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城,未央區監獄。

一束陽光從狹小斑駁的窗戶裏射進來,傾灑在穿著囚衣且消瘦的女人身上。

童朝華微微揚起頭看著外麵一方湛藍的天空,目光所及之處是她四年來看到的,最廣闊的一片。

“出去以後好好做人。”女獄警將她的行李箱遞過來,一張臉盡顯嚴肅,但拍著她肩膀的手卻含著幾分祝福。

“恩……”童朝華應著,麵朝女獄警深深地鞠了一躬,算是感謝這幾年來眼前這個麵冷心熱的姐姐對她的照顧。

厚重的大門在身後關上,童朝華拎著來時的行李箱沒入大刺刺的日光裏,耀眼的她連眼睛都睜不開。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梧桐花的香味,她從眼睛的縫隙裏便可以看見道路兩邊高大的法國梧桐已然冒出了新綠。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

“滴——”

一陣急促的喇叭聲響起,一輛計程車已然停在了台階旁,師傅滑下車窗好心地問道:“小姑娘,去哪裏?”

童朝華和和睦睦地坐上出租車,垂下眼簾淡漠地回道:“童話苑。”

沒想到遇到堵車,前方的車輛一動不動。

司機向她解釋:“前麵在辦婚禮,把路給堵了。”

“好大的排場。”童朝華視線越過車窗,盯著外麵浮華都市的車水馬龍輕笑著說。

“這是陸少與沈小姐的婚禮,當然要這樣的排場才配得上啊。”

童朝華的笑容僵在臉上,“哪個陸少?”

“小姑娘是外地人吧?”司機說,“整個蕪城提到陸少,僅此一個。”

童朝華沒有再開口,而是順手拉開了車門,涼風一下子撲麵而來,她似乎聽不到司機在她身後的呼喊,機械地向著十字路口的方向走去。

綠燈即將亮起時她縹緲的視線驀然闖入她身旁一輛商務卡宴的車窗裏,頃刻間,她的雙腿好似灌了鉛,移動不了分毫……

車窗裏的人穿著黑色的西裝,身姿挺拔,側臉堅毅冷冽,這個被時光眷顧的男人,比起四年前更加內斂沉穩,好看的過分。

視線在電光火石的一刹那相撞,陸凜修長的手原本搭在車窗上,徙然間僵硬,他愰了眼,喉頭發緊:“童朝華!”

助理阿緣聽得不真切便輕笑著調侃boss:“婚禮需要什麽花?”

彼時綠燈亮起,車子慢慢向前滑行——

陸凜拉開車門便跳了下去,阿緣開車向前揚長而去,他被那股巨大的衝力甩到了一邊,連額頭都磕到了道沿上麵,名貴的西裝亦擦破了口子……

被叫的女子下意識地回頭,眼見陸凜就要爬起來,她拔腿就跑。

逆行幾十米的十字路,不是不艱難的,可她就是有本事躲過陸凜毒辣狠準的目光,在拐彎處拉開了一輛車坐在副駕座上。

車窗遮掩了外麵大部分日光,暗淡的光線下童朝華並看不清車主的神情。

隻是聞到一股嗆人的煙草味,她微微皺眉,視線下意識地落在了後視鏡上。

她看見陸凜氣急敗壞一腳踹翻了路邊的垃圾桶,心底竟升騰起一絲快意。

“快開車走!”

童朝華微微催促著。

“酬勞。”男人伸手扶了一下金絲邊框的眼鏡,大手握在方向盤上,啟動引擎的時候涼涼說道。

“你想要什麽都行。”反正她一無所有。

話音剛落,車子便像一隻貼著地皮的黑箭,隱匿在了洶湧的車流裏。

女人偷偷打量正在開車的男人,饒是她再遲鈍,也明白了自己上的不是一輛普通的私家車。

男人將車子靠在路邊,目光極具侵略性地落在一旁的身影上,沉沉開口:“我想要你。”

童朝華心驚肉跳,對上男人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她雙手下意識在打開安全帶準備逃跑。

車窗這時候滑下,外麵的日光傾灑進來落在她白皙的臉上,雲漫天目光在她臉上打轉,示意她向外看。

富麗堂皇的“國色天香”酒店門口,擺著巨幅海報。

上麵女人言笑晏晏風情萬種,男人冷峻帥氣,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正是蕪城沈參謀長的獨生女沈北辰與自己四年前情深意切的未婚夫陸凜。

童朝華身子猛的縮回來,好像被人兜頭潑了一盆涼水,透心涼。

“你在監獄待了四年的結果就是你爸的公司銷聲匿跡,你的未婚夫即將娶別的女人。”

雲漫天燃起一根煙,漫不經心地看了童朝華一眼,煙霧繚繞間,他摘掉了眼鏡,露出一雙好看的桃花眼。

童朝華清亮的眸子盯著雲漫天,聲音都微微顫抖,若是細看,便可以發現她牙齒都在打顫:“你如何知道的?”

“你現在身無分文,要麽回去低聲下氣求陸凜收留你,要麽……”雲漫天狠狠掐滅煙頭,眼中閃過一抹狠厲,“和我聯手。”

他從暗槽裏拿出一張名片遞給童朝華:“我可以給你考慮的時間。”

女人將名片撕得粉碎,悉數扔出了窗外。

她一張臉慘白,牙齒緊緊咬著下唇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雲漫天不氣不惱,語氣涼薄又篤定:“你會答應我的。”

他側著身子稍稍靠近童朝華,嘴唇幾乎貼上女人的耳廓:“現在隻有我能協助你拿回童氏集團。”

童朝華身子猛地一顫。

她閉著眼眸克製著自己,冷靜地問道:“條件呢?”

男人臉上逐漸浮現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慢慢靠回自己原來的位置。

“看來你也不蠢。”雲漫天抽出車鑰匙在手心裏把玩,“條件就是做我的太太。”

童朝華冷笑一聲:“你休想!”

隨即就拉開車門倉皇地逃出去。

雲漫天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臉上盡是勢在必得,你會來找我的。

他下車跟上童朝華的腳步,與她並肩向前走,靠近酒店門口的時候,男人忽然低頭問童朝華:“怎麽,要不要和我一起參加前未婚夫的訂婚儀式,看看一隻白眼狼如何虛與委蛇騙到沈參謀長的獨生女?”

童朝華頭皮發麻,雲漫天多說一句,她心裏難受就增加一分。

綿綿的痛意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扭頭朝著陌生的方向走去。

入獄四年,這個城市早已四通八達,麵目全非,她迷失了方向。

女人回頭看著雲漫天,心裏還有一絲希冀,聲音微弱:“送我去童話苑看一眼。”

「新來乍到,請多關照,麽麽噠」