,嚴格說來,是這兩人身上都有對她的明顯敵意,隻是蕾絲麵紗女子的敵意比起周國珍來還要強上幾分而已。
易楓因為顧惜惜驟然停下來的腳步而頓住,很快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也發現了周國珍和蕾絲麵紗女。他朝周國珍頷了頷首算是打招呼,然後就扯起顧惜惜的手,“走。”
“哦!”顧惜惜也朝周國珍頷首微笑以示打招呼,臨走還特意望了那蕾絲麵紗女子一眼,可惜對方已經側過身去不再看她了。
等出了墓園,回到易楓的奧迪Q7上,她才說出心中的古怪。“易楓,我發現五嬸身邊那女的對我很有敵意啊!”
易楓發動了車子,將車子倒出了停車位,一邊將車開上陵園的水泥路,一邊說:“從剛才的情況看,現在周家的人有百分之五十以上都對你我存有敵意,至於敵意大小就看他們個人與周家敏的關係而定了。”
顧惜惜坐在副駕上,回頭看了看墓園方向,才說:“這家人未免也太可笑了,周家敏的死,他們憑什麽怪到我們頭上?我媽白白受了那麽大的罪,手上的傷現在還猙獰著呢!”
周家敏縱火被燒傷的事,誠然與她和易楓有關係,但若因此而將周家敏死亡的過錯怪到他們頭上,她卻是無法接受的!
易楓沉默了片刻,啞聲說:“你是無辜受牽連,我卻是有關係的,如果這次我網開一麵……算了,不說了!”
他搖搖頭,皺著眉峰直視前方道路。自從得知周家敏的死訊,他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
顧惜惜知道他心裏不好受,但他的話依然讓她心裏微微一抽,“易楓,別說這樣的話。火是她自己放的,是她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你沒有錯!”
“……”
“沒錯,她會放火是因為你的關係。但是為了一份明知道得不到的愛而去傷害另一個無辜的人,這種愛本身就是畸型和極端的,你可以為她難過,為她感到痛心和惋惜,但是你不可以自責,那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造成的!你曾經說過自己做過的事需要自己承擔所有後果,無需找任何其它借口,那麽她現在就是在為她自己做過的事情承擔結果,你也無須因為她死了就找借口替她開脫!”
“我沒有!”易楓反駁,驟然踩了刹車,將車子停在路中央。
“可我覺得你有!起碼,你有這個傾向……”她忽然握住他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探過身子和他麵對麵,視線緊鎖著他的視線,“老實說我這幾天心裏也沉甸甸的透不過氣來,我很難過,一條如花美麗的生命就這麽逝去了。可是,我不要你走入自責的誤區,我們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如果你走入自責的死胡同,那以後我怎麽辦?”
“惜惜……”他望進她水汪汪的杏眼中,發現她眼中的水光比平時更多更密,仿佛隨時都要溢出眼眶。他抬起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傾身在她唇間落下一吻,“讓你擔心了。我隻是一時無法接受生命的脆弱!”
“我也一樣。不過一碼歸一碼,我不希望這件事成為我們心裏的疙瘩。好嗎?”她認真地看著他說
他點頭,“好。”
車子重新啟動,載著兩人駛向S市。幸好這條通往陵園的水泥路車流很少,所以剛才易楓違規停車也沒有釀成什麽交通堵塞。
眼看他情緒穩定了,顧惜惜才舊話重提。“我還是覺得五嬸身邊的女人有點奇怪,你沒感覺嗎?大夏天的穿長袖黑衣服就算了,還戴黑紗帽和口罩,遮成那樣讓我無端端想起電影裏白天見不得光的吸血鬼,或者……她是不想讓人看出她的長相?為什麽呢?”
易楓此時卻沒什麽心思想這些,也可以說他剛才並沒有注意周國珍身邊的女人,就隨口說:“很可能她醜得見不得人,或者剛剛發生訂疹之類的皮膚病不宜吹風,別胡思亂想了!”
“好吧!”她壓下心中的古怪感,給自己找了個理由:也許周家的人交遊廣闊所以今天三教九流的人都來了吧!
開了幾個小時車回到了S市的家中,易楓將自己拋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動也不動地躺著。顧惜惜知道他麵上不說,心裏肯定還是不好受,於是上樓換了輕便家居服後,就回到他身邊,給他寬衣解領帶,然後跪在沙發上給他按摩太陽穴。“看你眉頭皺得跟個老頭子似的,小心未老先衰!”
他配合她按摩的動作閉上了眼,對她的話不置可否,連哼了一聲都沒有。
“不要想不開心的事啦!逝者已矣,來者可追!虧你還是個高材生,這話都參悟不透麽?”他不說話,她就當自言自語,反正身為宅女兼寫手,自言自語也屬於必奮技能。
這回他總算吭聲了:“似乎你比我多了一個碩士文憑和一個學士文憑。”
“呃,好像是哦!”顧惜惜想起自己大學和研究生修的都是雙學位,就吐了吐舌頭,“誰讓你那麽厲害了,害我總會有種其實你比我高級很多的錯覺。”
“高級是用來形容人的?果然搞寫作的思維與眾不同。”他半眯著眼,用手指了指肩膀,“開了一天車,這裏也給我捶捶。”
“真會得寸進尺!”她咕噥道,但還是雙手下移到他的肩膀,在他肩膀上有節揍的按壓。
“唔……舒服!”他喟歎。一天開了五六個小時車的疲憊,以及心中的沉重感,在她一雙柔軟的小手輕輕按壓下,同時有了舒散開的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舒服吧!你老婆我可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她得意地笑了,手上的動作更賣力。
“嗯!”他眯眼點頭。
她就趁機在他頰上叭啷一聲,偷親了一口,然後才繼續手上的動作。
他終於睜開了眼睛,按住她擱在肩上的手,將她拉進懷裏坐著。“調皮!”
“哪有!”她順勢圈住他的脖勁,窩在他懷裏又說,“人家是一時情不自禁咩!”
他笑了笑,低頭在她唇上偷香了一個,“明天周日,有沒有打算去哪,沒有的話我們出海去轉轉?”他想出海尋找一下衝浪的刺激。
“我想去我媽那裏!”她想到自己都回來一個多禮拜了也沒有和易楓一起回家去看看,就說,“明天我們一起去看我媽好不好?我和我媽一直相依為命,現在我結婚了又不能時時在她身邊陪著,隻好盡量每個禮拜都去看看她了。”
“好,明天我們一早就去。”他抱緊她,和她臉貼著臉溫存。
周季明從外麵走進來,看到的就是男女主人恩恩愛愛的場景,臉上由衷地浮起微笑。他緩步走進廳裏來,來到兩人身邊一米外站定,“大少,剛剛送來的匿名快遞。”
回到S市後,小周管家又恢複了他溫文爾雅沉著有禮的標準管家形象,將易楓沒能處理的大大小小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做起事來自然就更加賣力了。
易楓放開顧惜惜,接過那封匿名快遞,直接撕開封條。封條撕開後裏麵露出了一封平信,他拿出信,將快遞袋扔進旁邊的垃圾簍,然後撕開信封,抽出裏麵硬梆梆的照片,結果抽到一半手就頓住了。
“咦!照片?啥照片啊,小三的嗎,我看看!”在發現信封裏的東西是照片後,顧惜惜好奇地湊過來想看看。他卻迅速地將照片塞回信封裏去,“沒什麽!”
她撅起嘴,纏上來撒嬌:“沒什麽幹嘛塞得這麽快啊?看一眼又不會怎麽樣!”
以她對易楓兩年多來的了解和各種跟蹤什麽的判斷,他不可能會在外麵有小三,所以嘴上這麽說完全是故意調戲他的話。她之所以好奇的是,什麽樣的照片能讓他在看到後下意識的渾身一僵?
易楓對等在一邊的周季明說:“從今天開始,如果再有匿名快遞,立刻攔住快遞員,查清楚快遞是從哪裏寄出來。”
“是,大少!”周季明點頭,轉身離開客廳。
易楓的神色也很快恢複了正常,將裝有照片的信封收起,對顧惜惜說:“工作上的事你還是別看的好?我先去書房,你先做晚飯,一會兒好了上來叫我。”
“就會指使人,滿足一下人家好奇心都不肯!”她撅著嘴站起來,慢慢吞吞地穿鞋子。
他揚手拍了拍她的腦門,問:“我工作上的事你也好奇?那我是不是晚上也去翻翻你新文文檔裏都寫了些什麽?”
“嘁!”想到自己新文文檔裏都寫了些什麽內容,她的臉開始泛紅,趕緊轉過身,邊往廚房走邊說:“你看了會影響我的構思,趕緊該幹嘛幹嘛去!我要做飯了。”
她說完就咚咚咚跑進飯廳,廚房在飯廳另一邊,要去廚房必須經過偌大的飯廳。見她沒有起疑,易楓才放心地往樓上走。
關上書房門,確定落鎖後,他才在書房的沙發上坐下,將信封重新打開,抽出裏麵的四張照片。這四張照片的采光都很差,但顯然所用的相機是好貨色,照片裏的景物雖昏暗卻清晰可辯,特別是照片上那一男兩女的麵部,被清清楚楚的展示在照片上。那女的,是衣衫半裸臉頰酡紅的顧惜惜,而兩個男的則全都衣服脫得精光,雙眼迷離地盯著她。四張照片角度各不相同,但其中一張甚至露出了一個男人下體的重點部位,還有一張顧惜惜的上身露了點。
聰明如易楓,立即就想到了這四張照片的出處——閻羅幫屬下的那間夜總會,顧惜惜出事的那天晚上!隻是他怎麽也想不通,那個匿名寄出這四張相片的人究竟是何用意?信封裏除了照片,沒有隻字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